边走边唱──也说金世遗的爱情

三个C盘

 

 

 

  圣峰的冰川像大河倒挂,
  你听那流冰浮动轻轻的响──
  像是姑娘的巧手弹起了东不拉。
  她在问那流浪的旅人:
  你还要攀过几座冰山?经历几许风砂?
  啦啦──
  流浪的旅人呀,草原的兀鹰也不能终日盘旋不下

  你们尽是走呀,走呀,走呀──
  要走到哪年哪月,才肯停下你们的马?
  姑娘呀,多谢你的好心好意,
  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回答。
  你可曾见过荒漠开花?
  你可曾见过冰川融化?
  你没有见过?没有见过!呀!
  那么流浪的旅人哪,他也永不会停下!
 

  《冰川天女传》一开篇,便是一群草原上的流浪歌手唱着这首《流浪者之歌》,歌声牵出了在西藏与尼泊尔的雪山冰川之间的江湖侠义与家国情仇,也牵出了多少凄婉的爱情。
 

  想写写梁羽生笔下的人物,金世遗总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而金世遗的爱情,就更是令人愁肠九折,一曲“且听那吴市箫声再唱玉弓缘”不知赚得了多少读者的眼泪。他爱的是谷之华还是厉胜男,已经成了梁羽生小说的喜好者们一个会一直争论下去的话题。可我却总觉得,金世遗在《冰川天女传》中曾经有过的那段爱情,或许才是他珍藏最深的情感,他的心底,或许总有那么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
 

  本来是英俊少年,却故意装成麻风病人,本来心地善良,却天性偏激,处处戏弄天下英雄。可是戏弄天下人的金世遗突然在峨嵋之巅被一个少女戏弄,那时“月亮正在中天,山岩上毫无遮蔽,这回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岩石上坐着一个少女,紫衣玄裳,发上束着两个金环,长眉如画,笑得如花枝乱颤,看样子最多不过十六八岁,一脸稚气未消,伸出一只手指托腮,侧目斜睨,瞅着金世遗笑个不停。”
 

  这个少女是天山的李沁梅,那是在第一个真正爱上金世遗的人。
 

  此时的金世遗由于走火入魔,剩下了短短的几十天性命,他知道李沁梅是爱他的,他也知道自己也未必没有情愫。书里是这样写的,“李沁梅‘噗嗤’一笑,道:‘是吗?傻哥哥,其实你也可以当她是你的母亲,她疼你比疼我更甚呢。’金世遗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亲热的叫他做‘傻哥哥’,心中甜丝丝的极为舒服。”
 

  金世遗是心高气傲的,他不愿意接受天山的恩惠,他选择的是逃避,他决定去攀登珠峰,死在珠峰之顶,他逃避的是生的可能,也逃避了内心的真情。
 

  他最终也没有躲开心底的情感,李沁梅为他也已经上了珠峰,当看到冰山出现代表李沁梅的梅花标志时,看看金世遗世遗此时的表现,“身躯颤抖,倚着冰壁,几乎迈不动脚步。”谁料李沁梅正处于两名高手的夹攻中苦苦支撑,当金世遗出手解除了危险,李沁梅却在他的怀抱中渐渐昏去。
 

  梁羽生是写得很明白的,“金世遗心痛如割,垂泪说道:‘呀,都是我累了你。’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动真情。可惜他充满感情的言语,李沁梅却一点也听不见。”
 

  他给李沁梅服下了雪莲,足以让她再清醒过来。
 

  “金世遗回转头来,忽见李沁梅在她上动了两下,眼皮也好似就要张开。这一瞬间,金世遗心悸不休,突然作了决定:‘不,不,我不应让她眼睁睁瞧我死去!我一生冷酷对待世人,我也不配接受她的爱意。’心意虽决,脚步还是舍不得离开。只见李沁梅在地上转了个身,手脚慢慢舒展。金世遗咬了咬牙,忽然跳上前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丢下叱剩的半边雪鸡,鼓起全身气力,跑出了‘冰塔群’,再也不敢回头。”
 

  当我们仔细读这些文字,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纯洁爱情足以令人深深感动。纵然在《云海玉弓缘》里,作者解释说这不过是兄妹的情谊,可我始终无法理解,这不是爱情。
 

  当金世遗离开的时候,留下的诗写道“不是平生惯负恩,珠峰遥望自沉吟,此身只合江湖老,愧对嫦娥一片心。”
 

  诗里写的他对李沁梅没有爱意吗?没有,写的只是愧疚之意,是说自己不配接受这样的爱。至少在我看来,那爱是存在而且深刻的。
 

  小说结尾,写的还是那首流浪者之歌,同样忧伤的歌,几乎还是那群唱歌的人,但几乎所有的人都获得了爱情,都有人用深情的眼光注视,但金世遗和李沁梅都没有,金世遗离开了,“李沁梅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然而却没有人用深情的眼光注视着她。金世遗回不回来,这还是一个谜,他会不会像流浪的旅人,要等荒漠开花、冰川融化才肯停下他的马?李沁梅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不敢回望珠峰,但听得那《流浪者之歌》,还是在草原上余音缭绕。”
 

  那是草原上的旅行的人们唱的关于忧伤的歌曲。
 

  或许正是这开头结尾的歌给我印象深刻的缘故,很多年后,当我听到黄磊的《边走边唱》时,便想起了这本小说中关于金世遗的爱情。歌是这样唱的:“其实也想知道,这时候你在哪个怀抱,说过的那些话,我们终究没能做到,总有一丝愧疚自己不告而别的逃,而往事如昨,我怎么都忘不了。”
 

  雪山上那如烟的昨日,冰川上曾怒放的梅花。
 

  这时候你在哪个怀抱?

 

 

精品回复
 

  花无语:
 

  金李之间的感情很值得玩味。或许是相比冰川天女,李只是个小女孩,金喜欢的是女人。或许是李太单纯了,单纯得让金觉得无法容下自己的单纯。或许是李的家世会给金压力,金不甘心去做天山的上门女婿,面对情敌小唐情何以堪。
 

  李只能是金内心最柔软的温暖。假如当年金李结为眷属,应该也是幸福的一对。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不可能,尽管李对金的感情是如此的纯洁真挚,我认为远在冰川天女之上。
 

  梁公为金的基调定的太高了。《冰川》中哀伤的浪人情歌不是金的边走边唱,迎接他的是痛苦万分的惊心动魄。
 

  (当初不告而别的逃,说过的话,我们终究没能做到。)
 

  想写写这段感情,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歌了,不是吗?

  水连天:
 

  金是复杂的,李则是纯粹的,她是一个梦,却承载不起金。

  luoying6:
 

  爱情的标志就是性,所以说对李的不是爱情。
 

  事实上冰川里面金世遗处于的并不是爱情不爱情的问题,而是人非人的问题,一本书下来,从今世遗变成今世和谐,最后从四处挑衅变成独立救灾人格上大突破。
 

  对冰川天女基本也是一种阶级属性的挑战,结果人家都没有想你比她阶级低而是基本没有想过在她面前还有阶级的。
 

  到了《云海玉弓缘》,金世遗已经平和了或者说正常了,所以恋爱了。
 

  其实冰川天女,李沁梅,谷芝华,厉胜男这四个女孩大抵可以看作男孩(男人)的恋爱不同阶段。
 

  初出江湖自然一片懵懂,这时候基本会被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性吸引,犹如春风拂面,指出不足,指出独特的地方,指出将来。这样的恋情基本不会有结果,因为爱情等于是角力,如果胜负悬殊过大就会根本不发生什么,婚姻倒是最好双方悬殊大一点。
 

  受到挫折后一般有沮丧有失去信心,从过分肯定自己到过分否定自己,这时候有个小姑娘类似崇拜的感情就有温暖的作用,这个时候如果再受打击事情就比较糟糕。李沁梅的最大问题还是不够自主,甚至说她喜欢金世遗不如说他妈妈更喜欢,因为年轻时候(年纪大了也差不多)不驯的性格觉得金世遗无疑会比钟展对胃口的。要知道她当年可是喜欢雍正的。但是天山是大家大户,马上到了婚姻状态就会想到很多东西,金世遗再有成就也有斑驳不纯的味道,钟展则中规中矩,到了唐家父子天山基本也是天下第一门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找个金世遗这样的连襟唐经天的胸襟眼光都不够的。而李沁梅开始妈妈喜欢自己也喜欢,后来是大家有问题自己也不想太不听话。事实上云海里关于她已经很模糊,不一定写得模糊,是我不记得的,有想当然的成分,这一部分我自己知道话有些难听,先道歉了再说,不过观点我就是这样的。
 

  无论是冰川天女还是李沁梅都存在单恋的问题,方向不同,爱情都只是一种美好感情的外延。爱情不是这样的。至少我眼里的爱情。
 

  谷芝华等于冰川天女的补偿版,对金世遗而言,等于自身进步之后和桂冰娥重逢,谷芝华倾心等于说明金世遗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乱吐痰破坏七不规范的无业游民了,此时的金世遗如果再和唐经天竞争冰川天女在世俗的眼光里还是可以拼拼的。这里说一下冰川天女,因为我认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选择金世遗,因为她始终爱得是唐经天。(我对唐经天实在没有好感,但不得不说,他其实不赖,做老公太标本了)这个可以比较金庸写的小龙女,小龙女总有些白痴的感觉,但冰川天女其实写得非常有层次:第一是真的高贵。梁羽生有一点是其它人比不了的,就是纯。真是关门读书家教好的小孩,他写得公主真是有出尘的感觉,金庸写神仙姐姐还是有世俗的味道。第二冰川天女有骨气有心胸,这个可以详细说的,冰川天女传我喜欢的一个原因就是真的有堂堂正正的感觉,这个感觉主要是靠冰川而不是唐家引领出来的。说回谷芝华,相对的就很平面,如果云海玉弓缘只到这个地步,不会叫我念念不忘的(叫我念念不忘的就一定有些斤两。狂吗,我觉得是实话实说)
 

  因为有厉胜男。厉胜男这个人物的可贵有点像《简爱》里的简爱,她并不仅仅是胜男,而是真正作为一个女性站立了起来(这个和赵敏、殷素素又不一样,那个再妖还是依附男人的女人),她爱金世遗真是看出了金世遗身上虽然历经磨炼但没有去掉的傲气和不息。可以说他是从精神上金世遗的知音,所以哪怕谷芝华再怎么好看好女人,遇见厉胜男金世遗就完蛋了,士为知己者死,男女如果是知己就是干柴烈火了。但金世遗已经不是当年的金世遗了,他的出现有时候恰恰是针对厉胜男的,可以说如果当年两个妖孽相逢的武林不止涂炭的问题,但通过几番折腾,金世遗恰恰成了最有力的卫道者,或者说类似徐子陵的法门护法的身份,他遇见厉胜男恰似遇见了过去的自己,或者说如果没有走上正途的自己,痛苦?嫉妒?羡慕?怜惜?可谓百感交集,他与其说爱厉胜男,不如说爱那个和自己已经挥别的往昔。这个矛盾梁羽生处理得还是不错的(我一直不是很满意张丹枫和云蕾的处理,不过,不那样我就不会再看梁羽生的书了)。
 

  不过梁羽生到底是梁羽生,我觉得他不是不懂有时候真是非常心软,所以侠骨丹心里最后还是把金世遗和谷芝华放在了一起,看着哭得那么伤心的谷芝华,看着厉胜男隐隐点头的阴影,金世遗能做什么呢,我们又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