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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her9992003

[在线] 武林三绝(更新至1354,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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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5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安排香饵钓金鳌
  汪直厉声喝道:“王爷,你怎麽说?”
  朱建吓得面无人色,讷讷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上了人家的当。”
  汪直说道:“你没打开看过的吗?”
  朱建说道:“我是仔细看过的,奇怪,放入锦匣之时,分明都是真的,不知怎的,如今却变成了假的了?”
  汪直说道:“是谁给你的?”
  朱建一时未敢回答,汪直说道:“你是不是有诚意和我合作?”
  朱建当然指天誓日,说道:“汪公公既然不计前嫌,小王又怎能不识好歹?我若还有异心,教我不能好死!”
  汪直放宽语调,说道:“那还有什麽不能说的?”
  朱建定了定神,说道:“是霍天云给我的。”其实亲手交给他的是风鸣玉,不是霍天云。但此时他一来是不愿多生枝节,二来也是无暇多说了。
  汪直哈哈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带来的那两名卫士,一个是上官英杰,一个是霍天云,对吧?”
  朱建只得说道:“不错。不过,我、我……”
  汪直笑道:“王爷,你不必解释。即使你本来要用他们来对付我,我也不会怪你!”
  朱建满面通红,说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汪直笑道:“不错,依我推侧,以王爷的身份,料想也不会和钦犯勾结的。大概是想把他们诱入宫中,以便更容易的活捉他们,献给皇上的吧?”
  朱建连忙说道:“正是,正是!”
  汪直说道:“那就容易办了,霍天云把假的给你,真的料想还在他身上。”
  大内总管方维峻跟着哈哈笑道:“王爷,恭喜,恭喜!”
  朱建愕然说道:“喜从何来?”
  方维峻笑道:“据我们所知,霍天云和上官英杰,这两个人都是金刀寨主一伙的。他们身份的重要,不在佘迪民之下。王爷一举诱捕两个钦犯,我们也能分得一点功劳,这不是大喜事么?”
  朱建说道:“不过这两个人的本领非同小可,如何可以活擒他们,还得仰仗汪公公和方总管设计!”
  汪直笑道:“我们早已安排了陷穽对付他们了。王爷不用担心。”
  朱建问道:“不知汪公公用的是什么妙计?”
  汪直笑道:“且待东方景和来了再说吧。”
  (一二四一)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东方景和感觉羞耻
  朱建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要不要我写几个字,派人马上给他送去,将他召来?”
  汪直笑道:“不劳王爷费神,方总管早已请他来了。”
  话犹未了,果然便听得站在宫门外守卫的大内侍卫朗声禀报:“禀总管大人,东方先生候见。”
  朱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原来他们一切都已计划好了,我被逼订城下之盟,也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
    ×      ×      ×
  东方景和一见汪直在座,而他的“王爷”竟然陪坐一边,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不知是凶是吉,只好强摄心神〖,〗【;】上前参见〖。〗【,】行过礼后,向方维峻问道:“不知总管大人何事见召?”
  方维峻哈哈笑道:“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东方景和只道他说的乃是反话,心里作着最坏的打算,口中淡淡说道:“我有什麽喜事,要劳总管大人亲自给我报讯?”
  方维峻笑道:“你就要当上御林军的统领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麽?”
  东方景和惊疑不定,那敢相信,把眼晴望向朱建。
  朱建说道:“你还不赶快多谢汪公公,是汪公公栽培你的!”
  汪直笑道:“我和你们的王爷是好朋友,我特地求王爷把你让出来,今后要借重你的地方正多着呢。只不知你可愿意接受?”
  朱建和汪直都说了话,东方景和虽然疑团满腹,但却已可以断定不是假的了。当下只好依从朱建吩咐,上前重新向汪直施礼道谢。但当他说出“多谢汪公公栽培,我自当为皇上効忠,为汪公公尽力。”这几句“例行公事”的客套话,心里可满不是滋味。原来他虽然功名之念甚重,多少却还是有几分正义感的。如今要他向一个他一向鄙视的“奸宦”叩谢,在他得到高官的喜悦之中,却也禁不住有几分羞愧之感了。
  汪直笑道:“东方统领不必多礼,如今我就正有借重你的地方。王爷,请你和他说吧!”他有心讨好东方景和,差事未接,便即称他统领。
  (一二四二)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东方景和心乱如麻
  东方景和听罢,方始知道汪直是想用他来对付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不禁患得患失,心乱如蔴,暗自想道:“这宗交易,看来似乎是对三方面都有好处。汪直可以不用担心有人揭发他的通番卖国罪行;王爷分到一点权柄,而且他肯与汪直同流合污,也就不必提心吊胆的害怕汪直报复了。而我,得到御林军统领的高官厚禄,似乎更是平步青云。但其实得益最大的还是汪直,王爷与我只是他的傀儡而已。要是给人知道我被汪直收买,我岂不受天下英雄所笑?”但“御林军统领”这个职位对他却是极大的诱惑,明知是受汪直利用,也没勇气拒绝。
  汪直只道他是害怕上官英杰与霍天云的本领,笑道:“东方统领,你不用担忧,任凭他们本领再高,你如今去对付他们,也只是瓮中捉鳖!”
  东方景和半信半疑,说道:“不知汪公公有什麽神机妙算?但实不相瞒,他们的武功确实是非同小可,单打独斗,我也未必打得过他们。”
  〖方〗【岳】维峻笑道:“东方统领,你猜对了。汪公公正是已经安排了神机妙算,管保咱们可以把他们手到擒来!”
  东方景和说道:“不知可否见告?”
  汪直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也好让你安心。我命太监赐茶他们喝,茶中混有酥骨散的。这件事连尚昆阳也不知道。此际料想他们已经中毒。”
  东方景和说道:“既然如此,那麽随便派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捆起来,何须把这功劳让给我呢?”
  朱建说道:“这是汪公公有意栽培你的。你新任御林军统领,不立一件大功,恐怕别人不服。”
  汪直跟着说道:“另外一层,我们也得担心万一会有意外。正如你刚才所说,他们的武功非同小可,假如中毒不深,一般的大内侍卫只怕也还未必对付得了。但有你和方总管两个人去,那自是手到擒来了!”这才是他的真心话。他肯说出真心话,为的也是笼络东方景和。他明白东方景和这种人的脾气,这种武功高强的人,多半有点不想“因人成事”的。如今让东方景和明白,自己的确是有“借重”的地方,而这“借重”又不至於令他担当太大风险的,料他自必心甘情愿的答应了。
  (一二四三)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助纣为虐愧对良朋
  东方景和患得患失,心乱如麻,终於点了点头,心中苦笑,涩声说道:“多谢公公栽培,景和敢不遵命!”
  他并非心甘情愿,但御林军统领这个高位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汪直十分满意,说道:“东方统领,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喜讯。只要你把钦犯擒来,我与王爷立即替你去向〖皇〗【王】上禀奏报功,包你御林军统领一定到手!”
  东方景和与〖方〗【岳】维峻领命而去,朱建方始松了口气,说道:“皇上尚未安寝吗?”
  汪直笑道:“皇上的确是在钟表房,这可不是骗你的。皇上的脾气你知道啦,他有了新奇的玩意,那会这样早就进寝宫?”
  朱建与汪直相视而笑,好像忘记了一刻之前,他对汪直还是充满敌意,如今竟已是如老朋友一般的莫逆於心了。
  东方景和却是拖着沉重的脚步,与〖方〗【岳】维峻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坤宁宫。
  他可没有王爷那样善忘,他想起了王爷怎样对他大骂汪直,怎样要他发誓不怕抄家灭族之祸也要去对付汪直。汪直许多不为外间所知的罪恶也都是王爷说给他听他才知道的。王爷加强了他对汪直的憎恨,但如今王爷却要他对汪直効忠……。
  他想起了上官英杰和霍天云对他的肝胆相照,他几乎伤了霍天云的性命,但一知道他要对付汪直,立即就把他当作朋友,而上官英杰早在霍天云之前就已对他推心置腹,更是令他难忘。
  他想起了不过两个时辰之前,他才亲口对他们说过化敌为友的话,而现在他却是要和大内总管去杀他们!
  不知不觉已是走入御花园了。〖方〗【岳】维峻发觉他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别担忧,酥骨散之毒非同小可,而且我在园中还埋伏了八名好手,一呼即来。”他还以为东方景和是在害怕敌人太强。
  他说得极有把握,心里也确有自信可以马到成功。那知话犹未了,正当他经一座假山之际,突然觉得一股热风迎面吹来,一股刺骨的寒气跟着袭到。这霎那间,他还未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已是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了!
  (一二四四)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敌乎?友乎?
  这两个向他突施袭击的人正是风鸣玉和上官英杰。那股热气是上官英杰从暖玉箫中吹出的罡气。
  他们藏在假山上,同时跃下,同时出手,也同样的快如闪电!
  风鸣玉的宝剑比上官英杰的玉箫长三寸,剑尖上吐出碧莹莹的寒光,先行刺到〖方〗【岳】维峻的胸膛。
  〖方〗【岳】维峻身为大内总管,本领确也了得,在这变起仓猝的瞬息之间,居然能够虽慌不乱,不似思索的便是一招“三环套月”双掌推出。
  这一招是无极掌法的绝招,掌势如环,善能以柔尅刚,牵动敌人。风鸣玉一剑〖刺〗【划】出,只觉好像投入漩涡之中,竟是不由自己的跟着他的掌势滴溜溜一转。
  不过风鸣玉也没有如他所料的身形倾仆,剑锋在他掌势划成的圈圈之中一转,仍然对准了他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英杰的玉箫已是点着了他的穴道〖。〗【:】上官英杰的“惊神笔法”是天下第一的点穴功夫,这一点恰到好处,饶是〖方〗【岳】维峻内功深厚,亦是立即不能动弹。不过倘若没有风鸣玉的利剑指着他的咽喉,上官英杰也决不能一招得手。
  在风鸣玉与上官英杰向〖方〗【岳】维峻奇袭的同一时间,霍天云亦已出现在东方景和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不过霍天云并没出手。他只是盯着东方景和冷冷的问道:“东方先生,你是愿意做我们的朋友还是做我们的敌人?”
  这句话尚未说完,〖方〗【岳】维峻已经倒下了。
  上官英杰回过头来,加上两句:“你要是想做御林军统领,就把我拿下吧。我愿给你拿去让你向皇上领功。”
  一个附近巡逻的大内侍卫听得似有声响,喝道:“谁在那边?”
  东方景和从假山旁边探出头来,“嘘”了一声,说道:“禁声,是我!”
  这个侍卫不但认识东方景和,而且是刚才看见,太监把他带入坤宁宫的。他亦已大致知道一点汪直想要重用东方景和的内幕,只是还未知道东方景和是和〖方〗【岳】维峻一起出来的。
  东方景和故作神秘,倒是令他惴惴不安了。
  (一二四五)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仍然是朋友
  东方景和使出“传音入密”功夫,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那名大内侍卫的耳中。
  “噤声!你只听我说,用不着回答。汪公公要拘捕七王爷【那】带来的〖那〗两名卫士,他们是已经中了酥骨散之毒的。但怕万一会有意外,你去探探动静。其他七名侍卫,也请你一并代为传令,叫他们都到那里去。我在这里监视敌人!”
  那名侍卫是知道刚才有个太监送去毒茶之事的,心里又惊又喜,想道:“想不到汪公公这麽看重我。哼,这个东方景和,人家说他的武功怎麽怎麽好,却原来胆小如鼠。”他只道东方景和怕有意外,不敢亲自前往,他乐得领这个功。
  东方景和遣开那个卫士,等於是用事实答覆上官英杰了。他仍然是他们的朋友,不是敌人。
  上官英杰笑道:“多谢你帮这个忙。只是累你掉了官职,我们可过意不去。”要知此事终须揭开,东方景和做不成御林军统领,乃是意料中事。
  东方景和苦笑道:“我已经看透了,当上御林军的统领又怎麽样,还不是汪直的傀儡。你们赶快走吧,我也必须离开禁宫了。但愿青山绿水,後会有期!”
  上官英杰说道:“且慢,我们还要你帮一个忙!”
  东方景和道:“帮什麽忙?”
  上官英杰道:“钟表房在那里?”
  东方景和骇然道:“你们还要去见皇上?”
  上官英杰道:“不错。”
  东方景和道:“这,这个……”
  上官英杰道:“你不要替我们担忧,我们也不想拖你落水。只请你快点告诉我们钟表房是在那里?”
  东方景和是经常进宫的,钟表房也曾到过,说道:“好,我把地图画给你看。钟表房在坤宁宫的後面,右面是皇极殿,左面是隆宗门,两者之间,从右面数过去,第三间建筑就是。”
  他藏身假山洞里,边说边在地上画出简明的地图,上官英杰擦燃火石,看着他把地图画好,已是牢记心中。
  “祝你们马到成功,恕我不能给你们助力了。”东方景和与他们道别之後,便即离开禁宫。後来他到黄山归隐,成为一派宗师,那是後话。
  (一二四六)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密件早已掉换
  东方景和走了之後,上官英杰笑道:“汪直和朱建此际尚在坤宁宫等待东方景和回来向他报喜,咱们正好趁这时机赶在他的前头去找皇帝。”
  风鸣玉道:“咱们不去先找汪直算账吗?”
  上官英杰说道:“这奸贼自是死有余辜,不过杀一个汪直事小,时机稍纵即逝,咱们受金刀寨主托付,还是按照计划,赶快办妥正事紧要。”
  他们一面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悄悄谈话,一面借物障形,绕过坤宁宫去找钟表房,在御林路埋伏的大内高手已给调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了御林园,此时正在绕过坤宁宫了。
  风鸣玉道:“我倒不是一定要杀汪直,不过,那两份密件——”
  原来刚才是上官英杰去偷听朱建和汪直的密谈,风鸣玉和霍天云则是在外面给他把风的。在那密室里刚才发生的事情,上官英杰还未有空告诉他们。
  上官英杰笑道:“那两份东西我早已拿回来了。如今已是在我的身上。”
  风鸣玉诧道:“那两份东西是我亲手交给朱建的,我亲眼看见他放在一个锦匣里藏好,怎的却到了你的身上?”
  上官英杰笑道:“在马车进入紫禁城之时,我偷换了的。那份贺寿表倒是我模仿汪直笔迹手抄的副本,那封给倭寇头子的密函我没见过,所以无法假冒。前几天我在王府里闲着没事,写了岳武穆的一首满江红词,本来准备送给东方景和的,临时改变主意,把它当作那封密函,以假换真一并放在朱建的锦匣之中。”
  风鸣玉又惊又喜,笑道:“前几天一阳道长和我们谈起,他还担心你留在王府,恐怕会上那个王爷的当。原来你是早已对他有所提防的了。你的妙手空空之技也真了得,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做了手脚。嗯,要是你改行的话,也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神偷。”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坤宁宫后面的钟表房。
  上官英杰捏了四颗小小的泥丸,伸指疾弹,四颗小小的泥丸弹无虚发,刚好打着在门外把守的四名大内侍卫的穴道,这四名侍卫登时变作了泥塑木雕。
  “霍大哥,风妹子,请你们在外面把风,别让汪直的人进去。”上官英杰说道。风鸣玉犹有童心,本来想看看皇帝是什麽模样的,却给霍天云拉着。
  (一二四七)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风鸣玉要看皇帝
  霍天云知她心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可胡闹!”
  风鸣玉道:“大哥,让我偷看一下皇帝长得是什麽模样吧,我不出声,谅他也不会发觉。”
  霍天云道:“皇帝还不是像普通人一样,有什麽好看?难道你以为他有四只眼睛,两只鼻子。”
  风鸣玉道:“我并不认为见着皇帝是一种荣耀,不过既然进了禁宫,那也何妨看他一看。否则我回到山寨,弟兄们问起我来,我说没有见着皇帝小子,岂不是给他们笑话:如入宝山空手回?”
  霍天云知她孩子脾气,抝她不过,心里想道:“她的轻功比我高明,让她进去也好有个照应。”便道:“好,那你伏在琉璃瓦面,暗中接应上官大哥,可千万小心,别要给人发觉。”
  在门外把守的四名侍卫已经给点了穴道,里面尚未有人出来,风鸣玉趁此时机,使个“黄鹄冲霄”身法,跃上滑不留足的琉璃瓦面,果然落处无声。她竖起耳朵一听,听得叮叮噹噹的时辰钟报时声音,当下便即循声觅迹,在“钟表房”的瓦面,藏好身躯。霍天云则在宫外监视汪直可能派来的人。
  上官英杰到了钟表房门口,只听得叮叮噹噹好像奏乐一般响个不停。原来明宪宗朱见深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少年心性,很喜欢新奇的玩意,他把“红毛国”进贡的八个时辰钟全都上了发条,让它们不停的报时。有个时辰钟每次报时,都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蹁跹起舞,莺声呖呖的用北京话说:“大明天子,万岁,万万岁”,有的时辰钟有鸟儿飞出来,还有报时之际有西洋人出来喷鼻烟的。朱见深乐得手舞足蹈,频频叫道:“有趣,真是有趣!”
  上官英杰穿的是王府卫士服饰,大踏步走入钟表房。里面两个大内侍卫莫名其妙,连忙嘘了一声,说道:“皇上在里面,你是那位亲王的随从,不可乱闯!”
  上官英杰笑道:“我正因为皇上在这里我才来的。”口中说话,倏的便即欺身扑上,左右开弓,点那两名卫土穴道。
  这两名御前侍卫,本领可非外面的四名卫士可比。虽然不及大内总管〖方〗【岳】维峻,放在江湖上也可算得是一流高手的。
  (一二四八)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大内高手一死一伤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两名大内一等侍卫都给他点中了穴道。
  但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虽然是给点中要害穴道,这两名大内侍卫却并未如他所料的倒下。
  左面那名卫士练的是绵掌功夫,内功造诣不凡。上官英杰的指头点着了他腹部的“癒气穴”,他一个吞胸吸腹,腹肌内陷,上官英杰的指头竟似被他吸住。
  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即使出了分筋错骨手法,向上官英杰的琵琶骨抓下。幸亏上官英杰在服了朱果之後,功力大增,一觉不妙,内力迅即加强,劲透指尖。
  这名卫士虽然抓着了上官英杰,但手掌已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跟着,身形晃了两晃,就倒下了。原来他的内功造诣毕竟还是不及上官英杰,即使上官英杰没有加强重手法点穴的威力,他也只能勉强支持片刻,终於还是要倒下的。如今穴道受了上官英杰内力的冲击,不仅要过两天穴道方能自行解开,而且在解开穴道之後,恐怕至少还得卧床十天半月。
  右面那名卫士反应又不相同。他练的是大力鹰〖爪〗【抓】功,上官英杰指头点着他胸口的穴道,只觉如触铁石。他大吼一声,一掌向上官英杰劈下。声势比那个练有高深内功的侍卫更为猛烈。
  上官英杰肩头一耸,只听得“蓬”的一声,给那卫士重重的打了一掌。
  但这卫士不打这掌还好,一掌打个正着,跌倒的却不是上官英杰反而是他了。
  原来上官英杰在这霎那间无法同时兼顾,他是故意让他打着的。上官英杰看出他是外家硬功,自身不是要害之处不怕给他打着。
  上官英杰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对方用多少力道打来,就有多少力道反弹回去。
  而且由於他全力发掌,本身更是难以抵〖御〗上官英杰的内力冲击他的要穴。不但跌倒,奇经八脉也受了伤!
  只见他水牛般的身躯像皮球般抛了起来,摔出三丈开外,一声惨呼,口中狂喷鲜血!
  (一二四九)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拜见皇上
  原来这名大内侍卫的鹰爪功有开碑裂石之能,这一抓的力道何等猛烈,如今全都给上官英杰以“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反震回来,等於是自己抓向自己的胸膛!他的奇经八脉已经受伤,伤上加伤,如何还能抵受得住?只听得“蓬”的一声,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狂喷鲜血,不过片刻,便即气绝身亡。
  这一摔刚好是摔在皇帝身旁,他是倒毙在皇帝朱见深的脚下的。
  上官英杰一在钟表房出现,立即便有两死一伤,伤的是那个练有绵掌功夫的侍卫,他给上官英杰以重手法点了穴道,早已不省人事。死的除了这个吐血而亡的侍卫之外,还有一个小太监,他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既没练过武功,平生也没经过风浪,见这卫士倒毙身旁的〖惨状〗,吓得心胆俱裂,他是给吓死了的!
  这霎那间,朱见深也吓得呆了!不过他毕竟是个“九五之尊”的皇帝,一向手操生杀予夺的威权,多少有点胆量,故此虽然是给吓得六神无主,还不至於像这小太监一样竟给吓死。
  他定了定神,颤声叫道:“有,有刺——”
  “有刺客”这三个字还未说得完全,上官英杰已经是转过了身,向他走来了。
  朱见深是有点小聪明的皇帝,大吃一惊过后,蓦地想起,他身边两名一等侍卫在这人手下都是不堪一击,外面四名卫士毫无声息,显然亦都是给此人“料理”了。假如此人真是刺客,此际他要杀自己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自己要是大叫大嚷,收到的效果只能是催促他早点动手,如何能够等待到远处的侍卫奔来救驾?
  总算他见机得快,不用上官英杰喝他“噤声”,他已是不敢再嚷了。
  上官英杰向他走去,缓缓说道:“对不住,累得皇上受惊了。皇上放心,我不是刺客。”说至此处,他已经走到朱见深面前,略一踌躇,行了一个长揖到地的多拜之礼,说道:“小民上官英杰拜见皇上,请恕冒昧求见之罪!”
  本来任何人见到皇帝都是必须行跪拜大礼的,上官英杰长揖不跪,可说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但此际朱见深得他一揖,却已是受宠若惊,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登时放下了。
  (一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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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皇帝胡乱封官许愿
  朱见深惊魂稍定,这才看清楚上官英杰穿的是王府卫士服饰,他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原来你是雍亲王(朱建的封号)的卫士,朕一向听说他的手下能人甚多,你想必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了。朕最喜欢有真才实学的人,那两个卫士本领不济,你打死他们朕也不会怪你。你说吧,你想做什麽官?要是你愿意留在京城,朕就让你当御林军的统领,要是你愿意带兵,朕可以让你做个统镇三关的总兵!”
  他是知道朱建有点怪脾气的,此时捉摸不定,不免胡乱猜测:“朱建和汪直素有心病,不忿我让汪直独揽大权,莫非是用这个卫士来向我示威,叫我知道他的手下胜於汪直手下,逼我以后听他的话?”心又想:“或者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此人也是像朱建一样,自视甚高而又不知轻重,他不甘心於只做一个王府卫士,故而要在我的面前卖弄本领?”他自以为猜得不错,上官英杰既然不是刺客,那还不是想求功名利禄是想什麽?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要重用上官英杰,他的“封官许愿”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口中说话,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即使他不是刺客,朱建也不是要用他来要胁我,他们这个恶作剧也是太荒唐了,我岂能容得他们如此胡闹?待方总管进来,我再整治他们!”甚至怎样“整治”,他亦已想好。他是要把上官英杰凌迟处死,把朱建削职为民。
  他打好如意算盘,那知话犹未了,上官英杰即已说道:“皇上你猜错了。我既不是七王爷的卫士,更不是来向你求官的!”
  朱见深大吃一惊,颤声说道:“那、那你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我是金刀寨主周〖山〗【健】民的朋友。金刀寨主曾经在雁门关外,帮你打过几次胜仗,打得瓦剌不敢进犯中原。我想,你是应该知道他的吧?”
  朱见深吓得面如土色,脑筋也糊涂了,失声叫道:“方、方总管……”接触到上官英杰锐利的目光,蓦地想起自己的性命在他掌握之中,连忙住口。
  上官英杰笑道:“方维峻已经给我点了穴道,最少要十二个时辰方能醒来。陛下叫他做什麽?我可以代劳吗?”
  (一二五一)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两个条件
  朱见深忙道:“没、没什麽。我只想知道金刀寨主叫你来做什麽?”
  上官英杰笑道:“皇上不必害怕,金刀寨主并非叫我来做刺客。”
  朱见深松了口气,说道:“周山民的父亲周健本是大同总兵,朕也知道他当年反出边关是不得已的。周山民要是愿意重归朝廷,朕可以让他世袭罔替,做他父亲当年做过的职位,大同总兵外加兵部侍郎的头衔。”
  上官英杰笑道:“皇上你也太喜欢随便对人封官许愿了。不过,我都不愿意做你的御林军统领,金刀寨主当然更不会希罕当你的什麽边关总兵、兵部侍郎!”
  朱见深道:“那、那麽你们是、是要——”
  上官英杰面色一端,说道:“我们求陛下两件事情。第一件,我们要你按照国法,严办汪直之罪。”
  朱见深道:“他犯了什麽罪?”
  上官英杰道:“请你先看看这两份东西。”
  朱见深看了那份由汪直领衔给瓦剌大汗祝寿的贺表,列名的文武大官竟有数十人之多,不禁也暗暗吃惊。
  上官英杰说道:“另一封信是他写给倭寇头子的私函,皇上没有空,那也用不着细阅了。”
  朱见深装模作样的拍桌子道:“汪直如此胆大妄为,真是可恶!我一定严办他。第二件又是什麽?”
  上官英杰说道:“金刀寨主帮你抵御瓦剌的入侵,你的江山都是他保住的。你不打瓦剌,反而打他。你对得住他吗?”
  朱见深汗流浃背,说道:“这是大臣的廷议。瓦剌兵强马壮,因此朝廷的决策不能不忍辱负重,以和为贵。”
  上官英杰冷笑道:“要不是有金刀寨主在雁门关外作中流砥柱,瓦剌早已打到京城来了。你们想委屈求和只怕都求不成!”
  朱见深道:“是,是。朕是一时糊涂,听了他们的糊涂【,听了他们的糊涂】主意!”
  上官英杰厉声说道:“听说朝廷正准备与瓦剌秘密谈和,和约中有一条是双方联合出兵‘袭匪’,所谓‘匪’即是金刀寨主,有这事么?”
  朱见深吓得面如土色,说道:“那、那有此事,请你们莫要相信谣言!”
  上官英杰冷笑道:“不见得是谣言吧?你们在大同的官兵最近还曾去打过金刀寨主,只不过不是和瓦剌兵一道罢了。”
  (一二五二)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言不由衷
  朱见深汗流浃背,说道:“朕,朕不知道有此一事。总兵官在他的防区之内‘袭匪’是先向兵部呈报的。兵部尚书尚未有奏摺给朕〖禀〗【秉】明此事。”
  上官英杰明知他是藉辞搪塞,却不便当面拆穿他的虚伪,冷冷说道:“陛下若然当真受人蒙蔽,那麽我们希望今后不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朱见深连忙说道:“不会有了,不会有了。”显然是一副敷衍的态度,言不由衷。
  上官英杰面挟寒霜,锐利的目光好像看得穿皇帝的肺腑似的,看得他心里发颤。“这第二件事情,请陛下千万不可等闲视之。这是有关陛下社稷的大事!”上官英杰说道。说至此处,顿了一顿。
  朱见深忙不迭的说道:“是,是〖,〗请先生赐教,寡人洗耳恭听。”
  上官英杰沉声说道:“金刀寨主请陛下乾纲独断,不向外敌屈膝,贬斥主和的佞臣。金刀寨主愿意辅助陛下抵抗瓦剌的侵略,请陛下莫再同室操戈,不打瓦剌,反而打他!”
  朱见深道:“金刀寨主忠君爱国,朕所深知。不过,他既然愿意为国家出力,何不在朝为官?”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要是他出来做官的话,早就给奸臣害死了。”
  朱见深勉强笑道:“他太过虑了。朕知道他忠君爱国,当然把他视同心腹,怎能让奸臣害他?”
  上官英杰道:“汪直是陛下心腹,这也是天下人共知的。”
  朱见深道:“过去朕并不知他怀有二心,瞒着我私自勾结瓦剌。但如今已经知道了,我自会严办他的。这件事情,我亦已答应了你们了。”
  上官英杰说道:“空言无补於事,请陛下恕我放肆直言,我们只相信事实。这两件大事,陛下未做到之前,恐怕也难怪金刀寨主会有顾虑,他在雁门关外当个寨主,这才可以更加有效的为朝廷出力!”
  朱见深心里很不高兴,嘴里却不能不说:“既然金刀寨主不愿为官,朕也不便勉强他。你回去告诉他,请他放心,这两件事情,朕依从他的意思去做就是。”
  上官英杰道:“陛下此话当真?”
  (一二五三)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皇帝最害怕的事情
  朱见深怫然不悦,说道:“君无戏言,朕岂能骗你!”
  上官英杰淡淡说道:“金刀寨主也不害怕陛下不守诺言。这次来的时候,依我的意见,本来是要取得陛下的御笔为凭的,金刀寨主说是无需,只须陛下知道他的心意便行。”
  话中有话,言下之意,金刀寨主早已成竹在胸,假如皇帝违背诺言,他是自有办法对付的了。
  朱见深不觉心头一凛,忍不住问道:“临〖行之〗时【之行】,金刀寨主和你说了一些什麽?”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也没什麽。金刀寨主说,这两件事情,如果皇上不肯答应,或者答应了却做不到的话,那麽,那麽——”
  朱见深道:“那麽他将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他要把陛下纵容汪直,不惜向外敌屈膝求和的事情,公之天下。他说朝廷纵然不肯抗敌,相信老百姓是要抗敌的。他将竖起义旗,抵抗瓦剌的入侵,看看老百姓是愿意帮陛下‘袭匪’,还是愿意帮他抗敌!”
  朱见深并不糊涂。听得上官英杰这麽一说,其中的利害他自是可以想得到的。这一下他才是真正的吃惊了!
  要知金刀寨主若然当真公然声讨朝廷媚外仇内的罪状,登高一呼,四方响应,一定有更多的人参加义军,那时只怕朱见深的皇帝也做不成了!
  朱见深冷汗直流,忙道:“你们切莫多疑,朕说过的话当然算数。请你们千万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上官英杰说道:“好,那麽我们以一年为期,一年过後,这两件事情,陛下倘若不能做到,我再来拜访陛下。”
  他没忘记礼节,说至此处,向朱见深作了个揖,说道:“但愿我不必再来此处,告辞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叫道:“小心暗算!”
  上官英杰来不及转身,百忙中反手一挥,只听得嗤嗤声响,金芒闪烁,一把梅花针从他背後袭来,给他袖风拂落。
  原来风鸣玉伏在琉璃瓦面,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在上官英杰行礼之时,〖她〗【他】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一闪,也不知是从那里钻出来的。但来得这样鬼祟,风鸣玉自是不能不提醒上官英杰留心暗算了。
  好在她及时出声,否则只怕上官英杰武功再高,也非着了暗算不可。
  暗算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对头西门化!
  (一二五四)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风鸣玉斗御林军统领
  风鸣玉此时亦已看清楚是西门化了,论起冤仇,她和西门化的冤仇,实是比起上官英杰和西门化的冤仇更深。她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在力毙三名瓦剌的金帐武士之後,突遭西门化毒针的暗算,以致元气大伤,终於毒发身亡的。【燕注:此处梁公有误。当年风从龙是力毙了速兀之后,中了西门化的毒针,然后再力毙赵元化的,并无“三名瓦剌的金帐武士”。】
  此时她看清楚了是西门化,这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不假思索,立即就跳下去,叫道:“上官大哥,让我手刃这个老贼!”
  她一跃而下,人在半空,脚尖尚未着地,忽地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原来正当上官英杰对皇帝揭发汪直的罪恶之时,也正是汪直的手下向他报告坏消息的时候。
  一连串出人意外的坏消息:尚昆阳中毒、方维峻被人点了穴道、东方景和不知去向,朱建带来的那两名“卫士”和“小书童”又已逃走,……几乎把汪直吓呆了。
  但他毕竟是条老狐狸,心神一定,立即就能作出虽不中亦不远矣的判断,断定上官英杰等人并非逃走,而是去找皇帝。当务之急乃是“救驾”,救驾的人必须是一等一的高手,人多反而不妙。
  奉他之命,首先来到“钟表房”救驾的,一个是西门化,一个是御林军统领穆大雄。
  他们恐防刺客劫持皇帝,当然不敢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来。他们是由宫中一条秘密的通道来到钟表房的。钟表房有一面中空的墙壁,他们从复壁之中钻出,故此饶是上官英杰武功卓绝,亦是丝毫不能察觉。
  幸亏有风鸣玉伏在瓦面,居高临下,西门化的暗算才瞒不过她的眼睛。但她一时心急,另一个人却趁她尚未发现之时,从复壁突然钻出,向她偷袭了。
  向她偷袭的是御林军统领穆大雄。
  穆大雄刀中夹掌,趁着风鸣玉身子悬空,一招“横云断峯”,挥刀疾劈,斩她双足。
  在这危机瞬息之间,显出风鸣玉超妙的轻功,只见她身形一拧,霎然间便似身剑合一似的,剑光四面荡开,噹的一声,格开了穆大雄的宝刀。
  穆大雄身为御林军统领,本领当然亦是不凡,刀剑相交之际,左臂一伸,竟然不避剑锋,抓到了风鸣玉的胸前。这一招用得险极,也用得狠极,若是给他抓着,立即便是开膛之祸。
  (一二五五)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双方都是暗暗吃惊
  风鸣玉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进招,唰的便是反手一剑。这一招拿捏时候,妙到毫巅,穆大雄这一抓若然抓下,等於是把指头伸出去迎接她的剑锋,势必五指齐断无疑。穆大雄不由得赞道:“好快的剑法!”收指变掌,一个“铁门闩”护着胸膛,右手的宝刀劈出,拦腰截斩。风鸣玉脚尖着地,已经稳住身形,一个“风飏落花”的身法,斜窜三步,俨似蜻蜓点水,说时迟,那时快,明晃晃的剑锋又已刺到穆大雄的左胁。穆大雄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着,一个“跨步登山,横身打虎”的招数,护胸的左掌变作长拳捣出,那知风鸣玉的剑法也是中途一变,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要不是他的拳头缩得快,只怕也是断臂之灾。
  两人在电光石火之间交换几招,招招惊险,谁人稍有不慎,必将血染尘埃。数招一过,双方不禁都是暗暗吃惊。
  风鸣玉心道:“想不到宫中还有这样的高手,此人的本领似乎比东方景和也差不了多少。”
  风鸣玉固然吃惊,穆大雄吃惊更甚,心道:“怎的一个小书童也这麽了得!”要知他身为御林军的统领,当着皇帝面前,要是连一个“小书童”也打不过,还有什麽颜面。
  另一对上官英杰与西门化厮拚,双方也都是暗暗吃惊。
  上官英杰玉箫连指,片刻之间,连袭西门化七处穴道。西门化掌劈袖拂,一一化解。激斗中上官英杰的玉箫点他左掌的劳宫穴,西门化看出破绽,右掌一扬,一招“迅雷轰顶”疾劈下去。他的身材比上官英杰高半个头,拚着给他点中穴道,这一掌朝着上官英杰的天灵盖打下去,就能取了上官英杰的性命。
  上官英杰陡地喝道:“来得好!”玉箫并未收回,左掌伸出迎击,双掌相交,“蓬”的一声,西门化给他震退了三步,左掌掌心的劳宫穴也给他点个正着。
  按说这一招两式,上官英杰都已胜了,他是应该欢喜才对,但恰恰相反,他非但没有欢喜反而大吃一惊。
  要知他在服食朱果之後,功力已是大胜从前。数日之前他和西门化在朱建的王府交手,那时他由於“酥骨散”的毒尚未全解,功力只及平时一半,结果那次交手,是西门化稍稍占了他一点上风,当时已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了。因为西门化功夫的深浅他是知道的,过去在他未服食朱果之前,西门化的内功本来就不及他的。服食朱果之後,他又初步练成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估计本身功力已是差不多比〖以〗前增加一倍。
  (一二五六)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西门化进境神速
  按说他只须恢复一半功力(亦即是相等於他在修习般若真经内功心法之前的功力),已是足以对付西门化了,但那次交手,却是西门化占了上风。
  那次交手的结果,已是令他不胜诧异;如今则不仅诧异,而是大为吃惊了。
  不错,这次一交手就是他占了上风。但这次交手,他的功力却是已经完全恢复了的。
  他这一掌,已经用到八分内力,本来以为一掌就可以将西门化打翻的,但西门化只不过後退三步。
  更令他吃惊的是他分明已经点中了西门化的“劳宫穴”,西门化竟然也没倒下。非但没有倒下,而且一退复上了。
  “惊神笔法”是天下第一点穴功夫,“劳宫穴”又是手少阳经脉的聚会之点,一给点中,内功立即就要大大受损,纵然不死,最少也会半身不遂。
  但西门化却似乎并没受到多大影响,他退而复上,挥掌反击,依然掌风呼呼!
  本来武功练得越高,进步越慢。因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被认为是难能可贵。如今不过相隔几天,西门化的武功看来已不只是进一步而是进几步了。
  上官英杰由於不懂古代的梵文,那部般若真经他当时靠若波法师的口译,只不过练了其中的一门内功心法,其他功夫则还是未曾修练的。
  不过虽然未曾修练,从若波法师口中,他也知道其中有一门“颠倒穴道”的功夫。只可惜若波法师已经死了,懂得梵文的无相上人又远在广元,他不能前去求教。
  西门化被他点中“劳宫穴”居然行若无事,他不禁疑心大起,暗自想道:“莫非他在灵鹫山拿去的那部玉匣藏书,也是真的般若真经?他已经练成了真经上的颠倒穴道功夫?但我得到的这部业已证明确定真的无疑,当年那位天竺高僧似乎并无同时埋藏两部真经之理?”
  他大惑不解,只好暂且不去想它,全力攻敌。心想:“以他的进境之速,今日若然杀不了他,再过一年半载,恐怕我也未必能胜他了。”
  其实西门化的武学进境虽然堪称“神速”,但他给上官英杰点中了劳宫穴,也还不是像他表面那样轻松的。
  (一二五七)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风鸣玉誓报父仇
  他掌心的“劳宫穴”被点,丹田也似给利针刺了一下似的,霎时间真气逆行,要不是他运功运得及时,把逆行的真气重新导引纳入丹田,後果不堪设想。即使不至身亡,只怕也有走火入魔之祸。他接连退却三步,就是为了缓和真气逆行的冲击的。
  西门化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已经练成了颠倒穴道的功夫,怎的还是几乎禁受不起?难道他果然是得到了般若真经?但天下又岂能还有一部真经之理?”
  两人各自思疑,拚斗更烈。上官英杰虽然占得上风,但西门化往往有出人意表的古怪功夫使出来,一时之间,上官英杰却也胜不了他。
  风鸣玉矢志要报父仇,她与御林军统领穆大雄恶斗,剑法也是越来越见凌厉。穆大雄渐渐有点抵挡不住,但他还是紧紧缠斗。风鸣玉喝道:“我要杀的只是西门化这个老贼,与你无关,你要保全性命,快快让开,否则可休怪我剑上不长眼睛!”要知她欲报父仇,首先必须摆脱穆大雄的缠斗。
  就在此时,只听得霍天云一声长啸,这是叫他们从速撤退的信号。原来他在外面也碰上了劲敌了。
  和他交手的就是那两个跟随汪直入宫的东厂副指挥使,这两个人的本领都是和穆大雄的本领在伯仲之间的。
  霍天云以一敌二,堪堪抵敌得住,眼看大内侍卫已是从四面八方赶来,他生怕在钟表房里的上官英杰与风鸣玉未知危险,故此发啸招唤。
  朱见深吓得心惊胆颤,挨着墙边走过去,想要躲入复壁,但两条腿不听使唤,走这几步,竟是难如登天。
  风鸣玉使出父亲临终之际所传的三绝招之一,唰唰唰连环三剑,剑光抖动化成无数圈圈,穆大雄识得这一招“三转法轮”的利害,他若然拚死抵挡,或许可以抵挡得住,但只怕也要难免受伤,想起风鸣玉刚才所说的话,连忙闪过一边,风鸣玉果然不去伤他,迳向西门化冲去。
  西门化叫道:“皇上有难,你们快来救驾!”大叫声中,他移动脚步,竟然朝着朱见深靠拢。
  朱见深魂不附体,慌忙叫道:“你们快、快!……”话犹未了,只听得“嗤”的一声,西门化尚未靠近皇帝,右臂已是着了风鸣玉的一剑。
  (一二五八)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硬把皇帝挤开
  西门化也好生了得,倏的一个转身,已是把上衣扯了下来,反手抖开,向风鸣玉罩下。
  风鸣玉正使到第二招杀手绝招——云龙三现,抖起的三朵剑花被他上衣一拂,剑光流散,恍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直洒下来!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於耳,西门化那件上衣被戳破无数小孔,俨若蜂巢。但她这一招凌厉的杀着,却也给西门化这股力道牵动,把她的剑尖引过一边了。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化已是从朱见深身旁硬挤了过去,他保命要紧,竟然不理会皇帝的尊严,硬生生的把朱见深挤得向後直退,弄得朱见深的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身为御林军统领的穆大雄,可以不理西门化的死活,却不能不管皇帝的死活,明知这是西门化的奸计,也只好舍命上去“救驾”。
  风鸣玉第三招刚要使出,西门化已是把朱见深挤到她的面前,风鸣玉这一剑如何能够再刺出去。幸亏她的剑法亦已到了收发随心境界,百忙中硬生生的把剑势煞住。
  几方面的动作都是快如闪电,就在这一刹那,西门化已是按动机关,走入复壁,他一进去,复壁又关上了。
  与此同时,穆大雄的宝刀亦已劈到了风鸣玉的後肩,要知风鸣玉虽然不会刺杀皇帝,但穆大雄却怎知她的心意,为防万一,自是不能不出险招。
  上官英杰焉能容他伤及好友,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闪电般的出招。
  只听得“噹”的一声,火花飞溅,他的暖玉箫是武林异宝,穆大雄的宝刀非但劈不断它,反而损了一个缺口,上官英杰在恶战西门化之後,功力也还是比穆大雄胜过不只一筹。
  在兵器上和功力上穆大雄都吃了亏,宝刀反震回去,几乎斫着自己的额头,上官英杰趁势一点,点着他膝盖的环跳穴。
  风鸣玉说道:“上官大哥,我答应了不伤此人的!”上官英杰道:“好,请起来吧!”玉箫再点,解开他的穴道,不过他的那把宝刀已是落在地上了。
  穆大雄这一刀本来足以把风鸣玉斩为两截的,想不到他要取风鸣玉的性命,风鸣玉反而替他求情。穆大雄又是惭愧,又是吃惊,又是感激。他站了起来,尴尬之极,不敢去拾宝刀。
  (一二五九)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气死皇帝
  朱见深吓得魂不附体,颤声说道:“不,不关朕的事,朕并无伤害你们之意,都是他们胡作非为。”这“胡作非为”四字,连穆大雄也骂上了。穆大雄低下了头,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快来抓刺客,抓刺客啊!”四面八方赶来钟表房“救驾”的侍卫已经发现霍天云了。霍天云此际正在宫墙外面和那两个东厂高手打得难分难解。
  朱见深生怕上官英杰要把他抓作人质,纵然不至有性命之忧,“至尊”的尊严亦将扫地。接着连忙说道:“穆大雄,你。你——。”
  穆大雄也怕给抓作人质,不待皇上下旨,抢着说道:“没有人伺候皇上,奴才不敢放心。”
  朱见深其实也要靠他壮胆,并非想叫他“送客”的,喘过口气,继续说道:“你找个太监来,传朕的〖旨〗【主】意,不许留难这几位义士。”
  上官英杰那有功夫等他传呼太监,冷冷说道:“不用陛下操心,你的这班大内侍卫料想也留不下我们。只盼陛下别忘刚才说过的话,早早办妥那两件大事,用不着我们再来入宫催促陛下!”
  上官英杰与风鸣玉一走,朱见深叹了口气,咬牙说道:“刚才和你一起进来的人是谁?真是气死朕也!他竟然只顾自己逃走,不管朕的死活!”
  穆大雄道:“他是汪直的人,名叫西门化。奴才罪该万死,不知他会这样对待陛下。”
  朱见深道:“你对朕忠心,朕知道。刺客抓不着朕不在乎,这个人可非处死不可!”
  西门化是否给皇帝处死以後再表,先表上官英杰等人如何闯出禁宫。
  第一批赶来“救驾”的侍卫已经来到,正要上去围攻霍天云。
  上官英杰与风鸣玉也正好是及时赶到。
  上官英杰玉箫挥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最先来到的五名大内侍卫,不过片刻之间,就有三个人给他点着了穴道。他用的是分筋错骨的重手法点穴,知觉并未消失,人也可以动弹,但却疼痛难当。那三名卫士在地上打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号。另外两名卫士吓得连忙后退,第二批卫士来到,见此惨状,不禁也都是窒了一窒,一时间竟是谁也不敢上前。
  与此同时,风鸣玉亦已上前助战,帮霍天云“料理”那两个东厂高手了。
  (一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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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5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闯出禁宫
  那两名东厂高手,一胖一瘦。胖的那个身法倒是比瘦的那个更为轻灵。他使一对判官笔,盘旋飞舞,俨如毒蛇吐信,正在寻瑕抵隙,点霍天云的穴道。
  瘦的那个刚好相反,下盘功夫极稳,用的兵器是一根重达四十八斤的熟铜棍。舞得虎虎生风。
  此时那个瘦子正在以一招“泰山压顶”的打法,铜棍高高举起,横砸下来。这本是一招笨招,但配合上那个胖子的点穴手法,却变成了极其厉害的一招杀手。
  要知他这根铜棍八尺多长,霍天云在另一名高手的牵制之下,无法施展腾挪闪展的功夫,只能硬接。论功力、论剑法,若然是单打独斗的话,霍天云都可以不用怎样费力就伤了那人的,但此时此际,霍天云只要给他缠上片刻,那胖子的判官笔矫若灵蛇,立即就会乘虚而入。
  霍天云一咬牙根,横剑削出,剑中夹掌,拚着两败俱伤。
  眼看双方都是难免血溅尘埃,风鸣玉可来得正是时候。
  胖子双笔斜飞,堪堪点到霍天云的穴道。陡然间只见冷电精芒,耀眼生缬。风鸣玉喝道:“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刺穴功夫!”
  风鸣玉使出家传绝招,剑法如电,后发先至,胖子的笔尖尚未沾着霍天云的衣裳,已是给她〖刺〗【划】着三处穴道,哼也未哼一声,登时就倒下去。
  霍天云力贯剑尖,三尺青锋顶住对方那根八尺多长的铜棍,宝剑笔直,那人反而给震得身形摇晃。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蓬”的一声,霍天云剑中夹掌,已是一掌打着他的胸膛。
  那人摔出三丈开外,铜棍脱手飞出,刚好又打伤了一名卫士。
  此时第三批侍卫亦已来到,目睹惨烈的恶斗,亦是不禁心惊。
  上官英杰早已捏碎了一块鸡卵大的石头,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
  侍卫之中有六七个人是手拿着火把的,上官英杰不打人而打火把,双手连扬,不消片刻,火把齐灭,虽然他不欲伤人,也有几名卫士给碎石波及,哇哇大叫。
  上官英杰喝道:“有胆的你们追来吧!”趁着黑暗,他们三个人已是施展轻功,穿过人丛逃出御花园了。
  (一二六一)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西门化早已逃跑
  一众侍卫不敢追赶,有人叫道:“救驾要紧,别中了刺客调虎离山之计。”一呼百应,纷纷拥入钟表房。
  他们看见御林军统领穆大雄陪着皇帝,皇帝没缺眼睛,也没少鼻子,看来丝毫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登时黑压压的跪下一片,争着嚷道:“皇上鸿福齐天,奴才保驾来迟,累得皇上受惊,罪该万死。”
  朱见深哼了一声,说道:“那几个刺客怎麽样了?”
  为首的卫士队长叩头如捣蒜,说道:“禀、禀皇上,奴才恐防刺客还有党羽,保护圣驾紧要,是以,是以——”
  朱见深道:“是以你让他们跑了,对麽?”卫士队长不敢说话,只是叩头。
  朱见深叹了口气,暗自想道:“那个金刀寨主派来的使者,说他们这班人都是脓包,果然不假。唉,‘刺客’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这可如何了得?”想起上官英杰对他的恫吓——那两件事情,他若是不依照金刀寨主的意思去办,三个月後,这三个人还会再来。不禁不寒而慄。
  侍卫队长见皇上叹气,更是不寒而慄,越发不敢抬头。
  幸好朱见深在叹过了一口气之后,语调倒是宽和许多,说道:“刺客本事高强,你们抓不着刺客,朕也不怪你们。但有一个人几乎害了朕的性命,你们非得抓着他不可。”说罢,按动机关,打开复壁的门。
  侍卫队长大吃一惊,说道:“那、那刺客还在宫中吗?”
  朱见深道:“朕不知道,你们进去自己找!”
  “刺客”怎能知道壁上的机关?那侍卫长又是吃惊,又是诧异,悄悄问穆大雄:“那刺客是谁?”
  穆大雄低声说道:“是西门化。他不是刺客,但他对皇上犯了大不敬之罪,比刺客还更可恶!”
  众侍卫不敢多问,赶忙钻进地道搜查,那里还有西门化的影子?西门化早已在“刺客”之前逃出宫中去了。
  此时上官英杰一行三人,亦已出了紫禁城,正在回转白鹤观的路上。
  东方微露曙光,天色尚未大白。他们正自飞快的跑,忽听得有呻吟声。风鸣玉游目四顾,未曾发现生人,先发现路旁有几具尸首。风鸣玉大吃一惊,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过去看看。”
  (一二六二)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受伤的厂卫
  她只道这几个人是被强盗所杀,正在呻吟的则是受伤未死的人。
  上官英杰眉头一皱,说道:“这件事情可有点奇怪。”
  风鸣玉道:“奇怪什麽?”
  上官英杰说道:“京城近郊,怎会有这麽大胆的强盗公然杀人。”
  风鸣玉道:“这有什麽稀奇,官兵只知欺压百姓,真正碰上强盗,他们就不敢多管闲事了。”
  上官英杰说道:“话是不错。但在所谓‘天子脚下’的京畿,毕竟不同荒郊野岭,纵然官兵不管,强盗也不能不有点顾忌的。况且白鹤观就在附近,要是当真有大帮强盗杀人越货,一阳道长他们也不能不管呀!”
  风鸣玉道:“咱们不必争辩,反正还有活口,过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没走多远,他们就在路旁发现两个受伤的人,都是只有一处伤口,但伤的可正是要害。一个伤在胸口,一个伤在小腹,落在武学行家眼中,一看就知是给快剑所伤。剑尖若不是稍歪半分,这两个人只怕早已送了性命。看来这个用快剑刺伤他们的人,乃是以寡敌众,因此无暇再补一剑。
  那两个伤者一见上官英杰和霍天云,眼睛登时闪亮,挣扎着嚷道:“求求你们看在都是自己人份上,救我们一命。”
  霍天云诧道:“你们是什麽人?”
  小腹受伤那人伤势较轻,说道:“你们是那个王府的卫士,闲话少说,请马上把我们送回东厂!”
  用不着他们自报身份,他这么一说,连风鸣玉都知道他们是汪直手下的东厂厂卫了。风鸣玉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里想道:“到底还是上官大哥眼力高明。”
  上官英杰笑道:“对不起,这闲话可不能少说。不说清楚,我们怎麽知道你不是骗我?既然你们是东厂厂卫,何人这麽大胆敢将你们杀伤?再说你们的服饰也不对,你们真的是汪公公手下吗?”
  那人忍住疼痛,忍住气愤,说道:“老实告诉你吧,是汪公公派我们穿了便衣来白鹤观捉拿钦犯的。谁知那些人竟敢拒捕,我们去了一百多人,伤亡恐怕在一半以上。我那些不讲义气的伙伴,只顾自己逃命,扔下我们不理!”
  (一二六三)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谷飞霞在白鹤观
  上官英杰道:“白鹤观的人有没伤亡?”
  那人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道士最凶,好像地狱中冲出的恶鬼一般,见人就杀。我就是给他刺伤的。不过我们的人多,这个恶鬼杀伤了我们那许多人,料想我们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虽然怒气冲冲,言下似乎犹有馀悸。
  上官英杰说道:“你好好躺一会吧。对不住,我们可没功夫陪你了。”
  那人大惊道:“你,你们是那个王府的卫士,自己人怎能见死不救?”
  上官英杰笑道:“我们可要赶着去会你说的那个恶鬼一般的道士,所以请恕失陪了!我们也不是什麽王府卫士,是那个‘恶鬼’的朋友!”
  这人又惊又怒,几乎晕了过去,风鸣玉见他可怜,把一瓶金创药放在他的身边,说道:“你给你的同伴敷上,这是上好的金创药,立即可以止血。你死不了的。”
  那人半信半疑,拿起那个瓶子仔细端详,风鸣玉道:“信不信随便你,我可没功夫服侍你们。”
  一行三人加快脚步,不久就到了白鹤观。观门虚掩,地上血迹斑斑。
  进去一看,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首,好在都不是白鹤观的人。
  观中静悄悄的一片阴森,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他们。
  上官英杰叫道:“一阳道兄——”
  此时方始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啊,你们回来了!”从後院跑出来的是谷飞霞。
  上官英杰道:“啊,你也来了,一阳道长他们呢?”
  谷飞霞道:“他们上山去了。白鹤观昨晚被厂卫围攻——”
  上官英杰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有没有人受伤?”
  谷飞霞道:“华家兄弟受了伤,不过不是给敌人伤的。”
  上官英杰无暇多问,说道:“好,你先带我们去和他们会面。”
  谷飞霞带引他们上山,此时方有馀暇细说昨晚经过〖。〗
  “幸亏来的厂卫虽然有一百多人,其中高手却是不多。华玉峯大哥和我来探消息,昨晚三更时份来到白鹤观刚好碰上。华家兄弟和一阳道长打得最狠,我们来到之时他们已经杀伤许多厂卫了。华家兄弟可能因为气力消耗太甚,赶走那班厂卫之後,他们就瘫痪了。”
  (一二六四)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邓红玉也来了
  “你们见着皇帝没有?事情办得怎样?”谷飞霞问道。
  上官英杰说道:“见着了。事情的结果虽然不算美满,也还不坏。但说来话长,且待见了一阳道长他们,再详细告诉你吧。”
  谷飞霞道:“你们要不要换过一套衣裳?”
  上官英杰笑道:“这套王府卫士的衣裳,对我们倒是颇有好处,暂且不必换它。”
  谷飞霞道:“好,这就走吧!”
  那日上官英杰在王府喝下一杯毒茶之事,谷飞霞虽然并不在场,亦已知道。此时见他步履如飞,一眼就看得出并无中毒或受伤的迹象,方始放下了心。她本来也有许多事情要告诉上官英杰的,此时忙於上山,大家都是无暇交谈了。
  上官英杰是个急性子,不知不觉就跑在前头,把谷飞霞甩在后面。
  转过一个山坳,山顶已经在望。上官英杰正要扬声呼唤,忽觉微风飒然,一柄长剑陡地从一棵大树後面刺出来!
  这一剑来得迅捷无比,幸亏上官英杰的武功已臻化境,不假思索,中指一弹,铮的一声,就把那柄长剑弹开。不过,虽然是弹开了,虎口亦已隐隐感到痠麻。
  那人沉声喝道:“大胆鹰爪孙,竟敢找上门来。哎呀,不对,你好像是——”这人正是一阳道人。他给上官英杰一指弹开长剑,吃惊亦是不小。
  上官英杰道:“道长,是我。霍大哥和风姑娘也都回来了。”
  原来上官英杰因为面有刀疤,容易给人记认,因此他不仅身上穿的是王府卫士服饰,脸部也是经过化装的。一阳道人骤眼一看,竟然认不出他。
  两人尚未来得及交谈,树林里又出现了三个人。李浩明走在前头,他的妻子张碧琪跟在后面,在她旁边,和她手牵着手的是个黑衣女子。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大喜叫道:“邓姑娘,你也来了。令尊可好?”
  这个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邓百川的女儿邓红玉。
  邓红玉嘘了一声,说道:“上官大哥,小声点儿。华玉峯大哥正在替华千岩、华千石兄弟运功疗伤。”
  上官英杰听了她的话,不觉感到有点奇怪。
  (一二六五)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化解了杀夫之仇
  要知邓红玉的丈夫张弧是给华家兄弟打得重伤,後来又给宇文成都刺了一剑,掌伤加上剑伤,终於不治身亡的【燕注:梁公又有两处笔误,一是邓红玉的丈夫之名,前面已有“张铣”、“张锐”二名,这里又做“张弧”。二是他的死因,前文是直接死在华家兄弟的掌下,这里却又成了死在宇文成都的剑下】。她一直把华家兄弟当作杀夫仇人,上官英杰和她父亲是〖忘〗【亡】年之交,她也曾当着父亲的面请求过上官英杰帮她报仇的。当时上官英杰也曾答应了她。
  世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后来华家兄弟改邪归正,上官英杰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不知如何去解开他们和邓红玉所结的梁子了。
  此际他听了邓红玉这几句话,不禁一怔,心里想道:“听她的口气,倒像是颇为关心华家兄弟的伤势。奇怪,怎的她会突然有此转变?”他本来以为不知要费多少唇舌,才能劝得动她放弃替夫报仇之念的。
  邓红玉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华家兄弟杀了宇文成都,这次又救了我的性命,我已经知道他们确实改过向善,我不替丈夫报仇,想来弧哥也不至於在泉下怪我了。”
  原来邓红玉这次是奉了父亲之命来探听李浩明、张碧琪夫妻的消息的。她的父亲邓百川和张碧琪的父亲张震山过去是并驾齐名的南北两大镖头,因此她和张碧琪也曾是儿时好友。
  昨晚她打听到了张碧琪在白鹤观养伤的消息,便即独自跑来访友。那知无巧不巧,正巧碰上那班跑来偷袭白鹤观的东厂厂卫。
  邓红玉武功虽然不弱,但好汉尚且不敌人多,何况她是女流之辈,气力上总是不免吃亏。未踏入白鹤观,她就给敌人擒了。那人也是东厂中有数的高手。
  其後激战展开,华家兄弟奋不顾身冲入敌阵。那人抓着邓红玉作人质,威胁要用铁砂掌的掌力震断她的心脉,千钧一发之际,华千石欺身扑进,使出反接隔物传功的上乘武学,把那一掌掌力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打死那人,这才救了邓红玉的性命。
  谷飞霞道:“我和李镖头是从丐帮分舵来白鹤观打听消息的,来到的时候也正是红玉姐姐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冲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冲到她的身边。当时真是为她捏了把冷汗。至於华家兄弟杀了宇文成都一事,则是一阳道长在恶战过后方能告诉他的。那时华家兄弟已经不省人事了。”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道:“他们伤得很重吗?”
  (一二六六)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华家兄弟走火入魔
  谷飞霞道:“据玉峯大哥说,他们不是给敌人打伤的,可能是因为气力消耗太甚,引起了走火入魔。”
  原来华家兄弟练的内功心法不得其正,练得越深,走火入魔的危险越大。半年之前,他们在白驼山和宇文成都兄弟恶斗之时,已经发生过一次。那次幸亏有华玉峯救了他们。华玉峯的内功心法和他们本是一祖所传,但他们得的只是一鳞半爪,不及华玉峯所得的齐全。故此也只有华玉峯才能使他们免除走火入魔之险。
  但那次因为华玉峯急於要和上官英杰他们上灵鹫峯找寻般若真经,只能替他们打通奇经八脉,在半年之内,可以保得他们平安,却无暇把祖传的正宗内功心法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可以永远消除走火入魔的危险。
  上官英杰想起此事,瞿然一省,说道:“对,半年之期早已过了。看这情形,在这段期间,他们的功力定是颇有增进,因此虽然过了期限,仍未发作。但功力越深,症状越重。这次在恶斗之後,恐怕比上次还更危脸。”
  上官英杰这麽一说,大家都是不禁有点为华家兄弟担心,於是一齐加快脚步。
  风鸣玉与张碧琪并肩同行,她一方面固然是为华家兄弟担心,一方面却也为张碧琪的康复而高兴。笑道:“姐姐,你好得可真快啊。昨天我离开白鹤观之时,你刚刚能够起床,现在已经能够走路了。”
  张碧琪笑道:“我这是给逼出来的,敌人来围攻白鹤观,我不知不觉就跑得动了。”
  邓红玉笑道:“她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浩明大哥一到,胜於贝大夫开给她的药方。”
  李浩明走上来道:“这次我是多亏华家兄弟之力,要不是他们冒险劫狱,现在我恐怕还被关在天牢。”
  邓红玉道:“不错,他们救了我的性命还在其次,更紧要的是他们救了你,我才愿意和他们化敌为友的。你不知道我的爹爹因为自己不能上京来帮你们夫妇的忙,不知多么忧急的。他曾说过,谁救了你们夫妻,谁就是他的恩人。”
  李浩明道:“邓老伯对我们夫妻的关心,我们怎会不知?他老人家的恩情,我们一生感激不尽。”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山顶。为了怕扰乱华玉峯的心神,大家停止说话。只见华玉峯正在以手掌贴在华千石的背心,为他导气行血。
  (一二六七)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报告经过
  老大华千岩则盘膝坐在一边,似乎也正是在默运玄功,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
  上官英杰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看就知华千岩的奇经八脉已经得到华玉峯之助打通,此时正在自行运功,把真气纳入丹田。亦即是说他的走火入魔之险已是过去了。
  华千石的内功造诣比乃兄稍逊一筹,但也因此症状亦是较轻。过了一会,只见华千石头顶亦已冒出白汽,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华玉峯看见他们来到,笑道:“霍兄,你来得正好,请来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他已经替华千石解除了走火入魔之危,最后一步就只是要把真气纳入丹田了。到了这步,华千石已经可以自行运功,不过有高手相助,当然收效更快。霍天云练的是天山派正宗内功心法,和华玉峯所学的内功颇有相通之处,作他助手,最为适宜。
  两大内家高手合力将华千石体内乱窜的真气聚来,加上他自己运功导引,不过片刻,已是大功告成。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全身血脉,无一处不畅通了。
  华玉峯道:“行啦!”华千石一跃而起,正好是和他的哥哥同时起身。
  华千石是个性子爽直的人,无暇向华玉峯道谢,立即跑上去紧握上官英杰的手大声嚷道:“你回来了,我放心啦!怎麽样,你们见着皇帝小子没有?”
  一阳道人这时也才有机会发问:“那个七王爷当真肯带你们去见皇帝吗?我可有点不敢相信。”
  邓红玉道:“风妹子,听说你的身体也是刚刚好的,这次入宫,有没有和大内侍卫交手?”
  华千岩笑道:“你们七嘴八舌,叫上官大哥、霍大哥和风姑娘怎样回答?”
  众人静了下来,上官英杰代表他们三个人说出昨晚遭遇。
  听到朱建对汪直屈服一事,一阳道人忍耐不住,首先嚷起来道:“我说得不错吧,‘贵’为什麽王爷的人怎能和咱们一条心。”
  上官英杰笑道:“话说回来,朱建这个人虽然不能是和咱们走一条路的人,在‘王公贵人’之中,还算是不错的了。”
  接下去说到怎样制服御林军统领与及一众大内侍卫之事,听得众人眉飞色舞。
  (一二六八)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溜出京城
  华千石道:“朱建虽然不是东西,想不到最得他重用的东方景和倒是一个血〖性〗【姓】汉子,那天我错怪他了。”
  一阳道人说道:“怪不得来攻打白鹤观的这帮厂卫,人数虽多,却没一流高手在内。原来汪直把他手下三名最得力的顶尖儿高手都调到宫中对付你们去了。你们间接帮了我们这样大忙,我还未曾多谢你们呢。”
  霍天云笑道:“道长怎么和我们客气起来了,你们昨晚一战,不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麽?要不然我们恐怕还不能如此顺利的回到白鹤观呢。”
  华千石性子急,说道:“闲话少说,你们见到了皇帝小子之後,谈得怎样,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快点告诉我们吧。”
  上官英杰说道:“结果不能算是太好,也不能算是太坏。我代表金刀寨主提出的两个条件,皇帝倒是答应了。”当下把和朱见深会谈的经过,简单扼要的说给众人知道。
  一阳道人一皱眉头说道:“我看这皇帝小子乃是口不对心,若然他当真愿意和咱们和好,他就不该任由那御林军统领穆大雄来对付你们了。只因穆大雄给你们制服,他落在你们的手上,为势所逼,才不能不答应的。”
  上官英杰笑道:“他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和我们合作的,不过他为势所逼在口头上答应了我们,将来也会为势所逼,不能不让我们牵着他的鼻子走的。”
  一阳道人说道:“上官兄,恐怕你想得太如意了。是否如此,还得有待将来的事实证明呢〖。〗【?】”
  华玉峯道:“两位宗兄,你们现在可以施展轻功了吧?”
  华千石道:“跑几十里路,相信我们还可以和你比上一比。”
  华玉峯道:“好,那麽咱们快点回秘魔岩丐帮分舵吧。此地可不宜久留。”
  上官英杰道:“且慢。经过昨晚一场大闹,从四个城门出去,恐怕有点不便。”
  一阳道人道:“依你之见如何?”
  上官英杰道:“翻过景山出城。”
  一阳道人道:“景山不是正在皇宫後面〖吗〗【吧】?”
  上官英杰道:“不错。正是因为它在皇宫後面,山上守卫反而可能没有那麽严密的。咱们充作游客,纵然碰上了〖鹰〗【魔】爪,在山上料理他们也比较不那麽打草惊蛇。”
  (一二六九)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卫士假扮游人
  风鸣玉笑道:“那我可不能再扮小书童了。”谷飞霞刚才从白鹤观出来的时候,已经给她带来了一套衣裳,风鸣玉走入森林,换过女装,在山涧边洗去了脸上的化装,恢复了原来的女儿面目。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本来穿有便服,只须脱去王府卫士的外衣便行,改装更为容易。不过改装之後,上官英杰脸上的刀疤也显露了。
  此时朝阳初出,路上还没行人。他们便即按照计划,翻过景山出城。
  不出他们所料,经过昨晚一场大闹,上自皇帝朱见深,下至太监宫娥,都是有如惊弓之鸟,生怕刺客再来。大内侍卫留下一半在宫中护驾,一小半和御林军在四个城门把守,盘查来往行人。近在皇宫後面的景山,倒是没有什麽警卫。
  景山不在紫禁城中,是可以让百姓上山游玩的。不过此时游人也还不多。
  上官英杰等人虽然不便施展轻功,但见游人稀少,他们也走得很快。景山风景秀丽,他们却已无心欣赏了。风鸣玉笑道:“这可当真是应了一句俗语:走马观花了。”
  正说话间,忽见三个游人跟在他们背後,却又不敢走近,对他们似乎甚为注意。这三个人也走得很快。
  风鸣玉眼光一瞥,发现其中一人似曾相识,不觉心念一动:“莫非是昨晚和我们交过手的侍卫假扮的游人?”
  她猜得不错,景山上的侍卫虽然不多,也还是有的。三三五五,扮成游人,约莫也有十来个。这三个人正是昨晚在坤宁宫外面的守卫,见过霍天云、上官英杰和风鸣玉三个人的。
  风鸣玉觉得他们似曾相识。他们也觉得这个小姑娘似曾相识。再看一看,对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觉俱是想道:“莫非就是昨晚那两个七王爷的卫士和那个小书童?”
  他们是知道这几个人的厉害,心里想道:“大内总管和御林军统领在他们手下都吃了大亏,我们如何招惹得起?何况他们现〖在〗一共有十个人之多,(上官英杰、霍天云、风鸣玉之外,还有一阳道人、华家兄弟、李浩明夫妻与及华玉峯和谷飞霞。)只怕出动了所有的大内侍卫,都未必能是他们对手。”不过他们却又不甘心放弃跟踪,只盼上官英杰等人看不出他们的破绽。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在碰上第二帮伙伴的时候,就分出人来回宫报讯,出动御林军追捕。
  (一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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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5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吓走鹰爪
  华千岩、千石是孪生兄弟,相貌一模一样,这三个假扮游人的侍卫不免对他们多看两眼,华千石脾气火爆,忍不住就要发作,哼了一声。
  华千岩用眼色止住弟弟,示意叫他不可动粗。
  风鸣玉心念一动,故意装作气喘吁吁,说道:“要是有一根拐杖,上山就方便多了。”
  华千岩笑道:“你要找一根拐杖,还不容易,山上到处都是木材。”说罢,呼的一掌,劈下一枝株粗如儿臂的树枝,运掌如刀,转瞬之间削成一枝拐杖。
  华千石腾的一脚,把面前一块石头踢得飞上半空,四分五裂,骂道:“这些绊脚石真讨厌!”装作不留神踢着石头,指桑骂槐。伸手一接,接下一块鹅卵大小的碎石块,用力一握,冷笑说道:“且看你硬不硬得过我的拳头!”手板摊开,那块石头已是给他捏得粉碎。
  那三个卫士情知已给识破,连忙逃之夭夭。
  上官英杰这一行人也迅即翻过山头,在御林军尚未得到消息之前,他们已是走出了北京城了。
  在北京西郊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三个秀丽的山峯,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秘魔崖就在卢师山上。华玉峯,谷飞霞走在前头带路,中午时份,走到山上。只见一块从山顶上凭空伸出来的岩石,好像张开了的狮子嘴巴。华玉峯道:“在这狮子嘴巴里,有一个崖洞,丐帮分舵的首脑人物,住在里面。”一阳道人最喜奇山异水,啧啧赞赏,说道:“这个地方可真隐秘,但要不是有熟人带路,可也真不易寻找。”〖华玉峯〗【霍天云】【燕注:前文中到秘魔崖找寻丐帮,遇到二个东厂厂卫是华玉峯、上官英杰、谷飞霞和周剑琴四人,霍天云和风鸣玉则未曾到过此处。故说此话的不应是霍天云,而应是华玉峯、谷飞霞或上官英杰。】笑道:“我们第一次来找丐帮分舵的时候,就曾受过坏人的骗。当时那两个东厂厂卫,也是扮作游人的【燕注:此说与前文不符,当时那两个东厂厂卫是冒充丐帮弟子的。】。”
  忽听得刀剑碰击之声,原来在那块悬空的大岩石下面,有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男一女拆招。另外还有一个女子旁边观看。谷飞霞低声说道:“咱们悄悄上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女的双脚一个盘旋,使的是进手招式,男的似乎急於招架,身形有点摇晃,微向前倾,女的连忙收刀,笑道:“游大哥,你慢慢来。今天已经好得多了,别太心急。”
  那男子道:“我离山已有三月,只盼能够早日痊癒,可以回去。”
  (一二七一)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愿有情人都成眷属
  旁观那女子说道:“游大哥,你不必急於回转山寨,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我会替你禀告爹爹的。”
  那男子道:“我已经好得多了。师妹,这儿的事情一了,你们就要回山的吧?或者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去。”
  旁观那女子道:“事情如果能够完满了结,华大哥、上官大哥、谷姐姐他们都会到山寨去的。山寨有足够的人,你不必急着赶回去了。对啦,我索性跟爹爹说,让你以后都留在丐帮,你说可好?”
  那男子道:“吓,你们不要我了?”
  那女子笑道:“不是不要你,是更加倚重你。咱们和丐帮应该有个担任联络的人,这个人选你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嘿嘿,你留在这儿,於公於私都有好处。彩云妹妹,我想你会懂得我的意思的。”说罢,似笑非笑的望着刚才和那男子拆招的少女。
  原来这个男子是金刀寨主的弟子游迅中,和他拆招的那个少女是丐帮帮主陆昆仑的女儿陆彩云【燕注:梁公笔误,前文中陆昆仑与陆彩云是祖孙关系,自本期起,却变成了父女关系。照录未改。】。旁观那个女子则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周剑琴。
  游迅中是在上官英杰和谷飞霞之前最先奉了金刀寨主之命入京联络丐帮,并兼营救李浩明。他一抵都门,就遭厂卫暗算,受了重伤,幸得陆彩云将他救回丐帮的。
  这一个月来陆彩云衣不解带的看护,他一天好过一天,如今已是差不多痊癒了。两人朝夕相处,不觉情愫暗生。
  周剑琴口快,此际突然说破他们的秘密,羞得陆彩云满面通红。
  “周姐姐,你说什麽,我可不懂你的意思。”陆彩云嗔道。
  周剑琴笑道:“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一些,我是希望游大哥将来带一个人回去。暂时我们让他留下,以後本利兼收!这个人就是你!”
  陆彩云大发娇嗔:“你开玩笑开到我的头上,我可不依。”嘴里这麽说,心里可是甜丝丝的。
  游迅中瞧着她们闹,心中倒是别有感触。原来他本是一直暗恋这个小师妹,后来知道师妹有了心上人,也曾暗中难过许多时候。但在这一个〖月〗当中,他亦不知不觉受到陆彩云的真情感动,好像枯木逢春又发芽了。“姻缘各有定数,这句老话可是当真不假。幸亏我以前暗恋小师妹的心事,小师妹并不知道。”他想。
  (一二七二)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回到丐帮分舵
  游迅中对师妹的心事,周剑琴不知道,霍天云是知道的。此时霍天云正在向他们走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欢喜无限。心里想道:“愿有情人都成眷属,如今他们都找到了心上人,我心上的一块石头也可以放下来了。”原来周剑琴未碰上华玉峯之前,也曾一度属意于他的。
  游迅中道:“别闹,别闹。你们听听,好像有人声。”
  陆彩云道:“这地方外人怎能知道,除非是华大哥和谷姐姐他们回来。”
  周剑琴瞿然一省,说道:“对啦,上官大哥听说昨晚已经和霍大哥、风妹子一起入宫,即使他们未能回来,白鹤观也应该有人来报讯了。咱们出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了?”
  话犹未了〖,〗【。】风鸣玉已经首先现出身形,笑道:“周姐姐,你别担心,你的华大哥就在後面。”
  华玉峯、一阳道人、上官英杰、谷飞霞、华家兄弟等人陆续上来,周剑琴大喜过望,叫道:“啊呀,你们这支人马真是好像飞将军从天而降。好在不是敌人,否则我可要受陆伯伯的责罚了。”原来她和陆彩云出来陪游迅中练武,同时也是担任了把风之责的。
  陆彩云欢喜得跳起来大叫:“爹爹,客人来啦!客人来啦!”
  不过片刻,丐帮帮主陆昆仑和分舵舵主赵赶驴出来迎接,他们和一阳道人、华家兄弟都是闻名已久,初次会面。相见之下,皆大欢喜,不必细表。
  这晚接风宴上,上官英杰把这次入宫的经过,对丐帮帮主再说一遍,陆昆仑道:“皇帝虽然不可轻信,但让他知道抵不抵抗外敌乃是与他的切身利害有关,他也不能不郑重考虑了。你们暂且在这里多住两天,看一看朝廷有何动静。那时咱们再定对策。”
  羣雄之中只有霍天云和风鸣玉是要回天山的,但也不急在一时,於是大家同意陆帮主的主张。
  这两天时间,华玉峯把家传的内功传授华千岩、千石兄弟。同源异流,一点即透。他们得窥全豹,可以自行运功,第三天已经恢复如常。
  第三天晚上,韩乱草从京师回来禀报,带来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西门化不知下落,他已经被列为“钦犯”,皇帝亲下“圣旨”要把他缉拿归案了。
  (一二七三)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三个消息
  陆昆仑诧道:“西门化这老贼不是一向暗中依附汪直,助纣为虐的麽?怎的忽然变成了钦犯?”原来他尚未知道那天晚上,西门化为了逃命和皇帝争入复壁之事。上官英杰此时方有空暇,补述这件“小事”。
  陆昆仑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这老贼助纣为虐,罪不容诛,他一心巴结汪直,想要青云直上,想不到一到生死关头,他也是连他们的皇上都顾不得了。嘿嘿,这对他来说,可真是‘前功尽弃’了啦。”
  风鸣玉道:“但是他这麽一逃,咱们要找他报仇,可又不知要到那里去找了。”
  上官英杰笑道:“不过他失去了大靠山,却也比较容易对付了。多行不义必自终,你也不用担心报不了仇。咱们还是听韩大哥带来的消息吧。”
  韩乱草继续说道:“第二个消息是汪直调回原职,重新回宫做他的司礼太监了。”
  霍天云喜道:“虽然不是将他撤职查办,总算也是削减了他的权力。皇帝小子也总算不是言而无信。”
  一阳道人道:“且慢夸赞朱见深这个皇帝小子,汪直的东厂遗缺如今是谁补上〖?〗【。】”
  韩乱草道:“听说皇帝已经给了太监王照。”
  一阳道人道:“这个王照是何等样人?”
  韩乱草道:“汪直当司礼太监之时,王照是他副手。後来汪直出去执掌东厂,就由他继任司礼太监。如今两人又对调了。”
  一阳道人一皱肩头,说道:“如此说来,王照乃是汪直心腹,东厂给他掌管,这不是换汤不换药麽?”
  陆昆仑道:“咱们也不能对皇帝小子期望太高,他能够知道人言可畏,削减汪直的权柄,已经是走了一步了。第三个消息又是什麽?”
  韩乱草道:“朝廷本来要调密云和潼关两地的总兵,带领他们的部属到雁门关外,名为把守边关,实是要和瓦剌暗中合作‘袭匪’的〖。〗【,】所谓‘袭匪’,当然是要对付金刀寨主啦。但如今已经另外下了圣旨,叫两地兵马仍然留驻原地了。”
  陆昆仑喜道:“这个消息更好一些。经过了你们大闹禁宫,即使皇帝小子未能决心抗敌,最少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去‘袭匪’了。”
  (一二七四)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佘迪民闭关练功
  韩乱草说完了三个重要的消息之後,上官英杰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韩乱草道:“出入京城已经不用搜查,盘问可疑人物这种事情也较少了,不过东厂的厂卫和朱建的手下还在暗中侦查你们的下落。”
  上官英杰笑道:“这是意料中事。东方景和薄御林军统领而不为,朱建的王府失了这位第一高手定必大伤脑筋,他派人到处侦查,目的之一,恐怕也是要找这位高手回来。”
  霍天云道:“我看他去意甚坚,料想是不会再入樊笼的了。尽管我曾经与他斗得两欺俱伤,我倒是很怀念这位朋友呢。”
  韩乱草笑道:“凡是曾经和我们沾上一点关系的人都被厂卫光顾,我那药铺被封固然不必说了,贝宗叶的家里也有王府的人去查问过。”
  一阳道人道:“这位贝大夫那天可是得到了朱建的允许陪我们回白鹤观的。”
  韩乱草道:“朱建当然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同党,想必是要打探他回来没有,好从他的口中找到一点线索。”
  上官英杰笑道:“说起来这位贝大夫倒是受了我的牵累。”说起贝宗叶,不觉想起了佘迪民,便问陆昆仑道:“佘寨主今晚可以和我们一起喝庆功酒了吧?”
  原来佘迪民因为身份比较重要,他回到白鹤观的第二天,丐帮便将他接去了。贝宗叶也被丐帮请去专司护理佘迪民之责。如今他们都是在秘魔崖的。但上官英杰等人来了三天,却还没有见着他们。
  陆昆仑道:“据贝宗叶说,他正在闭关练功,辅药物之不足。恐怕要到明天才能开关。”
  上官英杰道:“佘寨主内功深厚,在王府最后那两天,他已经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了。有贝宗叶用药物给他固本培原,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料想亦可痊癒,何必留不必要的危险闭关练功?”原来闭关练功可比老僧入定,在“闭关”期间必须摒除杂念,力求达到“忘我”境界,不能容许有任何嘈扰的。练功顺利完成,功力便可恢复。但弄得不好,可也有“走火入魔”之险。
  陆昆仑道:“他是急於回转太湖,我劝阻也劝阻不来。不过贝宗叶或者可以来喝今晚的庆功酒。赶驴,你去看看他。”
  (一二七五)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王元振派来的使者
  赵赶驴奉命前去探病,陆昆仑问霍天云等人:“你们准备几时走?”
  霍天云道:“如今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我想和风妹子明天就回天山。”
  周剑琴道:“爹爹急於知道咱们和皇帝小子会面的结果,当然是越早告诉他越好。我和华大哥也想明天动身。”
  上官英杰与谷飞霞则未定行止,他想和霍天云到天山一游,顺便化解他和霍天云师兄〖岳鸣珂〗【钟展】【燕注:前文中从未提到过有钟展此人,而与上官英杰比武受伤的则是岳鸣珂。】以前结下的过节。也想到金刀寨主那儿住几个月,或多或少帮金刀寨主一点忙。先往那儿,尚未决定。
  一阳道人也要回昆明太华寺,但不急於离开。华千岩、千石兄弟刚刚练成华玉峯所传的内功心法,准备多住两天,待到根基巩固之後再回白驼山。
  陆昆仑道:“如此说来,今晚的庆功宴也是饯行酒了。”霍天云和佘迪民曾经共过患难,不禁黯然说道:“可惜佘寨主不能参加,只有请陆帮主替我们向他道别了。”
  此时已是入黑时分,庆功宴的酒席亦已摆好了。主客济济一堂,筵开三席,甚为热闹。
  赵赶驴把贝宗叶请来赴宴,众人一见贝宗叶,纷纷向他打听佘迪民的病情。
  贝宗叶说道:“他现在闭关练功,正在到了紧要关头,我在旁边也帮不了他的忙。只盼他能够功行圆满,顺利过关了。”闭关练功,风险甚大,但这个忙却是谁也帮不上的。大家都不禁有点惴惴不安,却也只能听其自然了。
  刚刚酒过三巡,忽地有个八袋弟子(丐帮以所背的布袋分品级,九袋弟子,品级最高。)进来报道:“太湖王总寨主派了两个人来,求见帮主。”
  陆昆仑听说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寨主王元振差来的使者,连忙出去迎接。
  羣雄也都大为兴奋,听得脚步声响,不约而同的都站起来,要看看王元振派来的使者是谁。
  只听得陆昆仑哈哈笑道:“你们来得正好,今晚的庆功宴也是接风宴了。”笑声中和两个客人走进大厅。
  上官英杰跳起来叫道:“怪郎中,原来是你。来,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位同行。”
  原来其中一个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有“阎王敌”之称的“怪郎中”邓不留。
  (一二七六)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邓不留入京探病
  另外一个使者是个年约三十左右肤色黝黑的魁梧大汉,陆昆仑哈哈笑道:“好教各位得知,这位兄弟就是数月之前打败倭寇九段高手,破获汪直私通倭寇密件的刘铁柱刘舵主。”
  刘铁柱是桂林“一柱擎天”雷震岳大侠的关门弟子,大摔碑手的功夫早已驰誉武林,在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舵中,是仅次於王元振、佘迪民的第三位人物,羣雄知道他的更多。当下登时分成两堆,人数较多的一堆围着刘铁柱,人数较少的一堆围着邓不留。
  贝宗叶虽然是号称京师第一的杏林国手,但若论名气之响,比起“怪郎中”邓不留之传遍四方,似乎还稍逊一筹。他见邓不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不觉有点看不起他,暗自想道:“这种走方郎中,多半是凭着几招江湖手法,浪得虚名。”
  上官英杰替他们介绍,笑道:“你们是同行,当今之世,恐怕也没有第三位大夫的医术比得上你们的了,你们多多亲近亲近。”
  贝宗叶笑道:“上官老弟,你的医术就比我高明。”他故意和上官英杰说笑,避免和邓不留说些应酬的捧场说话。
  上官英杰说道:“我这是冒牌大夫,怎算得数。贝大夫,这次你倒是可以真正得到一位与你足以旗鼓相当的同行会诊了。”想起在王府与贝宗叶“会诊”,捉弄贝宗叶的“趣事”,说罢哈哈大笑。
  邓不留笑道:“贝大夫,你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我这个穷郎中怎能和你富甲京师的大国手相提并论。不过,你若有患上疑难杂症的病人要我会诊,我倒是有兴趣的,我也不会要你分我一半诊金。”
  贝宗叶见他不称赞自己的医术,却提自己的财富,只道他是心存讥刺,越发的心里不高兴,淡淡说道:“多谢你的好意,目前我虽然有个病人,大概也还无需你的会诊。”
  上官英杰说道:“老邓,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你的行径可令人越来越奇怪了。”
  邓不留道:“奇怪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你这个野郎中,素来不喜欢受拘束的,怎的却会在太湖水寨入伙,还当上了王总寨主的使者?”
  邓不留笑道:“我可并没落草为寇,我也不是什麽使者。是王元振请我出诊的,他的面子我不能不买,只好跟着刘铁柱跑来京师了。”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说道:“哦,敢情王老寨主已经知道了佘迪民的受伤消息了?”
  (一二七七)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贝宗叶颇有妒意
  心念未已,只听得刘铁柱在那边说道:“听说敝寨的佘副寨主抵达京师不久,就受了伤,至今已将一月。此事不知陆帮主可曾知晓?”
  陆昆仑道:“佘副寨主正是在此处养伤〖。〗【?】”
  刘铁柱大喜说道:“我正是奉了王总寨主之命,入京探病的。老寨主还特地请了这位邓大夫前来为他治病,不知他现在的病况如何?可否就让邓大夫去给他诊治?”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王元振身为南方的武林盟主,消息果然灵通。只可惜邓不留迟来三日,要是早来三日,凭这‘怪郎中’的医术,佘迪民可能无需闭关练功,这个怪郎中也可为他恢复功力。”
  陆昆仑面有难色,说道:“刘舵主请坐下,今晚你们恐怕还不宜去见佘副寨主。”
  刘铁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敢情是他的病情有了变化?他、他——”
  陆昆仑道:“你别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佘副寨主受伤是很不轻,但幸亏我们请到了京师第一位杏林国手贝宗叶贝大夫为他医病,前几天他已经差不多好了一半了。”
  刘铁柱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但却起了另一疑团,不待陆昆仑把话说完,便即问道:“既然他已经好了一半,会客料亦无妨了。为何我们不能现在见他。”
  陆昆仑道:“他现在正在闭关练功。”
  刘铁柱不禁又吃一惊,说道:“他痊癒可期,为何还冒此险?”
  陆昆仑道:“他是急于回去把京师的消息禀告王总寨主。”
  刘铁柱道:“何时开关?”
  贝宗叶说道:“预定明天可以功行圆满,午时当可开关。”
  刘铁柱是个武学大行家,知道在开关前夕,正是练功最紧要的关头,弄得不好,就有走火入魔之险的,不觉心上又压上一块石头了。
  但为了礼貌的缘故,他只好抑制心中的烦躁不安,向贝宗叶道谢。
  贝宗叶淡淡说道:“可惜邓大夫未能早来,我自惭医术不精,竭我所能,拖延一月,尚未能将他医好。但如今他正在闭关练功,邓大夫想与我为他会诊,恐怕也只能顺延了。”
  (一二七八)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邓不留独自凝思
  邓不留道:“闭关练功,本来无须外力相助,外人亦难相助。但情形不同,似乎也不可一概而论。”
  上官英杰心中一动,问道:“邓先生,你说的情形不同,是否指单纯为了增进本身功力的闭关练功和兼为自己治病的闭关练功这两种不同?”
  邓不留道:“不错。这是其中最显著的两种分别。若是前一种情形,单纯为了运功不当而引起的走火入魔病症,多高明的大夫也是无能为力。”
  上官英杰连忙问道:“若是後一种情形,兼为治病而引起的走火入魔呢?”
  邓不留道:“若是这种情形,那就有可能是因病者的某一机能尚未恢复正常而引起的了,病者气血未够健旺,真气运行到了机能受损之处,便如水流之受阻塞。”
  上官英杰笑道:“你这番奥妙的医学议论我听得似懂非懂,但你也不必多说了。我只想知道,假如他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你可不可以助他脱险?”
  邓不留道:“自古以来,医书上都没有治疗走火入魔的记载。我只是在想或者可以用医术济内功之不足而已。”
  贝宗叶冷冷问道:“得聆高论,真是闻所未闻。只不知邓先生想出来没有?”
  邓不留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提防会有今日之事。一路上想了几天,还没有想出好的疗法。”
  贝宗叶说道:“我是孤陋寡闻,对内功的修练更是门外汉。我所知道的只是在闭关练功之时,切忌有人在旁扰乱他的心神,要是邓先生能想出高明的医术,可助人练功治病,那可真是医学上的一大贡献了。但只怕邓先生想出来的时候,佘迪民是吉是凶,亦早已成了定局了。远水恐怕不救近火吧?”
  他语存讥刺,邓不留却是一改吊儿郎当的常态,神色甚为庄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陆昆仑道〖:〗【;】“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既是帮不了佘迪民的忙,那也只能听其自然了。请大家入席吧。”
  邓不留道〖:〗【;】“各位请便,不必等我。我还要仔细想想。”说罢,独坐一旁,闭目凝思。
  刘铁柱也没心情吃喝,但为了冲淡这种沉重的气氛,他换了话题向陆昆仑发问。
  (一二七九)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走火入魔的迹象
  刘铁柱道:“我这次奉命入京,更重要的是想要知道京师最近的消息,听说金刀寨主也派了使者来,和我们的佘副寨主是已经会过面的?”
  陆昆仑道:“我正想明天派人到太湖西洞庭山给你们的王总寨主送信,难得刘兄已经来到,那就更好了。不过还是由这位上官兄告诉你吧,他和霍少侠都是金刀寨主的使者。”
  上官英杰道:“不知刘大哥最想知道的是什麽,让我先说。”
  刘铁柱道:“我们得〖到〗汪直和倭寇头子的一封密函,由佘大哥带来京师,不知这封信的下落——”
  上官英杰道:“这封信已经由我交给了朱见深这个小子了!”
  刘铁柱怔了一怔,说道:“朱见深?这小子不就是当今皇上吗?”
  上官英杰笑道:“正是皇帝小子。除了你们这封密函,我还交给他一份汪直私通瓦剌的证据。”
  刘铁柱又惊又喜,说道:“啊,原来你们已经见着了皇帝小子了。和他谈得怎样?”
  上官英杰正要把入宫面帝的经过再说一遍,忽地有一个丐帮弟子神色颇为慌张的跑进来,叫道:“帮主,帮主,不,不好了!”
  陆昆仑皱眉道:“何事大惊小怪?我不是屡次告诫你们临危莫乱的麽?”他还以为是探子发现了有敌人来搜山的行动。
  那丐帮弟子喘过一口气,说道:“不是敌人,是我们自己人——”
  赵赶驴莫名其妙,说道:“我们自己人,是那个自己人,出了什么事?”
  那丐帮弟子说道:“是我们的客人佘迪民佘大侠,他——”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跳起来道:“他怎么样?”
  那丐帮弟子道:“他发出怪声,声震屋瓦。时而像是呻吟,时而像是和人厮杀的吆喝。”
  上官英杰和霍天云都是武学大行家,一听就知是真气运行受到阻滞,可能要引起走火入魔的迹象,不禁面面相觑。
  那丐帮弟子说道:“我们也恐怕是佘大侠的病情有了变化,但我们又不敢进去看。特来请求帮主:怎么办?”
  走火入魔,外人难以相助,陆昆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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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5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一声长啸立起沉疴
  邓不留忽地一跃而起,说道:“还等什么,咱们快去。”
  上官英杰大喜道:“你想出了解除走火入魔的法子?”
  邓不留一面走一面说道:“还未有十分把握,但也可以一试了。”
  上官英杰、霍天云、赵赶驴、一阳道人跟在后面,最后是号称京师杏林第一国手的贝宗叶。
  贝宗叶嘀嘀咕咕:“临渴掘井,只怕比望天打卦也好不了多少。”意思是说:邓不留在病人临危之际才去想方设法,把握实属渺茫,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听天由命。
  一阳道人听得心头气起,双眼一瞪,说道:“老子就是不信邪。临渴掘井也要比不掘好些!”贝宗叶那日被一阳道人押往白鹤观,知他性情暴躁,对他最为惧怕,吓得只敢心里嘀咕,嘴里可是不敢再说半句“触霉头”的话了。
  众人到了那间静室前面,只听得佘迪民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像一支支利箭射进他们心里。羣雄俱知佘迪民是个响噹噹的硬汉,若然不失常性,多大的痛苦,他也不会呻吟的。呻吟未已,忽听得又是三声大吼,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上官英杰悄悄问邓不留:“看这情形,恐怕他会发狂?”闭关练功一到癫狂状态,那就是走火入魔已经发作了。
  邓不留道:“你们别慌,待我进去。形势虽险,尚未绝望!”
  众人在外面守候,只听得佘迪民呻吟之声再起,但这次却没多久就静下来了。静室内听不到半点声音。每个人都是不禁忐忑不安。
  过了约一支香时刻,忽听得佘迪民一声长啸,宛似龙吟,久久不绝!
  霍天云面有喜色,风鸣玉悄悄问他:“你听这啸声是主凶主吉?”霍天云道:“他的真气似乎正在鼓荡,只要一纳入丹田,大功便告成了。”
  贝宗叶不懂内功,听见他们说话,半信半疑。上官英杰和一阳道人练的不是正宗内功,不觉俱是想道:“但这也可能是真气不依脉〖络〗【胳】的线路运行,在体中乱窜的迹象。”
  就在众人忧疑惊惧之中,静室的门打开了!
  (一二八一)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佘迪民功力恢复
  只见佘迪民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第一个先走出来。即使不懂武功的人见他这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亦已知道他是康复了。
  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的邓不留却刚好相反,形容憔悴,双目失神,好像大病初癒的病人。
  原来邓不留虽然不是武林高手,却也是练过内功的,他以银针刺穴之法辅以本身的内功,刺了佘迪民三十六处有关穴道,终於替佘迪民打通了奇经八脉。替佘迪民这等一流高手打通经脉,本身也必须有相当的内力,才能透过穴道,疏导他郁积的真气。但若只有浑厚的内力,不懂针灸之法也是不行。这也是佘迪民命不该绝,恰好碰上了既练过内功又是针灸圣手的邓不留。
  这霎那间,双方都是喜出望外,佘迪民道:“上官大哥、霍大哥,你们都来了!那天在王府分手的时候,上官大哥你单独留下,我猜你是要藉朱建之力求见皇帝,此事进行得怎样?”
  上官英杰说道:“已经见过皇帝小子了。咱们一同去喝庆功酒再说吧。你知不知道,这庆功酒也是接风酒呢?你看是谁来了?”
  刘铁柱跑上前来,说道:“佘副寨主,你得脱此难〖,〗【!】这就好了!老寨主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全寨弟兄都在挂念你呢!”
  佘迪民道:“多谢弟兄关心,真是过意不去。这位大夫敢情就是你们——”
  刘铁柱道:“不错,这位邓大夫正是老寨主请来的,和小弟今天刚到。”
  佘迪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邓不留,江湖上有个“怪郎中”邓不留他是知道的,一听这个大夫姓邓,便即说道:“啊,敢情这位大哥就是江湖上人称‘阎王敌’的邓大夫吧?这次多蒙你助我脱脸,却是累了你了。大恩不言报,我也不知道怎样多谢你才好?”
  邓不留笑道:“你知道我绰号‘阎王敌’,可知道我另一个绰号叫‘怪郎中’。怪郎中有怪脾气,要是我不愿意医治的人,金山银山抬到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瞧它一眼。要是我想医的人,你不让我医,我也非插手不可。难得有你这个病人,让我一试我的新针疗法,我还应该多谢你呢!”
  (一二八二)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贝宗叶心服口服
  赵赶驴见他形容憔悴,双目失神,情知他耗了不少内力,说道:“邓大夫,你歇一歇再来喝庆功酒吧,我们虚位以待。”
  邓不留笑道:“无需,难得今天喜事重重,英豪云集,我岂能扫了大家的兴。”他虽然疲累不堪,心情却是甚为兴奋。
  霍天云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道:“邓大夫,那年龙湫观之会,多承相助,我还未曾多谢你呢。”
  龙湫观主持龙湫道人是霍天云师父的朋友,那年霍天云去拜访龙湫道人,刚好碰上龙湫道人给西门化和宇文成都害死这桩事情。後来霍天云周剑琴等人与西门化这帮人相斗,众寡不敌。幸亏邓不留反叛了西门化,跟着华玉峯也赶来相助,这才反败为胜的。邓不留也正是在那一次事件中才开始改邪归正的。【燕注:前文中龙湫道人是华玉峯的父执,和周剑琴一起与西门化等人相斗的也是华玉峯。梁公对此事的记忆又出错了。】
  邓不留怔了一怔,说道:“这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吗?”
  心念未已,只觉一股热力从掌心透入,片刻之间,流转全身。当真好似〖猪〗【朱】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
  邓不留这才知道,原来霍天云是假借道谢为名,以本身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助他恢复精神。
  霍天云练的是天山派正宗内功,内功之纯,羣雄无出其右,不消片刻,邓不留脸色已经恢复红润。
  邓不留笑道:“霍大侠,多谢你了。你说起龙湫观旧事,我倒想起西门化这老贼来了。听说他也在京师,你可知道他的消息麽?”
  霍天云道:“不仅知道,上官大哥还曾经两次和他交过手呢。”
  邓不留转过头问上官英杰:“你是在那里碰上这老贼的?”
  上官英杰笑道:“一次是在朱建的王府,一次是在皇帝的禁宫。说来话长,待会儿喝酒的时候,再告诉你。”
  贝宗叶跟着上去和邓不留握手道贺,说道:“邓大夫,你这‘阎王敌’的绰号,当真是名不虚传。忝属同行,以後还盼你不吝指教。”这次他说的可不是虚伪的客套话,而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
  邓不留笑道:“我的医学是野狐禅,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说话之间,他们已是回到宴客的大厅了。
  (一二八三)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大国手既感且愧
  佘迪民一踏出静室,早已有人向陆昆仑报讯。陆昆仑听说他恢复如初,兀自半信半疑。此时见他踏入客厅,精神奕奕,出乎自己的想像之外,不由得大喜过望。
  “邓大夫真是神乎其技,今晚大家能够这样高兴的喝酒,都是邓大夫的功劳。第一杯酒应该敬你。”陆昆仑道。
  邓不留道:“不,应该敬贝大夫。”
  佘迪民也道:“不错,要是没有贝大夫悉心为我医治,我早已活不到今天了。借花献佛,请贝大夫干了此杯。”要知在佘迪民心目之中,邓不留虽然是王总寨主请来的,属於“客卿”身份,但和贝宗叶相比,邓不留还是可以算做“自己人”的。对待客人当然应该比对待自己人客气一些。说罢,他斟了满满一杯酒,亲自递给贝宗叶。
  一阳道人刚才虽然曾对贝宗叶不满,但此际佘迪民已经脱险,他是个胸无城府的人,那里还会心存芥蒂,早已把贝宗叶刚才“冷言冷语”的这回事情忘了。他跟着也斟了一杯酒,说道:“贝大夫,你这次帮了我们很多忙,这几天在白鹤观委屈了你,我也敬你一杯。”
  跟着张碧琪和丈夫李浩明一齐上来敬酒,她是全靠贝宗叶医好的,说话的诚恳,自是比起一阳道人有过而无不及。
  贝宗叶既感且愧,心里想道:“那天要不是他们押着我走,而我在七王爷的王府又有终身被软禁的危险,我怎肯跟他们到白鹤观?我给他们医病,不过是为势所逼而已,想不到他们竟是对我如此尊重。”这几杯酒喝下去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似乎又甜又苦,却胜于王府的玉液琼浆。
  大家向贝宗叶敬完了酒之后,跟着又纷纷向邓不留敬酒。邓不留笑道:“别灌醉我,说正经话要紧。你们怎样闯入禁宫,西门化那老贼如今又是怎麽样了,快快说来给我下酒!”
  听罢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所说的从王府而到禁宫的经过,佘迪民与邓不留都是眉飞色舞。邓不留哈哈笑道:“西门化这老贼虽未伏诛,却也已经成了钦犯,可以聊泄我心头之愤了。”佘迪民道:“最值得高兴的是皇帝这小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向外敌屈膝求和了。这个好消息我明天就要带回去给老寨主报喜。”
  众人俱是兴高采烈,只有贝宗叶却是半喜半忧,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一二八四)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贝宗叶要回家
  上官英杰首先察觉,说道:“咦,贝大夫,你好像有什麽心事?”
  贝宗叶讷讷说道:“没,没什麽,我,我……”欲说还休,神色显得有点尴尬。
  陆昆仑道:“贝大夫有什麽为难之事,但说无妨。你帮了我们这许多忙,我们自当投桃报李。”
  贝宗叶道:“多谢帮主厚意,你们对我这样好,我本来舍不得离开你们的,但家人不知我的下落,只怕难免为我担忧,我也有点挂念他们。如今佘大侠已经康复,有邓大夫陪他回转太湖,我想也用不着我随侍了吧?不知,不知——”原来按照原定的计划,陆昆仑本来想请他陪伴佘迪民回去的。
  陆昆仑笑道:“原来贝大夫思家心切,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使邓大夫没来,我们也不能强留你的。这个好办,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回去。”
  贝宗叶放下心上一块石头,但却还是患得患失,说道:“不过我是知道七王爷一点秘密的,韩大夫(指韩乱草)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说王府曾经派人到过我的家里查问吗?”
  韩乱草道:“他们的查问大概与秘密无关,据我所知,他们只是想打听你回家没有,希望从你的口中,得知我们是在何处。”
  上官英杰接着说道:“至於你顾虑朱建怕你知道他的秘密,可能对你有所不利一事现在也无须顾虑了。”
  贝宗叶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朱建最害怕泄漏的秘密,不外是‘收容’佘大侠和打死东厂一个副指挥这两件事情,怕给汪直知道。如今他已经和汪直沆瀣一气,自也不用顾忌了。你尽管回去,他不会为了恐防你泄漏他的秘密而软禁你了。”
  贝宗叶道:“还有一层,要是朱建问起你们……”
  陆昆仑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到家中的时候,稍为委屈你蒙上眼睛。你可以告诉他们,你从白鹤观给我们押走的时候,也是被蒙着眼睛的。要是你还未放心,我们还有另外的手段对付朱建。但目前你无须知道,只要你相信我。”
  贝宗叶见陆昆仑替他设想得这样周到,感激涕零,自是不在话下。後来他凭着和朱建的关系,又在暗中帮过金刀寨主的忙,那是后话,不在本书范围了。
  (一二八五)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上官英杰改往太湖
  佘迪民连尽数杯,豪兴勃发,说道:“得晤良朋,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今正是江南春好,我真想请各位同到江南赶上春,登洞庭山,揽太湖七十二峰之胜。可惜大家都是各有各的事情,明天便要分道扬镳,只能欢聚今晚了。”
  霍天云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咱们虽然天南地北,仍是戮力同心,又何须伤离恨别?”
  佘迪民道:“话虽如此,总是美中不足。”
  上官英杰忽道:“佘大哥,我陪你回去一览太湖风光。”
  佘迪民喜道:“这好极啦,我在朱建的王府多蒙你的照料,如今可以有个机会让我稍尽地主之谊了。”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不是说和我们一起上天山的麽?”
  上官英杰笑道:“天山过些时候再去,你们就让我先陪佘大哥吧。”原来他因为过去曾经与风鸣玉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感情,如今虽说心中已无芥蒂,但想到他们一双情侣,万里同行,且有私人的事情要办,自己插在他们中间,总是有些不大自然,因此改变了主意。
  佘迪民嚷道:“对啦,你们可不能跟我抢客人!”
  上官英杰说道:“我一来想拜会王老寨主,二来也想把此间的消息带回去给邓老镖头。”他和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是忘年之交,大家都知道的。霍天云与风鸣玉听得他这麽说,也就不便勉强他了。
  忽听得贝宗叶说道:“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啦!”“哇”的把刚刚喝进口里的一杯酒喷了出来。原来他在这次盛筵之中,禁不住百感交集,也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已是不胜酒力了。
  邓不留道:“好,我扶你去歇息。”佘迪民笑道:“贝大夫,你是诈醉吧?身为名医我不相信你会不知控制酒量。”
  贝宗叶摇头晃脑的哼起小调来:“金子黄澄澄,银子白花花。朋情更可贵,金银不如它。邓老哥,我的医术不济,酒量不济,朋友之多也不如你,我真是羡慕你。”
  邓不留笑道:“这些东西,你想要的话,都可以有的。不过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先睡一觉。咱们以后再说吧。”大家方始相信,这位京师的第一杏林国手,真的是喝醉了。
  (一二八六)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疑真疑假费思量
  邓不留将贝宗叶扶去歇息,出来笑道:“说老实话,对这位名闻天下的大国手,我以往只是佩服他的医术,对他的人品则是不敢恭维的。经他这麽一次醉後吐真言,我倒是对他增了几分敬意了。”
  陆昆仑笑道:“向善之心,一般人都是有的。除非他是汪直之流的丧心病狂之辈。”
  此时大家的酒意都已有了七八分,陆昆仑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明天大家还要早起,不如早点安歇吧。”
  霍天云蓦地想起一事,拉了邓不留和李浩明二人同行。
  邓不留道:“霍大侠,你是有什麽话要和我们说?”羣雄之中,他的酒量最大,心思还是像平时一样灵敏。
  霍天云道:“不错,有件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
  邓不留道:“什麽事情?”
  霍天云道:“西门化的武功突然精进如斯,令我觉得有点猜想不透。”当下将那部在灵鹫山上找到的真经给邓李二人观看。这部“般若真经”本来是由上官英杰保管的,如今则已转交给他了。因为当今之世,除了广元〖苦竹庵〗【筇竹寺】的无相上人之外,天山派的掌门人霍天都亦曾习过梵文。无相上人业已年近九旬,说不定已经圆寂。故此由霍天云带上天山。
  李浩明说道:“当年达赖喇嘛托我护送到五将山清凉寺的那部经书,和这部‘般若真经’倒是一模一样。不过我可不敢打开来看,也不知里面是否写有经文。后来我所保的这部真经,就在你我潼关相遇那天,给邓大夫借去了。欲知详情,可得问邓大夫啦。”
  邓不留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偷了你所保的‘红货’,也不敢打开来看,就拿去给西门化这个老贼。这老贼告诉我,里面全是空白。但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霍天云道:“按说我们已得到了真的‘般若真经’,他就不应该再有真的‘真经’了。难道千多年前那位天竺高僧是留下两部的?依常理而言,似乎不必如此。”
  邓不留道:“可惜我还要回到王老寨主那儿,否则我倒愿意为你查明真假。只要我碰上西门化,我就可以把那部‘真经’偷回来。不是夸口,我偷东西的本领是〖只〗有在我替人医病的本领之上的。”
  (一二八七)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相视而笑莫逆於心
  霍天云笑道:“我知道。不过,纵然他也真的得到一部般若真经,我们也不怕他,不必再去把它偷回来了。”
  邓不留道:“你们双剑合璧,已是天下无人能敌,我不是害怕你们打不过他,只是恐怕他获得这一稀世秘笈,难免留下祸根。【”】
  李浩明道:“要是他真的也得到一部,料想他必定不甘寂寞,迟早都会重现江湖。”
  风鸣玉道:“但愿如你所言,他越早现身越好。”要知他们得到的“般若真经”,是尚未译成汉文的,虽然在他们相识的师友之中,并非没人懂得梵文,但究竟是不能即行修习。风霍二人此时都是不约而同的暗自想道:“从上官大哥两次和那老贼交手的情形看来,那老贼的武功进境之速,似乎还在上官大哥之上。要是再过三年两载,未能碰上那个老贼,双剑合璧是否能够胜他,恐怕也无把握。”不过他们不愿邓不留为此担忧,他们心中的忧虑,自也不便说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羣雄按照原定的计划,各奔前程。霍天云、风鸣玉、华玉峯、周剑琴这两对同行,霍风二人准备先送华周这一对回到山寨,然后再往天山。上官英杰、谷飞霞、李浩明、张碧琪这两对,则和佘迪民邓不留邓红玉等人一路,准备先回到太湖的西洞庭山,见过总寨主王元振之后,再去苏州拜访邓红玉的父亲——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良朋分手,不胜依依,自是不在话下。
  上官英杰说道:“霍大哥,风妹子,我有一件小小的礼物送给你们。”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干嘛这样客气?”
  上官英杰笑道:“我怕赶不上喝你们的喜酒。只好先送礼,以後才好意思补喝你们的喜酒。”
  风鸣玉红晕双颊说道:“你和谷姐姐的喜酒,我们也不知会不会错过。我们可没有备办礼物送给你们呢。”
  上官英杰说道:“不,你们给我的礼物已经够多了。风妹子,说到多谢,我首先该多谢你。”
  风鸣玉懂得他的意思,上官英杰是因为和她结交之後,方始从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完全改邪归正的。这霎那间,她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和上官英杰的目光、霍天云的目光碰在一起。谷飞霞也含笑向她点了点头,霍天云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上官兄的诚意,却之不恭,我就替风妹子收下吧。”这霎那间,两对情人都有莫逆於心的奇妙感觉。
  (一二八八)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上官英杰的礼物
  风鸣玉道:“让我看看是什麽?”霍天云打开来看,只见是一本小册子,寥寥数页,写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霍天云道:“这好像是一门上乘的内功心法?”
  上官英杰道:“不错。是般若真经上的导气归元的内功心法。那日我们与若波法师同在藏经窟内,被西门化推下大石封了洞口,若波法师为求脱脸,只好把般若真经这一段能够速成的练功方法译给我听。”
  风鸣玉道:“何以他不自练?”
  上官英杰说道:“必须本身的内功达到某一境界,练这导气归元的吐纳之法,方能速成,否则无益有害。他练的是西藏密宗功夫,与真经上这门心法柄凿不入。不过可惜他只能译这一小段,後来他贪食朱果。陷入‘雪槽’死了。”
  风鸣玉叹道:“这位法师本来也算不得太坏,他这麽惨遭横死,我倒有点可惜他呢。上官大哥,你抄这副本给我们……”
  上官英杰说道:“我想,你们练的是天山派的正宗内功,比我更纯。虽然你们不稀罕别派的内功心法,但要是能够速成的话,也不妨练练,用来对付西门化这老贼。”
  他们和上官英杰的交情有如兄弟兄妹,自是无须客气。风鸣玉道:“好,我是急於杀这老贼为父报仇的,多谢你费这麽多功夫抄给我,我也不和你客气啦。”
  另一边,游迅中也在和陆彩云一起给周剑琴送行。游迅中差不多已经痊癒,但周剑琴却不许他一同回去。
  周剑琴笑道:“你在这里比回到山寨更好,於公可以帮忙山寨在京师联络各方;於私你得到这麽一位循循善诱而又体贴入微的师傅,对你的武功也大有益处。”陆彩云面上一红,说道:“周姐姐,你又来取笑我啦。”游迅中道:“师妹,你是寨主的女儿,你的命令我只有听从啦。”
  大家把应该说的话都说了,尽管依依不舍,也只能分道扬镳了。
  佘迪民、上官英杰这一路暂且按下不表。且说霍天云等一行四人,快马加鞭,不过三天就出了雁门关。一路上平安无事,在雁门关也只是受到例行的盘问。虽然盘查的官兵不会知道四人之中有一个金刀寨主的女儿在内,但他们稍为得到一些好处(华玉峯送给他们几两银子),便即放行,这种气氛,倒似乎是比〖以〗前缓和了。
  (一二八八b)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许许多多好消息
  一路平安无事,回到山寨。金刀寨主看见女儿女婿和霍天云风鸣玉一起回来,自是欢喜无限。
  周剑琴见面就嚷:“爹爹,我有许多好消息告诉你,呀,好消息太多,真不知从何说起?”
  金刀寨主笑道:“当然是先说大的。说了国家大事,再谈儿女之私。”
  周剑琴道:“那麽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上官大哥和风妹子他们见过了皇帝了。”
  金刀寨主喜道:“真的吗,你们和皇帝谈得怎样?汪直扳倒没有?”
  风鸣玉道:“我只是暗中偷窥,和那皇帝小子面对面谈讲的是上官大哥。霍大哥,还是你告诉周伯伯吧,我怕讲得不清楚。”
  金刀寨主听罢霍天云细诉那晚的经过,与及其後几天业已证实的一些朝廷措施。金刀寨主笑道:“朝廷撤回攻打咱们的官兵,汪直也被削去东厂的实权,可算得不错了。怪不得最近雁门关的官兵亦已较少跑来骚扰我们。看来皇帝小子似乎多少有点诚意。”接着问道:“这麽说来,这一次的事情是上官英杰出的力最多,怎的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这里?”
  周剑琴道:“他和佘迪民上太湖西洞〖庭〗山去了。”
  金刀寨主道:“佘迪民不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吗?他也来了京师?”
  周剑琴道:“正是。霍大哥在京师和他同过患难,你叫他告诉你吧。”当下,霍天云补述佘迪民之事。
  金刀寨主更为欢喜,说道:“今后我们和王元振【,】王总寨主一南一北,戮力同心,那就更可以逼使朝廷不能不抵御外敌了。”
  周剑琴道:“第三个好消息是李浩明夫妻已经脱脸。风妹子曾经和李浩明的妻子同在白鹤观养过伤,有关他们夫妻的事情,风妹子,你告诉我的爹爹。”
  金刀寨主听罢第三个好消息,笑道:“他们都各自干了一番事情,你在京师这一个多月却〖干〗【赶】了什麽?”
  周剑琴笑道:“我在丐帮里也帮了一点忙的。第四个好消息可以轮到我来告诉你了。”
  金刀寨主道:“且慢,你说到丐帮,我可先要问你,丐帮有没有游迅中的消息?”
  (一二八九)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未见韩原
  要知金刀寨主视游迅中有如子侄,不见女儿和他一起回来,早就想问的了。此时方有空暇向女儿查问。
  周剑琴笑道:“爹爹,我要告诉你的正是游师哥的好消息,他是因祸得福,如今就快要成为丐帮陆帮主的东床快婿了。”
  金刀寨主又惊又喜,说道:“这是怎麽一回事情,你从头说给我听。先说‘因祸得福’的‘祸’是什麽?是不是他中了西门羽的毒针,带伤跑到丐帮?”西门化、西门羽叔侄所用的毒针厉害无比,游迅中功力不足,若是中了毒针,纵然治癒,亦有后患,金刀寨主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周剑琴道:“这倒不是,他是到了京师的第一天便即遭遇鹰爪的暗算的。好在恰值陆帮主的女儿彩云妹子碰上,将他救回丐帮。彩云妹子〖,〗衣不解带的服侍他,就这样,这样,他们成了情侣。”
  金刀寨主道:“如此说来,迅中如今还在丐帮养伤?”
  周剑琴道:“爹爹放心,他的伤已经好了八九分了。是我替爹爹擅自作主,叫他留在丐帮,担任联络的。”
  金刀寨主道:“好,你这主意出得不错。我们正需要像你游师哥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常驻京师替山寨办事。”
  周剑琴得父亲夸赞,甚为高兴,说道:“爹爹你常说女儿不懂事,如今可知道女儿也并非只知胡闹的了吧女儿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金刀寨主笑道:“赞你一赞,你就得意忘形了。说吧,这第五个好消息是什麽?”
  周剑琴道:“韩叔叔在那里?”
  金刀寨主忽地面色沉暗,说道:“你问他干嘛?这消息——”
  周剑琴诧道:“我早就想问爹爹了,为什麽我们回来这许久,还未见韩叔叔。是不是他的伤还未好?爹爹猜得不错,我这个好消息正是要当面告诉他的。”
  原来周剑琴所说的“韩叔叔”就是金刀寨主三个副寨主之一的韩原,他本来是奉派和游迅中一起到京师的,半路碰上西门化的侄儿西门羽,他掩护游迅中逃跑,中了西门羽的毒针,後来被救回山寨去。这是周剑琴从瓦剌回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正是因此,金刀寨主放心不下,才让女儿和华玉峯前往京师替代韩游二人和丐帮联络,并打听游迅中的下落的。如今周剑琴回来,其他两个副寨主都见过了,只是未见韩原。
  金刀寨主不谈韩原【。谈韩原】的伤是否已经痊癒,只道:“你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吧。”
  (一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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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5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韩原二次受伤
  周剑琴道:“西门羽这小贼恶贯满盈,已经给佘迪民杀了。”
  金刀寨主怔了一怔,说道:“西门羽当真死了?”似乎有点惊诧的神气。
  周剑琴见父亲如此神情,不禁也有点奇怪,说道:“佘迪民是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副总寨主,金刀铁掌,名震江湖。他的本事,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西门羽这小贼虽然擅於用毒青子,比佘迪民的功夫可差得远呢。他给佘迪民一刀杀了,这又有什麽稀奇?爹爹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霍大哥,霍大哥亲眼看见的。”
  金刀寨主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想起了另一桩事,另一个人。”
  周剑琴问道:“何人何事?”
  金刀寨主沉吟未答,周剑琴又道:“韩叔叔是给西门羽这小子用毒针射伤的,咱们把这消息告诉他,他一定十分高兴。爹爹,是不是韩叔叔出差去了,不在山寨?”
  金刀寨主道:“不是。但可惜他现在已是不能听你说话了。”
  周剑琴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麽,难道韩叔叔,他,他已经不幸……。”
  金刀寨主道:“你别胡猜,韩叔叔还活着。不过——”
  周剑琴道:“不过什麽。他伤还未癒?”她知道韩原受伤之后,她的父亲是一面替他延医解毒,一面用本身的深厚内功,为他打通经脉,导气疗伤的。她不相信这样双管齐下,至今已经过两个多月,韩原还在重病之中,连听别人说话都不能够。
  金刀寨主叹口气道:“你的韩叔叔第一次所受的伤早已好了。但他前几天又受了伤。”
  周剑琴不禁又是一惊,问道:“这次又是何人伤他?”
  金刀寨主说道:“尚未知道,起初我怀疑是西门羽这小贼再来伤他,现在方知不是西门羽。”
  霍天云和风鸣玉听到此处,不觉都是心头一跳,不约而同的问道:“周伯伯,为什麽你怀疑是西门羽这小贼?”
  金刀寨主说道:“这次不仅是他受了伤,另外还有我们山寨里的十二位弟兄丧生在毒针之下。他们所中的毒针,和上一次韩原所中的那小贼的毒针一模一样。但毒性则似乎更大。”
  霍天云叫了起来,说道:“这凶手一定是西门化了!”
  周剑琴道:“韩叔叔是认识这老贼的,是不是他受伤之後,直到如今,都还未能言语?”
  (一二九一)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霍天云毛遂自荐
  金刀寨主点了点头,说道:“他是三天前受的伤,如今仍然昏迷未醒。”当下补述那天的事。
  那日韩原带领一小队弟兄在后山巡逻,入黑之后未见回来。金刀寨主亲自出马找寻,这才发现那一小队总共十二名弟兄,太阳穴都有针孔。金刀寨主随身带有磁石,但把毒针吸出,亦已返魂无术。
  韩原伤得本来最重,除了中一枚毒针之外,胸膛还有一个掌印。不过好在他的功力深湛,与那十二名弟兄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虽然伤得最重,金刀寨主发现他的时候,尚未断气。
  金刀寨主说道:“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要是我稍迟片刻才发现他,那就真是不堪设想了。他还有一口气,我以本身真力助他导气归元,虽然未见大效,总算把他的性命延到今天。
  “但这次他中的毒针,毒性似乎更大,胸膛受的一掌也是毒掌,我自惭内功不济,三日来全力施为,也只能保住他一口气!我们山寨的叶大夫,医术本来甚为高明,但此次亦是无法解毒!
  “唉,你们给我带来许多好消息,我给你们的却是一个坏消息!”说至此处,金刀寨主不禁老泪涟涟。
  周剑琴道:“可惜那怪郎中邓不留去了太湖,要是他在这里——”想起这话说了等於不说,徒惹老父伤心,就说不下去了。
  霍天云【却】听她提起邓不留,却是有所触发,忽地说道:“周伯伯别担心,让小侄试试。”
  周剑琴道:“你会医病?”
  霍天云道:“我不会医病,但我想起了邓不留那天替佘迪民医病,说过的话。他说佘迪民是因本身伤还未癒,故此真气运行受阻,单凭外力相助是不行的。因此他先用银针刺穴之法,让他本身气血可以稍为畅通,然后方能事半功倍。佘迪民和你韩叔叔虽然病情不同,道理却是可以引用的。”
  周剑琴道:“但你可是不懂针灸的呀!”
  霍天云道:“这几天来我学了一点般若真经上的内功心法,似乎可以用指压之力,运内力透入他的奇经八脉替代金针刺穴之法。我也不知成是不成,但不妨试试。”
  金刀寨主素知天山派的内功最为纯正,又兼得了天竺武学秘笈的内功心法,料想更是不凡,大喜说道:“老弟出手,韩原可以有救了。跟我来吧!”当下便即带领霍天云去给韩原看病。风鸣玉周剑琴二人也跟着进去。
  (一二九二)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救活韩原
  只见韩原双目紧闭,脸色瘀黑,尤以眉心黑气最浓。金刀寨主不禁暗自担忧:“剧毒未解,纵使霍天云以上乘内功心法替他打通奇经八脉,但他的真气不能凝聚,只怕也是无济於事。”
  霍天云默运玄功,先以指压之法,替韩原推拿。金刀寨主和华玉峯在两边扶着韩原的身躯,让他保持着挺直的端坐姿势。
  过了约半枝香,韩原的四肢已是微微能够动弹,肌肉也没有刚才那样令人触手如沙的感觉了。金刀寨主暗暗赞叹:“般若真经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这门内功心法,已是有起死回生之妙了。”
  心念未已,只见韩原忽地张开嘴〖巴〗【吧】,哇的一口带血的浓痰吐了出来,腥臭扑鼻。
  金刀寨主大喜说道:“这可好啦,他醒来了!”
  可是韩原仍然双目紧闭,如在梦中,嘴唇开阖,说出含糊不清的“呓语”,金刀寨主凝神细听,方始听出他是反覆在叫:“你这老贼,我做了鬼也不饶你。”霍天云连忙用手掌贴着他的胸口轻轻按摩,韩原的呼吸渐渐调和,没“呓语”了。霍天云松了口气,把手移开。
  金刀寨主一喜之后,继以一忧,问道:“霍老弟,他中毒甚深,我们的大夫又无法替他解毒,怎麽办?”
  霍天云道:“寨主不用担忧,我还有一颗碧灵丹在身上。如今他的气血已经运行较畅,可以服药了。”碧灵丹是用天山雪莲〖炮〗【泡】制的灵药,功能消除百毒。虽然不是毒针的对症解药,最少亦可以减轻毒性。
  金刀寨主知道天山雪莲六十年开花一次,极为难得,说道:“霍老弟,你只有一颗,我们可是不好意思要——”
  霍天云微笑打断他的说话:“救人性命要紧,碧灵丹虽然难得,我回到天山还可以问家师要的。”
  他一捏韩原下巴,韩原张开了嘴,他立即把碧灵丹塞入他的口中,跟着手掌贴着他的背心,把本身真气输送进去,加速药力的发挥。
  又过了一枝香的时刻,这次韩原是真的醒来了,他一张开眼睛就叫:“咦,我这是在那里,西门化那老贼呢?”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伤他的那个人是西门化!
  金刀寨主道:“韩兄弟,你醒醒,是我和霍少侠在你身边。玉峯和琴儿也回来了。”
  (一二九三)


第十一回 喋血京华 之 推测西门化的去向
  韩原含泪说道:“寨主,我真惭愧,折了山寨许多弟兄,请你不要为我耗损功力,留着替弟兄报仇吧。杀害他们的那个老魔头是西门化。”
  金刀寨主道:“我已经知道是这个老贼了。韩兄弟,你别自咎,西门化这老贼手段狠毒,本领又高,我也未必对付得了他。这次你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了。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这老贼不但是你的仇人,也是霍少侠和风女侠的仇人,我们都是决计不会放过这个老贼的。这次是霍少侠救了你的性命,与我无关。”
  韩原忙道:“霍少侠,你的救命大恩,只怕我是无以为报了。”
  霍天云笑道:“韩寨主,我虽然不是你们山寨的弟兄,也算得是自己人吧。你这样说不嫌见外吗?报仇的事你交给我和鸣玉办好了,目前你最紧要的是安心养病。”
  韩原道:“霍老弟,我不会说话,你别见怪。只盼你们能够手刃那个老贼,早日把好消息捎给我们。”
  霍天云道:“你刚刚好转,不要多说话。”金刀寨主早已命人准备好一碗参汤,此时已经端来给韩原喝下。不久韩原便即入睡。
  众人回转大厅,接风宴上,金刀寨主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就接获消息,说是西门化这个老贼已经到了京师,投在汪直门下。所以我一直以为是他的侄儿西门羽干的这桩事情,不料他却突然会在此间出现。只可惜已经过了三天,又不知他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霍天云道:“周伯伯,你得到的那个消息是确实的,不过这个老贼如今已是不能在京师立足了。”
  金刀寨主诧道:“为什么?”
  霍天云笑道:“因为他得罪了皇帝。”当下把个中原委说给金刀寨主知道。
  金刀寨主沉吟半晌,说道:“如此看来,这老贼多半是去投奔瓦剌。”
  霍天云道:“周伯伯,我们想明天就走。”
  金刀寨主知道他们是想去追踪西门化,说道:“你们报仇心切,我也不便强留你们了。不过,你们二人若是到和林的话,这次可得格外小心。听说瓦剌如今是慕容珪和〖昆阳〗【右贤】王【燕注:梁公笔误。前文中右贤王已死,如何再来当权?】当权,慕容珪这个人武功又高,人又阴狠,比宇文成都更难对付。”
  霍天云道:“我们和他也曾不只一次交过手了,我们会格外小心的。”
  第二天一早,霍风二人离开山寨,继续西行。
  (一二九四)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霍天云忽患心痛
  他们骑着金刀寨主送给他们的坐骑,快马加鞭,不过两天,便即进了瓦剌国境。
  第三天正在快马疾驰之际,霍天云走在前头,忽地身躯起伏不定,似乎就要跌下马来的样子。
  风鸣玉吃了一惊,叫道:“大哥,你怎麽啦?”心里不禁甚为奇怪,想道:“霍大哥的骑术比我高明得多,此处又是平坦的草原,怎的他会骑不稳马?”
  霍天云没有回答,突然间那匹马前蹄人立,跳跃起来,霍天云竟然给它抛开。幸而霍天云百忙中使出一个“鹞子翻身”的身法,头下脚上的去势这才倒转过来,安安稳稳的坐在地上。
  他的那匹坐骑好像受了创伤似的,长嘶狂跑,转瞬就跑得不见了。
  霍天云跌坐地上,好像平日练功的模样,盘膝闭目,对风鸣玉问他的话,恍似听而不闻。
  原来他刚才突然感到心痛如绞,极力忍受也受不了,他怕摔倒,双腿不知不觉的紧紧一夹,那匹马也给他夹得疼痛难熬,一发脾气,就把他抛开了。这匹马是久经训练的战马,正如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样,颇有几分基於“自尊”的傲气,平时是鞭打也不能忍受的。此时它当作是给霍天云“虐待”,摆脱了他,就再也不理他了。
  风鸣玉已经隐隐猜想得到霍天云定是有点什麽“不对”了,不过以霍天云这样高强的武功,竟然会给摔下马来,虽然没有摔伤,亦已足以令她大为惊异,大为担心的了。
  她连忙下马,过去照料。金刀寨主送给他们的坐骑乃是一对经常作伴、恍似夫妻的雌雄名驹,公马跑了,母马也跟着跑了。但此时风鸣玉也顾不得坐骑了。
  只见霍天云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汗水淋漓。一看就知他正是在运用上乘的内功。
  风鸣玉在旁边束手无策,心里想道:“他既没中毒,也没受伤,怎的却要用上乘的内功心法运功疗伤?”
  霍天云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虽没呻吟,脸上的肌肉亦已痉挛,可以想见他正在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风鸣玉几乎要哭了出来,幸好过了一会,霍天云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方始站了起来,说道:“玉妹,累你担心了,现在没事啦。”
  风鸣玉道:“霍大哥,这是怎麽一回事情?是否你在禁宫大斗大内高手的时候受了内伤却瞒住我?”
  霍天云道:“不是,我也不懂这是怎麽一回事情?”
  (一二九五)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劝风鸣玉暂时莫练真经心法
  风鸣玉道:“那麽,你怎的一身武功,骑马都骑不稳?”
  霍天云道:“刚才我在快马加鞭之际,忽然感觉好像有一股浊气涌上心头,痛得有点难受。因此我只好赶快下来调匀气息。”
  风鸣玉知道他说的“有点难受”其实已是“十分难受”,心想:“你分明是给摔下来的,却还怕我为你担忧,说成自己下马。”此时霍天云的脸色虽然业已恢复如常,她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说道:“霍大哥,心气痛这种病虽然常见,但练过内功的人却是非常罕见的,而且来得这样突然,我、我恐怕是什麽疑难杂症也说不定。大哥,你要不要歇息几天,运功自疗?待养好了病再继续赶路吧。”
  霍天云笑道:“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管他是否疑难杂症,只要我不至於病倒就行。到了和林,见了阿璞将军,那时再找个大夫一看不迟。”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急於为我报仇,不过,西门化这老贼假如真是去投奔慕容珪,总不会这样快离开和林的。”
  霍天云笑道:“那我留在这里干什麽?在这里又不能找大夫看病,若说运功自疗,我亦早已疗癒了。”
  风鸣玉想想也对,只好说道:“好,那就依你继续走吧。但你不可勉强自己,要是觉得精神不济,就应立即歇息。”
  霍天云道:“好,我听你的话便是。可惜咱们失了坐骑,想走得快些也不能够了。”
  风鸣玉道:“到了有牧场的地方,咱们再买两匹坐骑。总之你不要贪赶路程。”
  霍天云走了一会,忽地想起一事,说道:“玉妹,你尚未开始练那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吧?”
  风鸣玉道:“我的内功不及你,练这心法比你艰难得多,我怕躭搁路程,想都不敢一想。但你为何这样问我,是不是真经上的内功心法有什麽不对?”
  霍天云道:“真经上的心法确是奥妙之极的武学,不过最好你暂时莫练〖。〗【?】”
  风鸣玉打破砂锅问到底,再次问道:“为什麽?”
  霍天云道:“我就是怕它的某些奥妙之处,是咱们现在所有的武学还未能参透的。”
  风鸣玉道:“霍大哥,你一定有点事情还瞒住我,请告诉我吧。”
  霍天云道:“我刚才运功自疗,初时用真经上的心法,以为可以早点见效,不料,不料……”
  (一二九六)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旧地重游
  风鸣玉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不料怎样?”
  霍天云道:“我用真经上的心法,不料痛得更加厉害。後来还是改用本门心法,方始能够把体内流窜的真气凝聚丹田。”
  风鸣玉诧道:“怎的竟会如此?不过几天之前,你用真经上的内功心法替韩原导气归元,不是立见奇效吗,何以用到自己的身上却不济事?”
  霍天云道:“我也不懂,但我想一定是还有什麽诀窍我尚未能参透,所以我劝你最好暂时莫练。”
  风鸣玉笑道:“水弱难负巨舟,以我现有功力,就是想练这种上乘心法,也不能够。”
  两人继续前行,在雁门关外,有几百里“无人地带”,他们走了三天,莫说找不到牧场,连客商也没碰上一个。
  不过,却也有一件值得风鸣玉高兴的事,她一直担心霍天云的“怪病”还会复发,可喜在这三天当中,却还没有复发。
  “霍师哥内功深厚,虽然他不知道是什麽怪病,但被他化解之後,或许就从此不会再有了。”风鸣玉心想。
  行行重行行,经过的地方越来越是荒凉,这一天从一座荒林经过,地是缺乏雨水的黄土,树木虽然不少,却大半是光秃秃的,瘦长的树干,伸出许多乾枯的树桠,缀着寥寥可数的黄叶。霍天云心里想道:“和山明水秀相对的是穷山恶水,所谓穷山恶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风鸣玉本来是和他并肩而行的,不知怎的,忽然离开了他,向那座荒林跑去。
  霍天云怔了一怔,叫道:“玉妹,你跑进树林干吗?”
  风鸣玉如梦初醒,停下脚步,说道:“霍师哥,今晚咱们在这座树林过一晚好不好?”
  此时方是中午时分,霍天云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还走得动。前头或许有较好的地方,走到天色晚了,再找宿处不迟。”
  风鸣玉道:“我不是担心你走不动,是我想回去一看。”
  霍天云一时尚未听懂,说道:“回去!回去那里?”
  风鸣玉道:“就是这座荒林呀,这里是我曾经住过八年的地方。这里有我母亲和我师傅的坟墓。我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师母呀!”
  (一二九七)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谁人来过?
  霍天云瞿然一省,说道:“怪不得这个地方我觉得似曾相识,多年前我奉师父之命找寻师母的下落,曾经到过这里。不过记得当时是在这座林子的北面经过,我见林子太荒凉,也没进去。”【燕注:此言有误,前文中,在风鸣玉离开荒林的当日,霍天云来到此地,在林中见到了师母的坟墓。】
  风鸣玉道:“距今多少年了?”
  霍天云屈指一算,说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风鸣玉道:“那时我刚刚跟师傅练蹑云剑法,大约只有十二三岁年纪。”
  她追忆往事,不胜凄怆,继续说道:“我记得我是七岁那年,来到这里的。爹爹力抗追兵,要妈带我逃生,不幸来到这里,又碰上了追捕我们的敌人,其中有东厂厂卫,也有瓦剌武士。我妈战死,我总算是不幸中之幸,得到师傅把我救出生天。我妈妈的坟墓是师傅筑的,後来师傅死了,又轮到我替她筑坟了。”【燕注:前文中,韩紫香是为了救凌云凤而死的。】
  霍天云说道:“我师母的骸骨去年已由我师父替她迁葬,不过据我所知,师父还在这里留下她的衣冠冢的。”
  风鸣玉道:“这件事我知道。去年我在周伯伯那里曾经见过你的师父。他说他不便给我的母亲迁葬,这事只能由我来做。但我想我爹当年是在这里和我妈并肩作战过的,所以这次我把爹爹的骨灰带来,我想还是让爹爹和妈妈一同葬在这里的好。”
  霍天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师母,我应该到她的衣冠冢拜祭一番。还有你的父母,也是我的岳父岳母,给他们合葬的事,我更应该和你一起效劳。”
  风鸣玉面上一红,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欢喜,低声说道:“我总算已经长大成人,如今我和你一起同来,让妈知道业已有人替代她来照料我,亦可以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当下风鸣玉在前带路,把霍天云带到师傅和母亲的坟前。
  可是一到坟前,他们却都不禁大为惊异了。
  风鸣玉师傅凌云凤那座坟墓,周围的野草铲除得乾乾净净,墓前摆着一束鲜花。这束鲜花虽然是从荒林中采摘来的各种野花,不能和中土用人培殖出来的名花争妍斗丽,但要在一座荒林里找到这许多野花,更足见那人对死者的情重!
  她的母亲那座坟墓野草只剪除了少许,但墓前也同样有一束鲜花。
  霍天云道:“难道是我的师父刚刚来过?但他已经将师母迁去天山,按常理来说,似乎又不会只隔一年又为了修葺衣冠冢再来一趟?”
  (一二九八)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被人怀疑偷坟挖墓
  风鸣玉道:“奇怪,是谁来给我的师傅扫墓?”但既然是无从猜起,也只好暂且不去理会它了。
  想起当年与父母的死别生离,想起在丧母之后,那八年长的时光与师傅相依为命,风鸣玉跪在她们坟前,不禁泪如雨下。
  霍天云道:“师妹,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武学亦已有成,足以告慰师母和岳母的在天之灵了。刚才你也说过,要是她们天上有知,看见咱们同来扫墓,一定也会欢喜的。别太伤心了,令尊的骸骨还待咱们安葬呢。”
  风鸣玉抹乾眼泪,在母亲这座坟墓的旁边开始动土。
  他们以剑挖土,挖了一会,忽听得有个清脆的声音喝道:“什麽人胆敢白日青天偷坟挖墓?”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以他们的武功之高,事先竟然丝毫也没察觉。
  这女子秀丽脱俗,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也还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风鸣玉道:“我们不是偷坟挖墓,我、我们是——”
  那女子凛若冰霜的斥道:“凌女侠的坟墓分明有人动过,你们还要狡辩!快快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已经偷了凌女侠的拳经剑谱?”
  风鸣玉道:“不错,凌女侠的拳经剑谱是在我的身上。但我可不是偷坟挖墓得来的,是我的师傅给我的。”
  那女子道:“什麽,你是凌云凤的弟子?”
  风鸣玉道:“弟子怎敢欺骗前辈,请问前辈是家师的什麽人?家师墓前那束鲜花,想必是前辈所献的了?”
  那女子没有回答,仍然执着再问:“那麽凌女侠的坟墓是谁曾经动过?”
  霍天云道:“是我的师父动的!”
  那女子道:“你的师父是谁?”
  霍天云道:“天山派掌门霍天都!你若然和我的师母相识,应该知道他们的关系!”
  那女子道:“你是霍天都的弟子?好,我试你几招,要是你能够胜得过我手上这根枯枝,我就相信你的言语!”说话之际,她已经随手折下一根光秃的树枝。以树枝当作三尺青锋来使,“唰”的一“剑”,朝霍天云的胸口刺来了!
  别瞧只是一根枯枝,“剑势”可是凌厉之极!
  (一二九九)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武功奇高的女子
  霍天云是个武学大行家,一见她这凌厉的“剑势”,就知决计不能空手接招。
  说时迟,那时快,那美妇人的树枝已经点到霍天云胸前,尚未沾衣,霍天云已是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树枝沾衣掠过,美妇人喝道:“还不亮剑,要找死么?”
  霍天云动作也快,倏的一个“细胸巧翻云”,斜〖掠〗【削】出一丈开外,青钢剑已经掣在手中,反手便是一招“举火燎天”,迎着枯枝疾削。
  风鸣玉在旁观战,心里想道:“枯枝如何能够抵挡利剑,霍师哥只要一剑把她的树枝削断,这场试招就可告终了。”那知结果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霍天云本来也是抱着这个念头,打算一削断她的“兵器”〖,〗【。】便即向她陪罪,免伤和气的〖。〗【,】不料“双剑”一交,霍天云锋利的青钢剑竟然给对方的“树剑”牵引歪过一旁。
  原来那美妇人用了一个“卸”字诀,树枝轻轻搭着他的剑脊,借力牵引,霍天云的剑势竟是不由自主跟着她转。
  幸亏霍天云的内功造诣亦是不弱,迅即一招“夜叉探海”,剑势向前伸展,解消了树枝的粘劲。但气还未曾喘得过来,美妇人的第二招、第三招已是跟着刺来。
  那根枯枝在她手中盘旋飞舞,俨似神龙夭矫,深得轻灵翔动之妙。树剑如影随形的跟着霍天云的利剑转动,霍天云无法削断树枝,渐渐竟是给她反客为主,逼使霍天云要跟着她的剑势来变换方位了。
  美妇人的剑法越出越奇,越来越妙。虽然用的只是一根树枝,霍天云也似感觉到了那森森的剑气。
  美妇人虽然说是“试招”,出手可不留情,不但剑势凌厉,而且劲风飒飒,连站在旁边观战的风鸣玉都感觉得到她那“树剑”发挥的内力。
  身受威胁的霍天云比风鸣玉更多一层惊诧:“奇怪,怎的这个女人也会天山剑法?而且有几招竟比我所学的还要高明?”原来这美妇人使出的剑招虽然并非和天山剑法一模一样,但“剑意”却是相同。也正是因此,霍天云还勉强可以应付。
  但也只是勉强应付而已,形势可是越来越处下风了。
  风鸣玉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她捉摸不透这个女人是敌是友,见她本领如此高强,而出手又毫不留情〖,〗【。】自是不能不担心霍天云的性命。心里想道:“师傅曾经说过,武学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看来这个女人似乎已经达到这个境界!”
  (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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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5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还剩最后350多段,明天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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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辛苦,功德无量
初衷不改,此心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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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电脑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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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5 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辛苦了。2014年5月16日,记住明天这个日子,梁迷有福。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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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双剑合璧斗强敌
  剧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霍天云的衣袖给树枝刺穿三个小孔,这一招三式,“剑法”之快,真是难以形容。风鸣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假如她手上拿的是一把利剑,霍师哥的一条手臂恐怕已经保不住了。”
  眼见霍天云的形势越来越险,风鸣玉如何还能袖手旁观?她大惊之下,唰的就拔出剑来,说道:“前辈剑法高强,请让晚辈一并讨教几招!”
  美妇人哈哈一笑,说道:“你自称是凌云凤的弟子,我正想叫你和你的师兄并肩子齐上。不必客气,进招吧!”
  说时迟,那时快,美妇人的树枝已经点向风鸣玉的胸膛。这一招名为“乘龙引凤”,剑势虽然凌厉,却非立意伤人的“杀着”。顾名思义,她使这招“乘龙引凤”,用意只是在於引出风鸣玉的剑招的。
  风鸣玉不敢怠慢,全神凝注对手“剑尖”,眼看对方的树枝堪堪点到,立即一招“春云乍展”,宝剑挥成半道弧形,半攻半守,迎接敌招。
  这几个月来她与霍天云朝夕相处,天山剑法中的双剑合璧已是练得更加纯熟,心意相通。霍天云用不着和她事先说好,自然而然的便是一招“春风拂柳”使将出去,剑势自左至右挥了半道弧形,和风鸣玉这一招“春云乍展”,配合得妙到毫巅。
  美妇人“咦”了一声,赞道:“不错。”柔枝轻轻一拂,引开风鸣玉的剑势,反手一招,点她穴道〖。〗【,】这根树枝〖,〗【。】在她手上,还能当作判官笔使。
  霍天云如何能让风鸣玉吃亏,唰的一剑,后发先至,刚好又和风鸣玉的剑势合成一道圆弧。只须双剑一合,美妇人内力再强,树剑在他们的剑圈中只怕也要给绞成寸寸断裂。
  美妇人身形一飘一忽,步法轻灵之极,不知怎的,倏的就脱出双剑合璧的圈子。树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改成了和他们游斗。风鸣玉见她步法奇诡,不禁暗暗纳罕,蓦地想起:“这好像是师傅和我说过的穿花绕树身法。但师傅也曾说过,当今之世,只有她的一个好朋友练成这种身法。她的那位朋友似乎不会这样年轻?”心念未已,美妇人的“树剑”又已指到她的胸前。她无暇思索,只好凝神应敌。
  双剑合璧,力战之下,这才堪堪扳成平手。不过那美妇人越攻越快,他们还是只能有招架之功,未能有还手之力。但虽然如此,那美妇人亦已是甚感惊奇了。
  (一三○一)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霍天云怪病复发
  美妇人正想适可而止,霍风二人未知她的心意,仍然双剑齐出,互为呼应,向她攻来。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当然不肯放弃。美妇人一个移形易位,避招进招,树枝在霍天云的剑脊上轻轻一拂。
  她这一招本来只是要化解霍天云的攻势,那知在她只用了三分力道的牵引之下,霍天云忽地“啊呀”一声,长剑脱手飞出。
  这一下不但令得风鸣玉大吃一惊,那美妇人亦是始料之所不及。她已经和霍天云拆了一百多招,霍天云功力的深浅,她已是瞭然於胸,实在想不到霍天云竟会如此突然的“不济事”,简直是不堪一击!
  正在她蓦然一愕之际,只见霍天云已经跌坐地上,面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红,坐也似乎坐得不稳了。
  这美妇人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心念一动,登时猜到了其中缘故。
  风鸣玉大惊之下,生怕这美妇人乘机伤害她的师兄,连忙冲上去保护。不料美妇人衣袖一挥,风鸣玉不由自己的退了几步。
  只见那美妇人已是把霍天云扶了起来,左掌贴着他的背心。背心的大穴与心脉相连,只要她的内力一吐,霍天云就活不成了。
  风鸣玉又惊又怒,喝道:“你是前辈高人,乘人之危,不嫌自贬身份麽?”美妇人毫不理睬,对她的斥责恍似听而不闻。
  风鸣玉发了急,把家传的快刀刀法化为剑招,明知打不过对方,却已豁了出去,对那美妇人展开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美妇人左掌仍然紧贴霍天云的背心,只用右手一根枯枝,左牵右引,轻挑慢点,把风鸣玉的攻势全都化解。风鸣玉想要向前迈进一步,都不能够。
  霍天云原来乃是“怪病复发”,正在剧战之中。突然感觉一股浊气涌上心头,心头绞痛,来得比上一次还更厉害。
  好在美妇人施救及时,手掌一贴他的背心,霍天云立即感到有一线热气俨如游丝钻孔,片刻之间,流转全身,被浊气封塞的穴道也顿然贯通,当真有如〖猪〗【朱】八戒吃人参果一般,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
  霍天云止了疼痛,强开眼睛说道:“玉妹,你别胡来,这位前辈女侠是助我治病!”风鸣玉这才知道美妇人原来乃是一番好意,深自愧悔,连忙收剑。
  (一三○二)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凌云凤的好友于承珠
  过了一会,只见霍天云头顶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脸色亦已恢复红润。
  美妇人移开手掌,笑道:“你果然不愧是霍天都的高足,剑法和内功都已得到他的衣钵真传了。”接着对风鸣玉道:“你也不愧是凌女侠的弟子,你们师兄妹的双剑合璧我都几乎应付不了。故人有此高徒,我也可以心安了。”
  霍天云站了起来,抹乾汗水,心里惊疑不定,向那美妇人行过了礼,说道:“多谢前辈治病救人之德,但请恕弟子冒昧一问,前辈的内功似乎与敝派同出一源?”
  风鸣玉亦是急不及待的接着发问:“听前辈所说,前辈乃是家师好友。不知可否赐示高姓大名?”
  那美妇人笑道:“你的师父料想应该对你提过我的名字,我叫于承珠。”
  此言一出,霍风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风鸣玉道:“原来前辈就是于女侠,我可真想不到!”霍天云则叫道:“于师叔,请恕弟子刚才无礼!”重新行参见本门长辈之礼。
  原来于承珠是张丹枫的唯一女弟子,霍天都则是张丹枫的“记名弟子”,他在未遇上张丹枫之前,武学造诣本来已经很不错的。後来得到张丹枫指点,豁然贯通,这才成为一派宗师。是以张丹枫虽然没有正式收她为徒,只肯谦居“师友之间”,但霍天都则仍是奉他为恩师的。(张丹枫和于承珠、霍天都、凌云凤等人的故事,详见拙著【《萍踪侠影录》与】《散花女侠》〖与《联剑风云录》〗。)
  风鸣玉喜不自胜,继续说道:“师父临终之前,是曾对我说过,她生平最好的朋友就是于女侠。她本来要我找到你的,但我到了金刀寨主那儿打听,他都不知道你的行踪,家师的遗命我只好搁至如今了。不过我可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于承珠道:“想不到什麽?”
  风鸣玉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想不到师叔这样年青貌美!”
  于承珠笑了起来,说道:“我已是年将半百的老太婆啦,还说什麽年轻貌美?你的师父只比我长两岁的。”
  原来凌云凤因为一生屡受挫折,她与霍天都虽然是彼此相爱成为夫妻的,但结果却因各有志向而中途分手,晚年她又受了毒伤,在荒林里过极其艰苦的岁月,俗语说“忧伤令人老”,她自是不能不变成“老太婆”了〖。〗【,】于承珠内功深厚,驻颜有术,故此年近半百,望之还像三十岁左右的半老徐娘。
  (一三○三)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张丹枫尚在人间
  于承珠忆念故人,喟然说道:“你们的师父本来应该是一对武林佳耦的,可惜他们两人性子都很倔强,各行其是,以致佳耦变成怨耦。天云,你的师父如今还是那样只知潜心武学,不理外间事情麽?”
  霍天云道:“我的师父已经改变很多了,前两年他曾到过金刀寨主那儿,对金刀寨主的事业甚表关心,而且鼓励我们学金刀寨主的榜样,为国为民,行侠仗义呢。”
  于承珠叹道:“要是他早就能够这样,他和你的师母也不会仳离了。”
  霍天云道:“师父对当年与师母分手一事,悔恨不已。故此那年他特地为了迁葬师母的事下山。”
  于承珠道:“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你师母的心事我是知道的。尽管当年她坚决要和你的师父分手,对你的师父可还是念念不忘。如今她死後能够回到丈夫身边,总算多少可以弥补这一缺陷了。”
  风鸣玉道:“于师叔,我的师父对你也是念念不忘。我跟了她这许多年,她提到外间的亲友,就只师叔一人。临终之际,她还一再嘱咐我,务必要找到师叔。”
  于承珠道:“我知道她的心事,她是希望我把她的讯息带给你的师公。我真惭愧,直至如今我方能够在你师父坟前吊祭,倒是天都师兄先我而来了。”
  她叹息过後,继续说道:“我最後一次也是在金刀寨主那儿和你的师父见面的,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分手之後,我和外子到云南大理一位姓段的朋友家里居住。每隔一年或两年到石林去探望我的师父一次,在那边我们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是以一直未能抽身。”
  霍天云又惊又喜,说道:“张师祖还在人间吗?”
  于承珠道:“不错,他五十岁过後,就在石林隐居,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尚还活在人间。”
  霍天云大喜道:“这个喜讯,我可得一回去就告诉师父,请师父带我们一起去石林拜谒师祖。”
  于承珠道:“他老人家不愿外间有人知道他在石林隐居,从今年起,他连我也不准去探望他了。而且你们纵然去了石林,也不一定能够见着他的。”
  霍天云、风鸣玉齐声问道:“为什么?”
  于承珠道:“他晚年潜心剑术,要另创一套无名剑法,这套剑法包含极其深奥的武学,如今正是他将近完成的时候。他只怕人寿有限,万一在他有生之年未能达成心愿,那就是莫大的遗憾了。”
  (一三○四)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张丹枫自知不久人世
  风鸣玉道:“师祖只是见一见我们也没空暇麽?”
  于承珠道:“这门剑法要兼练上乘内功,他老人家目前正在练到紧要关头,这次当我拜别他老人家的时候,他告诉我,我一走他就要进行闭关练功的。”
  霍天云吃一惊道:“师祖独自隐居石林,闭关练功,没人护持,万一有甚意外,可是危险得很啊。”
  于承珠道:“他已经请来了两位老朋友,在他闭关练功的石林‘剑峯’之下把守。你们料也知道,闭关练功,是切忌骚扰的,那两个人和我师父的关系,介乎仆友之间,他们只知道尽忠於我的师父,奉命把关,即使是我要见师父,他们也不会放我进去的。”
  霍天云心道:“怪不得师叔说,我们纵然到了石林。也未必见得着师祖了。不过闭关练功总有个期限,待他老人家开关之后,我们去拜谒他那也不迟。”
  他正想问于承珠,师祖究竟要闭关多久,于承珠已在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我本来想见了天都师兄才说的,如今你们问起,我告诉你们也不妨。”
  霍天云见她面色沉重,心头一跳,说道:“是有关师祖的事麽?”
  于承珠点了点头,说道:“师父精于太素脉,这次他把我召去,为的是要和我见最后一面!”
  霍天云和风鸣玉不禁都是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什麽?你说师祖他老人家……”
  于承珠道:“不错,他老人家自知不久人世,恐怕未必过得了今年,故此急於创立无名剑法。同时也是因此,他要我到天山去告诉天都师兄。我只盼他老人家的太素脉这次自诊不灵了。不过要是当真有甚不测,他老人家已是年近九旬,也算得福寿全归了。”
  霍风二人知道了师祖的近况,不敢再提去石林拜谒之事。
  于承珠继续说道:“我是上个月廿四日来到金刀寨主那里的,天都师兄和云凤姐姐收你们为徒之事,金刀寨主早已告诉我了。他说可惜我来迟三天,否则就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了。所以我刚才见着你们,便即想到你们十九就是我的师侄了。不过我却还有怀疑,因为你们早来三天,按说似乎不应该反而迟我一天才到,是以我必须试你们一试。”
  (一三○五)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于承珠详究病因
  风鸣玉道:“我们的坐骑中途跑了。”
  于承珠莫名其妙,说道:“坐骑怎麽会跑?你们的坐骑不是金刀寨主送的么?”心想若是金刀寨主所赠,当然是训练有素的良驹,怎会抛下主人逃跑?再说以他们的武功,纵然是劣马也能制服,何况良驹?
  风鸣玉道:“师哥就是因为怪病突然发作把坐骑吓走的,连带我的坐骑也跟着逃了。对啦,师叔,我正想向你请教,霍师哥这个怪病,来得这样突然,究竟是何因而致?”
  霍天云把那天突然得到怪病的经过和病状说出来之后,于承珠沉吟半晌说道:“如此说来,似乎是因为练功不得其法所致。”
  风鸣玉喜道:“对啦,师哥自己也是这样怀疑。”
  于承珠道:“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刚才我用内力助你导气归元,察觉你对本门的内功心法造诣甚深,并没练错。”
  霍天云道:“禀师叔,弟子最近曾练了一门天竺的内功。”
  于承珠诧道:“天竺内功,是谁传给你的?”
  霍天〖云〗【震】道:“是从一部般若真经上得来的。”当下将上官英杰等人从灵鹫峯上取得“般若真经”,后来上官英杰又把这部真经送了给他的种种事情,一一说给于承珠知道。
  于承珠更感诧异,说道:“这部真经,我也曾经听得师父说过,师父说它是极其高深的内功心法,决非邪派内功可比,怎的会引起这种怪病?”
  霍天云道:“我这里有一段译文,请师叔一阅。”
  于承珠看了之後,赞道:“真经的内功心法果然是精微奥妙,怪不得有人说它还在少林寺现藏的易筋、洗髓二经之上了。它和你的师祖所著的玄功要诀,有许多互通的地方,足以后先辉映〖。〗【,】按说你有本门武学作根基,更不至於练气会练得走歪真气的,这是什麽原故呢?”
  她想了一会,说道:“你得到的译文尚未完全吧?”
  霍天云道:“不错,只是真经上的一段。据上官英杰说,他当时为了急於求成,请那个懂得梵文的若波法师,将其中可以增进内力的练气法门先译出来的。後来若波法师死了,由於找不到懂得梵文的人,其馀部份,尚未译出来。”
  于承珠道:“那部‘般若真经’在你的身上吗?”
  (一三○六)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于承珠懂梵文
  霍天云道:“上官大哥已经送了给我。弟子正想拿回去请教师父。”
  于承珠道:“好,你把原经拿给我看。”
  风鸣玉大喜道:“于师叔,你懂得梵文?”
  于承珠微笑道:“稍微懂得一些。刚才我不是说过,我的师父有两个介乎仆友之间的老朋友吗,他们本来是天竺来的武学高手。”
  霍天云道:“啊,于师叔,你说的这两个人敢情是黑白摩诃?”
  于承珠道:“你的师父曾经和你提过他们?”
  霍天云道:“正是。师父虽然没有和他们见过面,却也是知道他们的。”
  风鸣玉道:“黑白摩诃,这名字好怪,他们是什麽来历?”
  于承珠道:“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一黑一白,哥哥叫黑摩诃,弟弟叫白摩诃,故此合称黑白摩诃,他们是做非法的珠宝生意的,收买贼赃,偷坟挖墓,无所不为。後来给我的师父收服,这才改邪归正。不过,他们以前虽然行为不端,对天竺的武学源流却是瞭如指掌,而且精通梵文。师父和我的梵文就是跟他们学的。”(按:黑白摩诃和张丹枫的故事,详见拙著《萍踪侠影录》。)
  于承珠接过霍天云给她的“般若真经”,仔细翻阅一遍,冥思默索了约莫一枝香时刻,说道:“呵,我懂了。”
  风鸣玉连忙问道:“是否译文和原文不符?”
  于承珠道:“这倒不是,不过那人却漏了最重要的‘散功法门’一段不译。”
  风鸣玉道:“什麽叫做散功法门?”
  于承珠道:“我给你们打个比喻,内力如水,武功如舟。原有的内功基础如江河或池塘。水弱难负巨舟,但水量蓄积过巨,超於江河池塘的容量,那就要泛滥成灾了。天云的内功造诣虽然不弱,练般若真经的上乘心法,究竟还嫌不足。散功法门,就是疏导‘洪水’的法门,而且它的疏导并非弃而不用,是导入四肢百骸,全身三百多个穴道,用於增强内力基础的。”
  风鸣玉恍然大悟,说道:“我也懂了。”
  霍天云道:“你懂了什麽?”
  风鸣玉道:“那若波法师并非不懂这个散功法门的重要,而是他存心害上官大哥。”
  霍天云道:“但上官大哥却没这个怪病〖。〗【?】”
  风鸣玉道:“你忘记上官大哥曾服朱果麽?他得遇奇缘,内力突增。等於从池塘变作江河,可负巨舟了。”
  (一三○七)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于承珠译书
  于承珠道:“好在本门的内功心法和这般若真经上的内功心法颇有相通之处,以天云贤侄现有的内功底子,练那般若真经上的‘散功法门’,也并不难。”
  当下于承珠便把那“散功法门”详加讲解,加上她从张丹枫得到的“玄功要诀”的心法,把两种上乘武学贯串起来,让霍风二人更可以事半功倍。
  这麽一来,不但霍天云听得心领神会,连功力较弱的风鸣玉也听得懂其中奥妙了。于承珠讲解完毕,风鸣玉道:“师叔,我学了这散功法门,可不可以练真经上的心法。”
  于承珠道:“只要循序渐进,是可以的。”
  风鸣玉喜道:“师兄,咱们练好真经上的内功心法,可就不用害怕西门化这老贼了。”
  于承珠道:“西门化是什麽人?”
  风鸣玉把西门化所作的几件奸恶之事说给她听,于承珠道:“我僻处南疆二十年,想不到中原又出了许多邪〖派〗【分】魔头。不过好在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侠义道的后起之秀出现更多。”
  说至此处,她回过头问风鸣玉道:“你是不是要将你父母合葬。”
  风鸣玉道:“弟子刚才就是要给家父筑坟。”
  于承珠道:“好,那麽咱们就在这里多住一天吧。我把那般若真经,全部译成汉文留给你们。”
  风鸣玉喜出望外,说道:“这是最好也不过了。我也想重回故居一看,今晚咱们可以在师父以前居住的那间石屋过夜。”
  霍天云与她合力挖土,本来已经做了一半的功夫不需多久就全部完成了。风鸣玉请于承珠题上墓碑:“风大侠从龙,韩女侠紫香夫妻之墓”。于承珠以金刚指力在石碑上刻出字来,入石三分,胜於斧凿。
  风鸣玉带领他们回到故居,打扫乾净,那间简陋的石屋一切还是像从前的样子,临走那天,她埋在灶中的几只山药蛋还未腐烂,只是少了一个师父。风鸣玉想起与师父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不禁感慨万分〖。〗【的】
  这晚风鸣玉和于承珠住在她从前和师父同住的那间卧房。霍天云则住在她们从前那间用来堆放柴草的屋内〖。〗【,】“柴房”早已没有柴草,霍天云坐在地上,练那刚刚得到于承珠传授的内功心法。
  卧房内那盏油灯,风鸣玉临走那天还是装满油的,没人动过,仍然可用。于承珠换了灯芯,点燃油灯,她随身带有纸笔墨砚,便在黯淡的灯光之下译书,准备穷一晚之力,译成全书。风鸣玉本来要陪她的,却被她催促早睡。
  (一三○八)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往事重现?
  风鸣玉回到旧居,百感交集,不知不觉入了梦中。
  梦里有鲜花也有欢笑,她回到了童年。父亲母亲给她点燃了七枝红烛,为她庆祝七岁生辰。邻家的小朋友也应邀而来,做她的宾客。
  她是的确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快乐生辰”的,那也是她和父母最後一次共同度过的生辰,如今又在梦中重现。
  是幻是真?似梦非梦!邻家的小朋友忽然变成了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他们争着献花给她,她接受了霍天云的,上官英杰和霍天云打起来,忽然这两个人都不见了!
  景色突变,没有了鲜花,没有了欢笑。温暖如春的小屋子变成了白雪皑皑的荒林。
  荒林里有人厮杀,一大羣强盗围攻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倒下去了,她的师父还在挥剑狠斗,啊呀,不妙,她的师父也中了暗器,摇摇欲坠了。母亲的鲜血,师父的鲜血染红了皑皑的雪地!
  她大哭大叫,向师父跑去!
  也还是往事又在梦中重现,她在梦中哭醒了!
  真的是醒了麽?刚才见到的只是梦境么?
  她揉揉眼睛,只听得厮杀的吆喝声、兵器的碰击声竟是比梦中听得更加清楚了。
  床前一灯如豆,她叫道:“师父,师父,你在那里?”
  猛地醒起,师父早已死了。她记起来了,昨晚陪她在这里的是她的师叔于承珠。
  但于承珠也不见了!
  难道都是梦境〖?〗【。】她咬了咬手指,很痛,分明不是梦了。
  她拿起油灯,跑入柴房,只见她的师兄霍天云盘膝坐在地上,对她的来到,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师哥,你听见外面的厮杀麽?”霍天云没有回答。她这才蓦地想起,霍天云是在练那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她如今已经恢复了清醒,知道不能骚扰她的师兄了。
  她定了定神,拿起宝剑,跑出门去。
  果然真的是往事重现,只见她的师叔于承珠正被困在剑阵之中。包围她的是一个魁梧老者和五个番僧。
  但有一点和她曾经目睹的惨痛往事大不相同的是,于承珠并没受伤,雪地也无血迹,一片银白!
  (一三○九)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五个番僧 一个老者
  围攻于承珠那五个番僧,一式打扮,用的兵器,也都是一根九环铁杖。五人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有如潮水一般。五根铁杖,四十五个铜环,摇动起来,叮叮噹噹的响个不停,震耳欲聋。风鸣玉听得心情烦躁,撕开一方手帕,塞着耳朵。
  那五个番僧,气力甚是惊人,碗口大的禅杖在他们手中挥舞,便似孩子玩弄竹杖一样,挥洒自如。禅杖触及之处,石头碎裂,树枝折断,站在数十步开外的风鸣玉也感到扑面的劲风。
  于承珠虽然被困核心,但却是不慌不忙的从容应战。只见她衣袂飘飘,一柄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那五个番僧潮水般的上落,随着她的剑尖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向西,忙个不停。风鸣玉看了一会,渐渐看得出来,表面上是于承珠受到围攻,实际却是羣僧被她带动。稳握先手攻势的是她而不是那五个番僧。
  那魁梧的老者虽然也随着羣僧移动,但转来转去,总是不离正中的方位。他使的厚背阔边双股剑,剑势缓慢,挥动之际,也没风声,但风鸣玉已是看得出来,那五个番僧布成的阵势,全是仗他当中策应,这才能够勉强稳住阵脚的,否则早已给于承珠破了。
  不过风鸣玉还有点害怕自己看得不准,心里想道:“他们六个打师叔一个,师叔纵然能够战胜,恐怕也得耗费许多气力!万一失手,那更不是当耍的。不如我上去助师叔一臂之力,让师叔可以早点打发他们。”
  她主意打定,脚尖点地,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立即平地掠起,投入阵中。
  呼的一根镔铁禅杖向她拦腰扫去,她的脚尖尚未着地,迅即点着杖头,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番僧的禅杖又已是一招“举火撩天”,戳向她的胸口,镔铁禅杖一丈多长,她的脚尖点在另一个番僧的杖头,用力一踩,禅杖并未下沉。侧翼攻来那个番僧的禅杖,使的是上撩招数,刚好与她平胸。
  风鸣玉一剑刺出,使的是借力打力的剑法,意欲把对方的禅杖拨转方向,让他反打自己这边的人,那知这个番僧的功力只有在她之上,决不在她之下。这一带竟是未能带动。被她踏着禅杖的那个番僧振臂一挥,喝道:“去!”风鸣玉也够机灵,未待他发力,便即身形再度腾起,一招“鹰击长空”,又朝那个魁梧老者的左肩刺下。
  (一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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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上一辈的四大剑客之一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厚背阔边双股剑一招“金鹏展翅”,迎击风鸣玉凌空刺下的宝剑,只听得“噹”的一声,风鸣玉虎口发热,宝剑脱手而飞,她的身子也急坠下来,眼看就要碰上那个魁梧老者明晃晃的剑尖。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风鸣玉忽地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托起,似是腾云驾雾一般,她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平平稳稳的落到地面,已是在数丈开外了。
  原来她是得于承珠之助,于承珠早已知道风鸣玉不是那老者的对手,老者出剑之际,她亦同时出手,挥袖轻轻一拂,以一股“巧力”把风鸣玉“送”出险境,同时拂开了那老者的双股剑。
  于承珠冷笑道:“阳宗海,不见三十年,原来你别的功夫没有长进,吹牛的本领倒是大大长进了!嘿嘿,你说人家是米粒之珠,依我看来,你也不过是萤火之光!我这师侄目前和你相比或许稍逊一筹,但用不了三年,一定能够胜过你!”
  风鸣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这个老者乃是三十年前曾和师祖并列为天下四大剑客之一的阳宗海,怪不得武功这么了得!师叔的本领虽然在他之上,但他有五个番僧相助,时间一长,只怕师叔也有可能给他们累得两败俱伤。可惜我本领不济,想帮师叔的忙,也插不进手。”
  风鸣玉对武林掌故,所知甚少。还是近几个月来,她与霍天云朝夕相处,才知道较多一些的。据霍天云告诉她,三四十年之前,张丹枫、乌蒙夫、石惊涛、阳宗海被人称为四大剑客,阳宗海虽然名列榜末,论剑术,其实也和上面三个人相差甚远,但既然能够“名附骥尾”,那亦已经是非同小可了。
  阳宗海大怒道:“我和你的师辈乃是同辈,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于承珠冷笑道:“当年你巴结权贵,钓誉沽名,妄自高攀,把自己吹嘘成四大剑客之一,我的师父因此对你薄施小惩,你曾经对他磕过了头,发誓从今之後,不敢再出来招摇的,你忘记了么?”
  阳宗海气得哇哇大叫:“张丹枫若然未死,我还要找他算账呢。你这狂妄小辈,胆敢轻视於我,那就替代张丹枫受我一剑吧!”原来他误听传言,以为张丹枫已死,这才敢重现江湖的。这次他也正是因为打听到于承珠的行踪,特地纠合番僧,想把当年吃了张丹枫大亏的这口气,报复在于承珠身上的。
  (一三一一)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霍天云拿强敌试招
  于承珠笑道:“凭你也配和我的师父相比?真是可笑啊可笑!我听你吹牛吹了半天,只有一句话说得还稍微有点道理。”
  阳宗海怔了一怔,说道:“哦,你也不能不承认我的话有点道理了吗?是那一句?”
  于承珠笑道:“你说我这师侄是米粒之珠,米粒之珠,也还是珍珠!你不是萤火之光,腐草化为萤,你比腐草更臭!如何能与珍珠相比?嘿嘿,你多少还算得有点自知之明!”她把阳宗海比作萤火之光,当作了阳宗海自己亦已承认。
  阳宗海大怒喝道:“气死我也!我非把你化骨扬灰不可,杀了你再杀那小丫头!”倒转阵势,发动强攻。
  于承珠笑道:“可惜你没有这样本领,当心吹牛吹破肚皮!”她在五个番僧与阳宗海的强攻之下,衣袂飘飘,剑随身走,挥洒自如,端的有流水行云之妙。风鸣玉在旁边看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忽听得有人赞道:“原来大须弥剑式还有这许多变化,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风鸣玉如梦初醒,回头一看,在她身边的可不正是霍天云是谁?
  风鸣玉大喜道:“师哥,你已经练功完毕,恢复如常了么?”
  霍天云道:“我得到师叔的指点,重新练那真经上的内功心法,果然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但师叔的剑法,更是精妙无比,玉妹,你快仔细瞧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眼福呀!”
  风鸣玉道:“可惜我有许多还看不懂。”
  霍天云道:“能看得懂多少就是多少。待会儿我和你一起练。”
  风鸣玉有点莫名其妙,心里想道:“师叔目前虽然似乎稍占上风,但要取胜只怕还不容易。师兄怎能过一会儿就和我练剑?”
  霍天云凝神观看,过了一会,于承珠的一套大须弥剑式已经使了一遍,正在从头再来。
  霍天云忽道:“师叔,请你暂歇一歇,让弟子试一试学会了多少,好吗?”
  于承珠笑道:“好,我也知道你心痒难熬了,你新练的内功也该试一试啦,就让你试吧!”
  风鸣玉这才懂得师兄刚才所说的意思,忙道:“师叔,我和师哥一起练行吗?”她刚才一个人冲入阵中,几乎吃了大亏,生怕师叔不许。
  于承珠笑道:“你和天云双剑合璧,大概是可以无须我替你担忧了。好吧,你高兴一试,那也无妨。”说话之际,一招“三转法轮”,荡开两根铁杖,冲破了一个缺口,立即飘身而出。
  (一三一二)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双剑合璧闯敌阵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和风鸣玉已是抢入阵中。
  两个番僧的铁杖当头打下,霍风二人双剑齐出,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铁片的碎屑纷飞,两根镔铁禅杖都是“伤痕”斑驳,荡过一边。风鸣玉感到禅杖的力道比起她刚才所受好像轻了许多,情知这是师兄的化解之功,心中暗暗欢喜:“师哥的功力果然不但已经恢复,而且更胜从前了!”
  阳宗海喝道:“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丫头进来!”阵势一转,登时把他们卷进核心。
  阳宗海居中策应,五个番僧潮水般的同进同退,风鸣玉觉得压力越来越重了。
  霍天云看出这个阵势是按着五行八卦方位,叫道:“转乾方,走巽位,白鹤展翅!”风鸣玉依照他的指点,一招“白鹤展翅”,剑势斜飞,果然刚好迎上侧翼向她袭来的番僧。风鸣玉剑走轻灵,这一招“白鹤展翅”几乎削断那个番僧的手臂。幸亏他们这个阵势呼应得快,另外两个番僧迅即拥上,架开他们的双剑。
  阳宗海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好,叫你这两个小子丫头知道我的厉害!”号令一发,倒转阵势,从“正五行”变为“反五行”,霍天云尚未深悉阵法的奥妙,登时又被困住。阳宗海抓着有利的时机,立下杀手!厚背阔边双股剑一招“雷电交轰”,向着霍天云的天灵盖劈下。
  霍风二人心意相通,风鸣玉不待师兄指点,青〖钢〗【冥】剑已是划了一道弧形反削出去,她这一招“玄鸟划砂”和霍天云使的那招“举火撩天”,配合得正是妙到毫巅!
  只听得断金戛玉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火星蓬飞,阳宗海的厚背阔边双股剑损了一个缺口。
  于承珠袖手旁观,看得眉飞色舞,哈哈笑道:“阳宗海,你连我师父的徒孙都打不过,还敢以前辈自居?”
  阳宗海沉住了气,指挥五个番僧,把圈子越缩越小。他的剑虽然损了一个缺口,但那是因为他的这把剑,剑质不如对方的宝剑之故,若论本身功力,他还是在霍天云之上的。不过,霍风二人双剑合璧,却也足以抵御他了。
  番僧杖上的铜环也是一种扰乱敌人心神的武器,风鸣玉刚才在阵外旁观,还不觉得怎样,此时陷在阵中,四十五个铜环在她的耳边摇得震天价响,她可是不觉心情烦躁了。
  (一三一三)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发挥威力
  霍天云在震耳欲聋的铃声之中轻轻说道:“咱们试演新学来的大须弥剑式!”那五个番僧不知他说什麽,阳宗海却听见了,哈哈笑道:“临渴掘井,有何用处?”
  话犹未了,只见霍天云已是唰一剑向一个番僧刺去。正是于承珠刚才所使的大须弥剑式的一招。
  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式,风鸣玉都还未曾练得纯熟,于承珠变化出来的招式,是渗杂了张丹枫晚年所创的无名剑法的,“剑理”虽然相通,变化则更奇奥,风鸣玉刚才虽曾凝神观看,对她自创的新招还在半知半解之间。但好在她与霍天云配合有素,心意相通,一见霍天云使出新照,也不管自己用得对与不对,便即依据“剑理”,使出了从于承珠那里新学来的另一招大须弥剑式。
  那五个番僧虽然是潮水般的同进同退,但正面接战的也只是两个人,另外两个从侧翼进袭的等於後备部队,要待正面这两个人出了一招之後,方始补上他们的空缺。如此循环回复,周而复始。动作虽然极其迅速,但在换人之际,毕竟还是有一丝间隙。
  风鸣玉闪电般的出招,正好是抓住这丝【暂】间隙,攻向另一个番僧〖,〗【。】令他不能与同伴呼应。
  霍天云剑直如矢,向正面那个番僧刺去,那个番僧横杖一挡。不料霍天云的剑势中途突变,从直刺改为斜削,剑光一闪,〖禅〗【洋】杖上挂的九枚铜铃全都削落,哑然无声!要不是这番僧退得快,五根指头,险些也给削掉。
  说时迟,那时快,居中策应的阳宗海已是一剑向他拦腰斩来!
  风鸣玉逼退那个番僧,反手一刺,也是刚好和霍天云配合得天衣无缝。
  “噹”的一声响过,阳宗海的厚背阔边双股剑又损了一个缺口。而且这次不仅只是兵刃“受伤”而已,他竟然给双剑合璧的压力,不由自主的逼退两步,胸中气血翻涌,虽然身体还未受伤,但显然在内力的比较上,已是输了对方一筹了。
  阳宗海运气三转,方始消了胸中如受重压之感,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了。心里想道:“奇怪,这小子怎的越战越强,内力也好像比初交手时强了许多!”
  原来霍天云新练成的内功心法,初时尚未能运用自如,在激战中豁然贯通,此际方始能够发挥威力。
  (一三一四)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漏期号)
  
  报纸连载跳过了1315
     (一三一五)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铜铃削落哑然无声
  五行阵势,首尾相啣,此去彼来,阳宗海刚给他们逼退,另外两个番僧又已从两翼攻上。
  风鸣玉道:“师哥,这次咱们对掉一个位置。”霍天云道:“好!”长剑一圈,剑势罩着一个番僧,风鸣玉手起剑落,使出霍天云刚才那招“沿杖削铃”的大须弥剑式,抓着那瞬息的间隙,剑光一闪,果然那根禅杖上挂着的九杖铜铃全都给她削落。
  刚才是由风鸣玉掩护霍天云削铃,如今则是颠倒过来,由霍天云掩护风鸣玉削铃,效果更佳。不仅风鸣玉削落了九枚铜铃,打掩护的霍天云剑势一圈复展,也迅速的削落了另一个番僧禅杖上的九枚铜铃。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对番僧攻上来了。霍风二人重施故技,但这一次的结果却又不同。
  阳宗海在五行阵中,本是担当居中策应的,此时他把阵势略略改变,一对番僧两翼包抄,他也同时出手,唰的一剑,在霍天云背後突施袭击。
  虽然不能算是“偷袭”,但他以高出霍天云两辈的身份,在背後攻击,也可算是大失身份了!
  他吃惊於霍天云的越打越强,这一击是全力施为,力透剑尖的。
  霍天云无暇攻敌,反手一剑,独自硬接了阳宗海这招。阳宗海身形一晃,霍天云退了两步。不错,他的功力已是胜过从前,但单打独斗,比之阳宗海仍然稍有不如。
  结果,这一次只是风鸣玉削落了一根禅杖上的九枚铜铃。
  双方动作都快,第二对番僧攻上,风鸣玉亦已和霍天云会合,双剑合璧,刚好与阳宗海与那两个番僧工力悉敌。这一招双方顽拚,霍风以二敌三,阳宗海这边仍然占不到丝毫便宜,阳宗海心里更加吃惊了。
  但这五行阵势,正反并用,攻守相连,法度谨严,霍风二人想要破阵,也还是谈何容易?
  霍天云看出一个窍门,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风鸣玉心领神会,与他双剑齐出,紧紧追逼阳宗海。阳宗海的位置是阵势的枢纽,如此一来,不管用的是“正五行阵法”或“反五行阵法”,这个阵势都只能跟随他们转动了。
  剧战中他们又削落了最後一个番僧禅杖上挂着的九枚铜铃,至此铜铃全部削落,哑然无声!
  (一三一六)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借强敌来磨练自己
  番僧禅杖上挂着的铜铃,可以用来扰乱敌手心神,也是一种武器。如今铜铃全部削落,风鸣玉只感心境一片清凉,登时精神大振。
  她对大须弥剑式本来只是一知半解的。如今现炒现卖,经过了数百招的实战,亦已渐趋纯熟,虽然未能尽悉其中奥妙,比起开始与霍天云双剑合璧之时,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于承珠看得心花怒放,想道:“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老话当真不错。他们经过这场大战,胜於自己苦练一年!看来用不着我出手相助,这个阵势也是困不住他们了。”原来她允许霍风二人代她一试,用意也正是想藉强敌来磨练他们的。她早有准备,不怕作最坏的打算,也不怕霍风二人会有性命之忧。
  主客势易,五行阵眼看就要给他们攻破,五名番僧忽地脱下身上所披的大红袈裟,右手挥动禅杖,左手展舞袈裟,就像平地涌起五幅红云,把霍风二人裹在当中。
  这五个番僧乃是从西藏来的密宗高手,内功造诣虽然不及霍天云的精纯,亦是颇不寻常。经过他们的玄功运用,袈裟变成了盾牌,霍风二人的攻势登时受阻,恢复了相持局面。
  风鸣玉道:“怎麽办?”霍天云道:“任它羣魔乱舞,依然吾行吾素。”意思即是原定的战略不必变更。风鸣玉道:“对,就这麽办。”
  此时风鸣玉的大须弥剑式已是更加纯熟了,双剑合璧,宛如玉龙夭矫,在羣僧合围之中左荡右决。但对付羣僧为宾,对付阳宗海为主,阳宗海依然给他们逼得透不过气来。本来他是担任居中策应的,如今变成了不是他“策应”羣僧,而是这五个番僧合力来帮他减轻压力了。
  于承珠见他们打了这麽久,恐防他们内力消耗过甚,说道:“你们出来歇歇,让回给我吧。”
  霍风二人未曾答应,阳宗海和这五个番僧都已着了慌,他们经过这场恶斗,差不多已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只怕霍风二人都对付不了,如何还能够再战本领更高的于承珠?
  其中一个本领较弱的番僧,怯意一生,登时露出破绽。只听得“波”的一声,他【们】的袈裟给〖戳〗【戮】破两个小孔,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垂下来了。
  (一三一七)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大破五行阵
  击破了最弱的一环,阵法已是露出破绽,霍天云改用追风剑式,反手一剑,又刺穿了一个番僧的袈裟,风鸣玉笑道:“师哥,我和你比比谁快!”脚尖点地,身形掠起,使出父亲所授的三绝招之一,抖起了三朵剑花,只听得“波、波”两声,两件大红袈裟同时给她戳破。她这一招名为“云龙三现”,若是练到炉火纯青之境,本来可以同时刺穿三件袈裟的,她毕竟还差一点火候。
  霍天云说道:“师妹,你这一招又快又准,比起追风剑式,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风鸣玉的父亲生前号称“天下第一快刀”,他把刀法化为剑法,传给女儿,与天山剑法的“追风剑式”确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风鸣玉大为欢喜,心里想道:“原来我用家传的剑术,一样可以发挥双剑合璧的威力!”
  心念一动,她再使一招父亲所授的“神龙入海”,与霍天云的追风剑式配合,把最後一名番僧,也是本领最强的那名番僧的袈裟也刺穿了。
  这五个番僧是把袈裟当作“盾〖牌〗【环】”的,袈裟全毁,他们的禅杖可是更加抵挡不住双剑合璧的威力,纵有阳宗海居中策应,亦是难挽颓势。
  阳宗海见势不妙,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逃,一待于承珠出手,那时要跑也跑不了。主意打定,猛刺三剑,以进为退,把风鸣玉逼得侧身闪开,立即逃跑。
  那五个番僧也是和他抱着同样心思,他一跑,人人争着逃跑,“五行阵”登时破了。
  于承珠喝道:“打不过就要逃跑了么,那有这样便宜的事,多少带点记号回去!”把手一扬,只见金光闪闪,疾若流星飞掠,追上了正在拔脚飞跑的六个敌人。
  原来她用的暗器乃是一朵朵小小的金花,登时“哎哟、哎哟”之声叫个不停,那五名番僧额头都“嵌”了一朵金花,阳宗海本领最高,也难幸免,不过他是给金花“嵌”在臂上,比起那五名番僧,总算没那麽难看。
  风鸣玉看得眉飞色舞,叫起来道:“师叔,你这手暗器真是妙啊!”要知六个敌人并不是向着同一个方向逃跑的,而且每个人跑的快慢也有不同,但这六个人却是同时给金花打着,要不是风鸣玉亲眼看见,实难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暗器功夫。
  (一三一八)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说上乘“剑理”
  霍天云笑道:“于师叔有个外号,叫做‘散花女侠’,二十年前,她的这手金花打穴的绝技就已名震江湖,你不知道麽?”
  于承珠道:“这是江湖上的朋友给我脸上贴金,这些年来,我疏於练习,已是大不如前了。”
  风鸣玉笑道:“于师叔,你这手暗器功夫好是好了,就是花的本钱太大,像刚才打出的六朵金花,恐怕也要用上一两金子吧。这手功夫我练不来,也不敢练〖。〗”【。】
  于承珠笑道:“以往我打出的金花是收回来的,这次我要他们留下一点记号,就只好赔上一点金子了。”
  霍天云道:“师叔给他们这个教训,让他们毕生难忘,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两个对着疮疤,能够知所警惕,赔上这点金子也算值得了。”
  风鸣玉道:“师叔,我最羡慕你的这套大须弥剑式,以前我真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繁复,而每一招变化又都是匪夷所思的奇妙剑法的!”
  于承珠笑道:“原来你是想要我这套剑法,你的眼光不错,这套剑式是天山剑法的精华所在,是我的师父和大师兄合力创出来的,当然要比金花打穴的功夫珍贵得多。”
  霍天云问道:“大须弥剑式本来师父也曾教过我的,但师叔使出来,似乎和弟子原来学的又有点不同——”
  于承珠道:“你看出那些不同?”
  霍天云道:“变化更加精微还在其次,最令弟子莫测高深的是它似乎没有固定的招式,我曾注意到师叔刚才在那五行阵中,曾经三次用过‘横扫六合’一式,第一次是自左而右的横扫,第二次方向恰恰相反,是自右而左了,第三次更奇妙,一起式就是圆圈,然後剑势扩展,虽然仍是‘横扫’,但上下四方都已在剑势笼罩之内。”
  于承珠喜道:“你观察入微,果然是极为难得的学武奇材,你须知道上乘武学是不拘一格的,只须依据‘剑理’,练到最高境界,根本不必讲究什麽招式,随意所之,均能尅敌制胜。但在看似毫无章法之中,仍是有章法可寻。这套大须弥剑式是你的师祖近年所创的‘无名剑法’一部份,当然与你所学的不同了。但所谓‘不同’,却又与一般人所说的‘不同’不同,尽管不同,剑理还是相通。”
  风鸣玉给她这几个“不同”弄得头昏脑胀,笑道:“这麽深奥,看来我是想练也练不成了。”
  (一三一九)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于承珠传授剑法。
  于承珠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说到学武的聪明才智,依我看来,你决不在你的师兄之下。刚才你那几招从刀法变化出来的剑招,变化精奇之处,就足以与大须弥剑式比肩,而且和无名剑法的剑理,也隐隐相通。”
  风鸣玉道:“这几招是我爹爹教的,我那有本领自创新招。”
  于承珠道:“你懂得它能够和大须弥剑式配合,懂得在适当的时机使用出来,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了。”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无名剑法,我的师傅穷数十年心力,也还未曾全部完成,我所得的更是一鳞半爪而已,你现在未能参透,那不要紧,只要懂得剑理,将来练到那个境界,自必豁然贯通。”
  风鸣玉点了点头,说道:“师叔,我真希望你能够多指点我一些。”
  于承珠笑道:“这还不容易吗,只要你肯学。我这次前往天山,就是要把师父的近况和他老人〖家〗晚年所悟的剑理告诉霍师兄的。咱们一路同行,到了天山之时,我所懂得的相信你也可以学会了。霍师兄更是闻一知十,聪明才智,胜我十倍。无名剑法的精髓,相信他一听就能比我领悟更多。你们跟随名师,将来的造诣也一定比我更大。”
  风鸣玉道:“师叔对我太夸奖了,不过我们恐怕还不能追随师叔便即前往天山。”
  于承珠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们不是准备回山的吗?”
  霍天云道:“本来是的,但现在改变了主意。”
  于承珠道:“为什麽?”
  风鸣玉道:“为了我的原故,我要到和林去报父仇。”当下将她的父亲如何给西门化害死的事情,说给于承珠知道。
  于承珠道:“父仇不共戴天,何况此人乃是侠义道的公敌,你们是应该先去诛奸的。不过,现在已经是过午时份,你们在这里多住一晚,让我把这套大须弥剑式传给你们如何?”
  霍风二人大喜说道:“这是最好不过了。”他们在这套剑法上已经颇有根基,用不了半天功夫,剑法中的精义已是了然於胸。
  第二天他们与于承珠分道扬镳,于承珠道:“你们有什麽要我代为禀告天云的师父吗?”
  霍天云道:“没什么,师父关心的事情,师叔在金刀寨主那儿都已经知道了,用不着我再说啦。”
  (一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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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前往和林报父仇
  于承珠笑道:“我说的不是国家大事,是儿女私情。”
  风鸣玉面上一红,说道:“我不懂师叔的意思。”
  于承珠道:“我在金刀寨主那儿,听说你们是已经订了白头之约的未婚夫妇,我还未曾向你们贺喜呢。要不要我替你们禀明师父,让他也好有个准备,待你们回山之日,就替你们主持婚礼。”
  风鸣玉满面通红,说道:“父仇未报,言之尚早。”
  于承珠笑道:“如今你的武功已经大进,又有天云帮你的忙,双剑合璧,当今之世,能够胜过你们的亦已寥寥可数了。西门化纵然得到了真的般若真经,料想他也不是你们的敌手,何愁此仇不报!”
  霍风二人拜祭过风鸣玉母亲和师傅的墓,便即与于承珠分手。
  他们得到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又得到了师祖剑法的真传,想法也是和于承珠一样:除非碰不上西门化,碰上了定然叫他难逃复仇之剑。
  走了三天,这一天到了穆斯葛特山之南,过了这座山,还有两天路程就可以到达和林了。
  山脚下是一片有牧民聚居的草原,天色已晚,他们到一个帐幕求宿。虽然他们可以露宿,但因所带的乾粮和食水都已所剩无多,难得此处见到人家,正好增补所需的粮、水。
  这个帐幕只有父子二人,〖蒙古〗【哈萨克】牧民素来好客,他们虽是汉人,一样得到殷勤招待。
  那老者是到过中国的,说道:“虽然我们和汉人打了几年仗,但我知道汉人和我们一样,都是愿意过太平的日子,不愿意打仗的。现在好了,自从去年前大汗去世之後,听说已经和汉人订了和约,不用打仗了。”
  儿子说道:“爹爹,你别欢喜得太早,前两天我听到风声,听说新的大汗和大将军又要征发壮丁和马匹,准备和汉人再打呢。”
  那老者叹口气道:“如此打来打去,何日方得太平?不过,你这消息未必可靠。”
  儿子说道:“是真的呀。昨天有个朋友从山的那边来,他说他们那边已经开始抽丁了呢,只是未轮到咱们这里罢了。”
  老者说道:“纵然可靠,也不一定就会打仗的。有两个中国的官员听说正在咱们格老家中,你知道么?”
  (一三二一)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来了两位汉官
  儿子说道:“怪不得我刚才放羊回来,看见有些人在格老(部落之长)的毡庐周围探头探脑,我赶着回家,没功夫打听,原来是来了汉客。”
  接着笑道:“我们这里是很少汉人来的,所以汉人一来,大家都把他当作稀客,争着招待他的。甚至前两年和汉人打仗的时候也是如此,想不到,今天一天之内,就来了四位稀客,我们也沾上光了。”
  老者接着笑道:“好在你们进来的时候,没人看见,我们住得又比较偏僻,否则我们的帐幕,只怕也要给人挤破。在格老家中那两位客人,别的人想去探问也不敢去。”
  霍天云道:“老伯,你怎麽知道这两个汉人是官员?”
  老者说道:“我也是听得人家说的,他们说这两位汉人穿的是锦袍,骑的是骏马,马鞍都是银子打的。格老的‘报达’(管家)亲自给他们牵马走近毡庐,如果客人的身份不是官员,格老不会这样隆重招待。”
  儿子笑道:“爹爹,你的话头越说越远了。”
  老者瞿然一省,笑道:“对,我是扯得远了,刚才我说到那里?”
  儿子说道:“你说到我的消息纵然可靠,也不一定会打仗的。我不懂,为何来了两个汉人官员,就和不用打仗有关?”
  老者说道:“这是格老家中的人传出来的,听说这两个汉官是来和咱们的大汗讲和的。所以格老才敢隆重招待他们。你还记得吗,去年前大汗逝世之前,不是也曾有汉人的官员来替咱们大汗祝寿吗?那班人当时也是来谈和的。记得他们路过此地之时,格老也曾亲自出去迎接,献给贵客哈达。”
  老年人说话一般比较罗唆,他的儿子打断他的话道:“原来如此。但咱们暂且不必管格老的客人吧,咱们自己的客人来了老半天,你都未曾请他们喝酒呢。”
  老者一拍脑袋,笑道:“对,我真是老糊涂了,你去烤一只乳羊吧。”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一皮袋马奶酒,斟在大碗里给客人喝。
  霍天云道:“用不着这样费神,一只乳羊我们也吃不下,随便有什么就吃什麽吧。”他一定不肯让那少年去宰羊,少年也只好依他了。
  (一三二二)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主人醉倒
  老者说道:“这怎麽好意思,你们是远方来的贵客。”
  霍天云笑道:“什麽贵客,我们在中土其实和你们一样,是个山野小民!”
  老者说道:“你们要不要去会一会那两个汉人官员?我们这里只有格老住的是毡庐,从此处往南走,大约有半铺路程(一铺是十里)。要是你们不用我带路,也很容易找到的。”原来他以为霍天云和那两个官员同是汉人,或许希望和他们一起前往和林。而他自己则不想藉此巴结格老,故而说出这样的话。
  霍天云笑道:“我刚刚说过,我们不过是山野小民,何必去高攀达官贵人!”
  老者翘起大拇指赞道:“好,有志气,有志气!我敬你一碗马奶酒!”
  说话投机,那老者不知不觉喝醉了,躺在地上,呼呼虏虏的打起鼾来。
  少年笑道:“我爹又没酒量,又好喝酒,请莫怪他失礼。不过也难得他今天这样高兴。你们多喝两碗。”
  霍天云道:“我们也喝够吃够了。明天我们一早就走,或许不能向你们辞行,请你们也莫见怪。”
  少年懂得他的用意,是恐怕明天一早,他们父子还在梦中,不想惊醒他们好梦。
  此时他自己亦已颇有酒意,◇◇◇◇◇不知是否能够一早醒来。正自踌躇,霍天云说道:“我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相交以心,大家都莫客气。我们想补充一些乾粮和食水,我就不客气和你要了。”
  那少年大为欢喜,说道:“霍兄,你真是个爽快的人,好,就这样办吧。明天要是我贪睡不知醒的话,你们也不要见怪。”说罢把家中所存的乾粮,都送给他们,装了满满一袋。
  霍天云道:“好,咱们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吧!”和那少年每人喝三大碗,那少年也醉倒了。
  风鸣玉道:“师哥,你好像是有意灌醉他?”
  霍天云道:“不错,咱们去格老的毡庐一探。看看那两个汉人官儿是否咱们相识?”
  风鸣玉笑道:“咱们把人家的东西吃光,喝光,拿光,撒手就走,不大好吧?”
  (一三二三)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大内总管和御林军统领都来了
  霍天云笑道:“我自有安排。”拿出十两银子,放在老者枕头底下,那袋乾粮,也取出一半。
  “要是刚才给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接受。如今咱们可以放心走了。”霍天云道。
  风鸣玉笑道:“原来你灌醉他们,还有这样妙用。”
  山脚下这片草原,虽是牧民聚居之地,但所谓“聚居”,帐幕与帐幕之间,还是距离颇远的,与汉人农村的“聚居”大不相同。
  他们直奔山南,走了约莫五、六里路,果然发现一座毡庐,(这是哈萨克人和藏人贵族的一种独特建筑,兼有帐幕和房屋的形式,四面是土墙,但屋顶则覆以厚毡,不用瓦盖,里面铺以驼绒织成的“褥”替代床铺,房间也是绒幕间隔。)料想定是“格老”所住的了。
  “你准备怎样?”风鸣玉问道。
  “看清楚了这两个官儿是谁再说。”霍天云道。
  风鸣玉道:“毡庐里定是黑沉沉的,擦燃火石,恐怕会惊醒旁人。”
  霍天云正自沉吟,忽听得毡庐里,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两个人本来是咬着耳朵说话,但因更深人静,万籁无声,霍天云身具上乘内功,听觉比常人敏锐得多,却给他听见了。不过,还不是听得怎么清楚。
  霍天云走近毡庐,伏地听声,向风鸣玉招一招手。
  风鸣玉跟着他躺下来,低声问道:“听得出是谁吗?”她伏地听声的本领不及霍天云,只是隐约听出几个单字。
  霍天云道:“是方维峻和穆大雄!”
  方维峻是大内总管,穆大雄是御林军统领,这两个人在他们那次闯入禁苑之时,都是曾经和他们交过手的。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这两个人的身份可是非同小可,他们在说什麽?”
  霍天云摆摆手,示意叫她暂且不要说话!
  他凝神静听,只听得方维峻说道:“还有两天,咱们就可以到达和林。但越近和林,我可越是发愁,不知怎麽办才好?”
  穆大雄道:“你愁什麽?”
  方维峻道:“你没听见格老今晚所说的那件事吗,前几天,他到过慕容珪的将军府,慕容珪设宴招待他,席上有个上了年纪的汉人作陪。”
  (一三二四)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商量捉拿西门化
  穆大雄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听他所说,这个上了年纪的汉人,好像、好像是西门化!”
  方维峻道:“什麽好像,必定是他无疑!”
  穆大雄道:“你就是因为他的事情犯愁?”
  方维峻道:“可不是吗,皇上要咱们将他捉回去,这件事咱们怎麽能够办到?”
  穆大雄不作声,方维峻继续说道:“咱们此来,乃是有求於人。说明白点,就是要巴结新任瓦剌的统领全国兵马的大将军慕容珪的。如今西门化已经成为慕容珪的座上客,咱们怎能动他一根毫发?”
  霍天云低声和风鸣玉说道:“原来他们是来捉西门化的,这倒可以间接助咱们一臂之力。”
  毡庐里静默了一阵,方始听得穆大雄缓缓说道:“依我揣测,皇上还是想与瓦剌谈和的,你说是吗?”
  方维峻道:“这还用说,否则他怎会同意汪公公的主张,让咱们来向瓦剌的新大汗道贺?”
  穆大雄道:“这还用说【燕注:与前句重复,似有不妥。】,咱们虽然不是领有诏书的正式使节,但瓦剌大汗和慕容珪心里也会明白,咱们是可以代表皇上的使者了?”
  方维峻道:“那又怎样?”
  穆大雄道:“瓦剌倘若是有意谈和,咱们把皇上的意思透露给慕容珪知道,想必他也不会包庇西门化吧?”
  方维峻道:“问题就在,瓦剌根本不想谈和。就是想和,也不是咱们皇上希望的那种只肯吃点小亏的和。”
  穆大雄叹口气道:“咱们也得替皇上着想。他是为势所迫,要是他不惜吃大亏向瓦剌求和的话,金刀寨主就不能放过他。皇上不敢公然派出使臣,我想这也是最大的原因。”
  方维峻道:“皇上怎麽想,咱们暂且不管,瓦剌若要兴兵进犯中土,西门化可是最能帮忙他们的人。你还希望慕容珪可以把西门化交给咱们,这种妙想天开的办法,在他面前,提也不能一提!”
  穆大雄道:“那麽咱们设法诱骗他回去如何?就说经过汪公公求情,皇上答应可以重用他如何?”
  方维峻冷笑道:“你以为西门化是三岁小孩,他那次不顾皇上死活,岂会不知皇上恨他?”
  (一三二五)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通番卖国
  方维峻继续说道:“再说,即使能够把西门化骗回去,对咱们又有什麽好处?不错,皇上可能有点赏赐,但你已经做到了御林军统领,升官也没有什麽合适的官儿给你当了。难道你还想当兵部尚书不成?”明代政制,领兵的大将,如“经略”“督师”之类,往往由文人担任,至於兵部尚书,更是必须两榜出身的进士充当。一介武夫,做到御林军统领,那已是最高的官职了。
  穆大雄不作声,方维峻继续说道:“西门化和汪公公的关系甚深,皇上不知道,你和我是知道的。要是咱们真的能够把西门化拿回京师,对汪公公的面子也不好看。虽说汪公公如今已不兼掌东厂,势力还是在的,皇上对他的宠信也还未衰。得到皇上一点奖赏,却得罪了汪公公,只怕还是得不偿失吧?”
  原来大内总管方维峻乃是汪直的心腹,穆大雄虽亦趋炎附势,关系终隔一层。他倒是以“効忠皇上”为先的。
  穆大雄道:“方兄说得是,不过,咱们怎麽向皇上交差?”
  方维峻道:“这还不容易,就说不知他的下落好了。”
  穆大雄道:“皇上似乎已经得到密报知道西门化是逃往和林。”
  方维峻道:“什麽人向皇上告密?”
  穆大雄道:“这我可不知道了。”
  方维峻冷冷说道:“原来皇上因此加派你来。但这次咱们用的不是钦使名义,只能算是汪公公派来的人。”
  穆大雄低声道:“这个我知道,我也明白。”
  方维峻道:“但你还有不知道的呢,汪公公是要用这手段官复原职,你懂不懂?还有……”
  说至此处,他们已是咬着耳朵说话,越说声音越小了。
  不过霍天云虽然听不见,也能猜到几分,汪直无非是挟外力自重罢了。心里想道:“狗总是免不了要吃屎的,汪直的手段,不问可知,自必是通番卖国的了。”
  但是否要把这两个人拿下来,阻止他们前往和林,霍天云一时之间,却还未能拿定主意。
  忽听得“汪汪”的羣犬吠声,四条大狗突然向他们藏身之处扑来。
  这是“格老”所养的四条“灵獒”,身体比野狼还大,凶猛之极。他养的这四条“灵獒”是用来替代卫士巡夜的,嗅到了生人的气味,就一齐扑来了。毡庐里格老的手下,听得吠声,也都惊醒。
  (一三二六)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失落凤头鞋
  霍风二人不惧灵獒,却不愿意伤及无辜的格老手下。两人同样心思,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逃离现场。
  两人轻功超卓,“六步赶蝉”,名实相副,几个起落,已是离开这座毡庐半里之遥。格老的卫士刚被惊醒,还在里面大呼小叫,未曾踏出毡庐。
  但那四头灵獒,却跑得比他们还快,转瞬之间,便即赶上。它们似是曾经受过训练的战士一般,也知分进合击,两头扑向霍天云,两头扑向风鸣玉。
  霍天云一个转身,双掌齐发,一头灵獒,登时给他打碎头盖,一命呜呼。另一头灵獒见机斜窜,霍天云竟然打不着它,只听得一声刺耳的狂嗥,这头未曾给他打着的灵獒,亦已倒地不起。原来它虽然未曾给打个正着,却也给霍天云的掌力震伤内脏,奄奄待毙了。
  扑向风鸣玉那两头灵獒更加机灵,一头跳起咬风鸣玉的咽喉,另一头在地上打滚,咬风鸣玉的脚跟。
  风鸣玉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身形平地拔起,剑光一闪,跳起来咬她的那头灵獒未咬着她的咽喉,咽喉先给她的剑尖穿过。
  但那头咬她脚跟的灵獒在她跃起之际,却咬着她的鞋尖,风鸣玉用力一甩,把它踢开,一只鞋子给它扯了下来。
  这头灵獒皮粗肉厚,风鸣玉人在半空,这一踢却是未能将它踢毙,只能令它受了点伤。它啣着风鸣玉这只鞋子,似是知道敌人厉害,夹着尾巴,跑回去了。
  风鸣玉道:“倒霉,幸亏我带有两对鞋子,否则可要变成赤足大仙啦。”匆匆换过新鞋,与霍天云逃上山去。
  跑至山腰,只见山下火把光亮,格老的卫士已经追了出来。
  只听得方维峻的声音说道:“诸位请回去吧,包在我们二人身上把贼人拿回来献给格老。”
  格老的侍卫长说道:“怎敢劳烦贵客?”
  方维峻道:“这个小贼似是汉人,我们正该效劳,报答格老的殷勤招待。”原来他见着了灵獒啣回来的鞋子,是中土常见的一种妇女所着的凤头鞋子,已可断定是汉族女子无疑了。
  格老的手下见“贼人”能够击毙凶猛如虎豹的三头灵獒,也是乐得有人代劳,当下假意推辞一番,便即接受他们“好意”。
  (一三二七)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带犬搜山
  方维峻和穆大雄带了那头灵獒,骑马上山。
  此时霍天云与风鸣玉已经到了山顶,躲在一块岩石后面。
  风鸣玉道:“干嘛咱们要躲避他们?”
  霍天云道:“他们会自己找来的。你把那只鞋子放在当风之处。”
  风鸣玉道:“干嘛?”霍天云笑道:“你不是怕他们不来吗?这样就准保可以把他们引来了。在这里动手,没人知道,不胜於在山下动手〖?〗【。】”
  风鸣玉恍然大悟,说道:“对,狗的鼻子最灵,这种蒙古人养的灵獒更是最佳猎犬,一定能够引它来到这里的!”
  说了这话,没有多久,只见那头灵獒跑在前面,已然来到,跟着方穆二人亦到。那头灵獒蹲在他们藏身之处的五十步开外,汪汪的叫。原来它被踢怕了,明知“仇人”的藏身之所,却是不敢向前。
  方维峻道:“灵獒蹲在这里,那个女贼一定是在这个山头了。”
  说罢和穆大雄一同下马,准备展开仔细的搜索。
  穆大雄忽地想起一事,说道:“老方,这个女贼恐怕不是易与之辈,你还记得阳宗海提及的那个人吗?〖”〗【“】
  方维峻道:“你恐怕这个女贼就是阳宗海所要追踪的那、那个——”
  穆大雄道:“不错,我猜多半就是那个号称‘散花女侠’的于承珠。听说于承珠是张丹枫最得意的女弟子,阳宗海也未必能是她的对手的。”
  方维峻道:“张丹枫的女弟子又怎麽样?我只恨余生也晚,未能赶上和张丹枫交手。哼,有咱们二人联手,张丹枫再生,我们都未必会输,何况他的女弟子?”他身为大内总管,比较少在江湖走动,对自己的本领极为自负,以为江湖上的传言,十九是言过其实,过去的那些成名人物,多半是浪得虚名。
  那头灵獒吠得更厉害了,它见“仇人”没有动静,胆子大了一些,移近几步,正面对着霍风二人藏身的那块岩石大吠特吠。
  方维峻向穆大雄打了个眼色,示意叫他和自己一起到那块岩石后面搜索。
  忽听得有人哈哈一笑,霍天云和风鸣玉跳了出来。
  霍天云笑道:“方大总管,你的伤养好了吗,幸会,幸会。我只是张丹枫的徒孙,你在我的手里栽了觔斗,还敢夸口要和我的师祖交手。哼,哼,真是可笑呀可笑!”
  (一三二八)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疮疤被揭  怒火攻心
  方维峻那次在御花园给上官英杰冷不及防点了穴道,饶他内功深厚,自行运气冲关,也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方能解开穴道。他身为大内总管,在一众大内高手之前,闹出了这麽一个大失面子的事,引为奇耻大辱。
  虽然他那一次吃的亏并非出自霍天云所赐,但那一次霍天云是和上官英杰一起,亲眼看见他吃亏的。此时方维峻又复听见他出言讥诮,揭他疮疤,胸中这口怒气,如何还能按捺得下?
  方维峻大怒喝道:“你们这伙人就只知偷施暗算,有本领的和我见个真章!”
  霍天云笑道:“我只怕你逃跑,你要和我较量,那是求之不得!”
  方维峻取出了一对判官笔,说道:“穆兄,咱们并肩子上呀!”他见穆大雄似有畏缩不前的样子,心里暗暗骂他脓包。
  穆大雄道:“这女娃儿武功平平,但可得提防他们双剑合璧!”原来那次霍风和上官英杰等人大闹禁宫,穆大雄是曾经见识过霍天云和风鸣玉双剑合璧的厉害的。他并不是不敢再战,而是恐防方维峻不知厉害,故此必须先提醒他。
  霍天云笑道:“好,你怕我们双剑合璧厉害,咱们就分开来打,一个对一个,谁也不占谁的便宜,鸣玉,你喜欢挑那一个来试试你新练的剑法?”
  方维峻怒火如焚,已是急不及待,喝道:“姓霍的,我送你上鬼门关!”
  霍天云笑道:“很好,我陪你玩两招。但你喜欢闯进鬼门关,请恕我不能奉陪。”
  方维峻双笔一举,向他冲去,左点“期门”,右点“小白”,这两处都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霍天云笑道:“还算不错,但要点着我的穴道,我放下功夫不练,你也还得再练十年。”长剑轻轻挥了一道弧形,把他双笔引开,将他引入林中。
  风鸣玉笑道:“好吃的果子已经给我的师哥拣了去,没办法,只好由我这个武功平平的女娃儿来向穆大统领讨教啦。穆大统领,我说你的运气可当真不差!”
  穆大雄怔了一怔,说道:“要打就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鸣玉笑道:“你不是害怕碰上的‘女贼’是散花女侠于承珠吗?告诉你,散花女侠是我师叔,你要他碰上了她,焉能还有命在?我在你的眼中不过是武功平平的女娃儿,你用不着和我的师叔交手,还能说不是好运气吗?不过是不是真的好运气,那我还不敢给你写包票〖。〗【?】”
  (一三二九)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风鸣玉今非昔比
  穆大雄见他们不用双剑合璧,先已放下一半心,再见霍天云又给方维峻引了开去(其实是霍天云引开方维峻),心中更无忌惮,哈哈笑道:“原来你不服气我说你武功平平,好吧,只要你在我的掌下走得满一百招,我向你磕头就是。”
  风鸣玉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反悔!”
  穆大雄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怎会反悔?但你说过的话,可也得算数。”
  风鸣玉知他心意,笑道:“我就是在你掌下性命难逃,也决不会叫师兄相助。你出招吧!”
  穆大雄道:“哦,你还让我出招?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声出招发,身形一起,俨如饥鹰扑兔,伸开蒲扇般的大手,向风鸣玉头顶便抓。
  那次他在禁宫与风鸣玉交手,不过两招,霍天云便即赶到,他这一边也有大内侍卫赶到,结果是演成混战,霍风二人凭仗双剑合璧闯出重围。认真说来,他尚未曾得与风鸣玉单打独斗,一决雌雄。不过,在那两招当中,风鸣玉的剑点给他掌风荡开,连他的衣裳都未刺着,因此他自认为是大占上风,对风鸣玉也就不免有点轻视之意了。
  他那知道风鸣玉的武学造诣,即以当时而论,也是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的。不错,风鸣玉的内力比不上他,临阵经验比不上他;但剑法之精,轻功之妙,却是远胜於他。假若当时打下去,以一对一,双方各展所长,攻敌之短,时间一久,恐怕他也未必就能胜得了风鸣玉。
  如今风鸣玉已经领悟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又得于承珠指点她大须弥剑式的奥秘,穆大雄如何还敌得过她?
  风鸣玉一个闪身,避开他的搂头一抓。挽了一朵剑花,叫道:“小心你的眼睛!”唰的一剑,果然是指向他的面上双睛。剑光飘瞥,也不知刺的是左眼还是右眼。
  幸亏风鸣玉自己先行喝破自己的招数,穆大雄得以及时躲闪。当下霍的一个“凤点头”,双掌斜出,扫她手腕。这一招反击极其迅猛,委实是名家手法。
  风鸣玉剑势反圈,忽地中途一变,从“长河落日圆”的招数变为“大漠〖孤〗【弧】烟直”,剑圈扩展,剑尖突然就伸出来,变得其直如矢,叫道:“我刺你胸口璇玑穴,你的劈空掌力是挡不住的!”
  (一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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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好像师父教徒弟
  风鸣玉在穆大雄的心目中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想不到隔别三月,这个“黄毛丫头”的剑法竟是精进如斯,令他不禁心头大骇!
  但他毕竟是御林军统领的身份,岂能让风鸣玉好像教徒弟似的指点他如何出招,心里想道:“我偏偏不用铁门闩这招,也不见得抵挡不住。”
  风鸣玉这一招“大漠孤烟直”来得快极,叫他双掌齐发(在他掌法即是必须用铁门闩这招)之时,剑尖已经堪堪指到他的胸膛。穆大雄执意不听她的指点,无暇思索,立即单掌劈出,另一掌横胸防护。
  这一招“云横秦岭”,半守半攻,本来算得是稳健迅猛兼而有之的攻守兼备招数,但他却没料到风鸣玉的内力亦是早已今非昔比,他分出一掌反击,果然就抵挡不住风鸣玉这一招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穆大雄但觉胸口一片沁凉,也不知是否受伤,慌忙倒跃数丈开外,低头一看,只见胸口部位的衣裳,出现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圆孔,不问可知,当然是给风鸣玉剑尖挑破的了。要不是她手下留情,穆大雄焉能还有命在?
  风鸣玉笑道:“我说你单掌抵挡不住,你偏不信。再来再来!”
  穆大雄又惊又怒,但却已是不敢有丝毫轻敌了。
  两人再度交锋,穆大雄完全采取守势,他去了骄狂,如履深渊,如临薄冰,认真对付这个片刻之前他还不放在心上的“黄毛丫头”,果然稳住了阵脚。
  他身为御林军统领,武功上确实也有过人之处。这套掌法名为“盘龙七十二式”,绵密异常,他脚踏五行入卦六位,每退一步,就消解风鸣玉一分攻势。
  但风鸣玉的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内力之强亦是不在他下。穆大雄本来企图消耗她几分内力之後,便即反击的,此时防守亦感艰难,这个念头不能不打消了。而且尽管他全力防守,有几招还是不能不听风鸣玉的指点,方能避免受伤。
  风鸣玉越打越显精神,打得痛快淋漓,倒是不想太快打败穆大雄了。心里想道:“难得有这样的高手给我试招,我把新学会的大须弥剑式最少使它三遍,待至完全随心所欲再说。”
  穆大雄已知要胜这个“黄毛丫头”是绝不可能的事了,此时他唯一的希望,只能希望方维峻可以打败霍天云,再来助他了。虽然这个希望亦是甚属渺茫。
  (一三三一)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学得十足
  他正在惴惴不安,忽听得树林深处,方维峻那刺耳的声音叫道:“岂有此理,你敢如此小觑方某,快快亮剑!”
  接着听得霍天云的声音笑道:“只要你胜得过我手上这根枯枝,我便任你处置!这样的便宜你都不想占麽?嘿嘿,不是我小觑你,你这一对判官笔,只怕也未必就能抵御我这根树枝!”
  风鸣玉心里暗暗好笑:“于师叔用一根树枝考较师哥的武功,他也依样画葫芦的对付方维峻,倒是学得十足!不过,方维峻是大内总管,武功比穆大雄有过而无不及,霍师哥如此对付他,也未免太大胆了,万一失手……”
  心念未已,只听得霍天云叫道:“废话少说,看招!”似乎是因为方维峻不肯自贬身份,迟迟未有出手,他只好先采攻势了。
  方维峻大怒喝道:“好,我倒要看你这根树枝,如何能胜我的……”从他的语气之中,可以猜想得到他还要说:“判官笔”三个字的,但话声却突然中断了。
  穆大雄和风鸣玉都是武学行家,不用目赌,已是可以知道,方维峻定是给霍天云的一根枯枝攻得手忙脚乱,根本就分不出心神说话了。
  穆大雄本来只能指望方维峻能够战胜霍天云,他才可以转危为安,此时唯一的希望亦已破灭,他的一颗心如坠铅块,沉下去了。
  风鸣玉则恰恰相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想道:“霍师哥为人素来稳重,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从来不敢夸口的。我替他担心,倒是多馀的了!”
  “喂,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你管他们干吗?多用点精神和我再打,接招,接招!这一招先刺你的上盘志堂穴,再刺你的下盘巨骨穴,你可要小心了!”风鸣玉一面说一面出招,说到刺“志堂穴”时,果然就是刺“志堂穴”,说到刺“巨骨穴”时,果然就是刺“巨骨穴”。原来穆大雄自知希望破灭,已是无心恋战,不过他可也不能对一个“黄毛丫头”举手投降,风鸣玉仍要拿他试招,招招紧逼,他无可奈何,也只好和风鸣玉再打下去了。
  他没猜错,他的伙伴,大内总管方维峻果然是给霍天云的一根枯枝,攻得气也透不过来。
  他用的判官双笔乃是精钢铸造,以为这根枯枝一碰即断,不料第一招就几乎吃了大亏。
  (一三三二)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枯枝尅敌
  方维峻一招“上下交征”,左手判官笔上挑,右手判官笔下击,只道他的这根枯枝,一碰即折。那知霍天云的树枝竟然从他的双笔交叉缝中穿过,倏的就点到了他的眼睛。方维峻也算应变得快,霍的一个“凤点头”,已是“移步换形”,斜窜出去。不过,饶是他闪得快,也还未能完全避开,只听得“噗”的一声,他头上戴的毡帽已是给树枝刺穿一个小孔,头皮也感到火辣辣的作痛。
  方维峻又惊又怒,一个“鹞子翻身”,双笔一拖一带,一招之间,遍袭霍天云的四脉八穴。这次他已加了小心防备,以攻为守,心里想道:“只要我的眼睛没给你刺瞎,即使我也同时给你点着穴道,你总是要吃较大的亏。”要知点穴的功夫,必须有内力配合才行,否则对方纵给点个正着,内力透不进去,也是不能封闭对方穴道的。方维峻的判官笔是精钢铸造的,当然易於用力。霍天云的一根枯枝,根本就不能用重手法点〖戳〗【戮】对方身体,自是不能和判官笔相比。
  霍天云心想:“怪不得他能位居一众大内卫士之首,这手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在武林中也确实是罕有其匹了。”有意卖弄本领,哈哈一笑。说道:“我说你的判官笔比不上我一根枯枝,你好像很不服气,好,我就硬接你一招,看看你的判官笔能否打断我的树枝?”
  方维峻正愁碰不着他的树枝,闻言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你硬接吧!”双笔齐出,一招“雷电交轰”,以最狠猛的招数刺出。
  判官笔碰着树枝,忽地只觉一股极其柔和的力道从对方的树枝发出。方维峻的判官笔登时就给拨转了方向,霍天云只是经轻一带,他已是立足不稳,又再斜窜三步。
  原来霍天云用的正是新练成的内功心法,树枝轻轻沾着判官笔,已是“卸”了他那股猛力。这种借力打力的功夫方维峻虽然也会,但却做梦也想不到霍天云使用得这麽神妙,这才相信了上乘武学所说的“四两拨千斤”,确实并非夸大。
  方维峻攻既不能,守亦不易。只觉霍天云手上的这根树枝俨似灵蛇吐信,游走不定,有隙即钻,随时都可能“咬”着自己。此时他方始知道,这根树枝在霍天云的手上,的确是比他的判官笔还更厉害。
  霍天云用“树剑”使出了“大须弥剑式”,方维峻使出平生所学,勉强抵挡五十招已是累得不堪了。霍天云陡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
  (一三三三)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搜获密件
  霍天云口中说话,手上的树枝已是一招“三转法轮”使出,闪电般的转了三个圈圈,转到第二个圈圈,方维峻那对判官笔已是给他绞出手去。
  转到第三个圈圈,霍天云舌绽春雷,喝声“倒!”方维峻果然应声倒地!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霍天云力透柔枝,点了方维峻的三处穴道。
  霍天云在他身上搜出两封书信,一封是写给慕容珪的,一封是写给西门化的,霍天云曾经见过汪直写给瓦剌前大汗的祝寿表,认得是汪直的笔迹,无暇拆阅,便即藏入怀中。
  他取了密函,跟着便替方维峻解开穴道,冷冷说道:“你练成这身武功,也算不易,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替奸宦充当鹰犬,羞也不羞?论罪我不应当饶你,念在你尚非首恶,姑且从宽惩处,饶你一条性命。”
  方维峻自份必死,听了这话,如奉纶音,转身就走。
  霍天云喝道:“且慢!”
  方维峻愕然止步,说道:“密件你已取去,还要怎样?你自己说不杀我的!”
  霍天云冷冷说道:“我的话你听清楚没有?不错,我可以饶你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想这样就走了麽?”
  方维峻面色灰白,愤然说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方某好歹也是大内总管,只能听命皇上,可不能任由你的处置。你把我杀了吧。”
  霍天云冷笑道:“你甘为奸宦爪牙,和这个‘士’字似乎沾不上边吧?你听的是汪直的命令,皇上的命令在你的心目中似乎也比不上汪直的命令吧?不过,我也不是要折辱你,你自废武功吧!”按照江湖人物的一般观念,自废武功,总要比给别人废掉武功,多少尚能保全一点面子的。
  方维峻惨笑说道:“好,好,从今之後,江湖上算是没有我姓方这号人!”作势要运功自断经脉,忽地袖子一挥,袖中飞出一把梅花针。
  原来这把梅花针藏在袖中,本是准备拿来暗算霍天云的。但刚才一交上手,他已知道霍天云的本领决计不是他的暗器可以偷袭成功的。要知在交手之时,他可以料想得到,霍天云自必早已运上护体神功,而且掌风激荡,纵然他没提防,梅花针这种细小的暗器,一发出来就会给掌风荡得四散。
  但现在可不同了!
  (一三三四)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临死反啮
  他想:现在霍天云已是把他当作任由宰割的砧上之肉,釜底之鱼,对他的防备可能较为松懈。
  而且在他失了密件之后,他也想过,回到京师,纵然不给杀掉,官是一定没得做了。是以他必须行险以求侥幸,把汪直这两封信夺回来。这把梅花针是淬过剧毒的,本来是西门化所制炼的独门暗器,由於西门化和他的交情特别好,不但教会他用梅花针的本领,而且把一百枚梅花针送了给他。只要有一枚打着对方,便有见血封喉之效。
  那知霍天云已经练成了般若真经的内功心法,无须先行运功,不论碰着他身子的是人是物,沾衣即跌!(除非偷袭者的功力比他高得多,但若是这等人物,也不会偷袭本领不如自己的了。)
  霍天云双臂一振,插在他衣裳上的梅花针全都反射回去。距离如是之近,方维峻避无可避,梅花针刺穿了他的衣裳,针针入肉!方维峻一声惨号,翻身便倒。
  不过他的内功虽然不及霍天云,在武林中也算得是第一流的了。中了这许多喂毒的梅花针,仍然未至“见血封喉”。但这麽一来,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就更惨了,体内如受千针所刺,千蛇所啮,在地上翻翻滚滚,嘶声叫道:“霍大侠,你做做好事,杀了我吧!”
  霍天云不忍目睹他临死的惨状,闭上眼睛,点了他的死穴。
  草坪上风鸣玉还在用穆大雄来试自己新练成的剑法,“舍不得”便即伤他。
  穆大雄听得树林里传出来的方维峻临死前的惨叫。虽然他未知道方维峻已死,亦已吓得魄散魂飞。
  说时迟,那时快〖,〗【。】霍天云回到草坪来了。
  风鸣玉道:“大哥,方维峻这厮怎麽样了?”
  这句话本来是应该由穆大雄问的,他却如何敢问对方?
  霍天云道:“这厮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用西门化给他的毒针暗算我,自己害死了自己!”
  穆大雄忽地跳出圈子,神色惨然的说道:“你们杀了我吧!”
  霍天云道:“这人似乎比方维峻要好一些,玉妹,你饶了他如何?”
  风鸣玉心地慈悲,本来不想杀人,笑道:“他陪我练了数百招,就凭这点情份,我也不会杀他的。何况还有师哥你替他求情。”
  (一三三五)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拆看密函
  穆大雄想不到他们竟肯如此轻易的便放过自己,一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觉呆了。
  风鸣玉笑道:“你是不是输得不服气,还想再打?”
  穆大雄此时方始恢复清醒,叹了口气,说道:“多谢你们手下留情,我也不想做什麽御林军统领了。你们放我回去,我就学东方景和一样,跳出名利是非之场,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山野散人就是。”
  霍天云笑道:“归隐也不是不好,不过你目前还无须学东方景和。我倒是希望你继续当你的御林军统领。”
  穆大雄心中苦笑:“可惜你不是当今皇上,我有辱使命,回到京师,方维峻又已死在你们手上,叫我如何覆旨?皇上纵不杀我,汪直也不能饶我。”
  霍天云忽道:“汪直这封信你见过没有?”他拿出汪直写给西门化那封信,匆匆看了一遍,递给穆大雄。
  穆大雄咦了一声道:“当真是汪公公的笔迹,这封信我可以看的麽?”
  霍天云道:“我正是要你看看他们的阴谋,否则何必把信给你?”
  穆大雄看过之後,不禁大吃一惊,说道:“想不到他们这样大胆!”
  原来汪直这封密函,是叫西门化唆使慕容珪兴兵侵犯边关的。虽然他另外也有信给慕容珪,但那封信可不便说得如此详细。
  霍天云道:“你明白了吧,汪直死心不息,他要借助外力,帮他恢复权柄。”原来汪直打的如意算盘是:只要边关失守,京师必然震动,那时主张求和的一派自必得势,而他作为主和派的首领人物,也自必可以恢复权柄,甚至皇帝都要求他出来主持谋和大计了。边关的守将,在他刚刚调任司礼太监之时,就已调换他的一个心腹。但他这个心腹手下,和他的关系,却是很少人知道的。
  穆大雄愤然说道:“方维峻身怀这封密函,我也是给他们蒙在鼓中的。哼,他们不仅矇骗我,皇上也给他们矇骗了。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敢如此胡作非为的!”
  霍天云冷笑道:“岂只胡作非为,简直是丧心病狂。穆统领,如今你已知道他们的阴谋,你打算怎办?”
  穆大雄忽道:“我也有一封密函是方维峻未见过的。霍大侠,我不妨给你看看。”说罢拿了出来,原来是皇帝给他的捉拿西门化的密旨,圣旨写明“格杀不论”,捉不到活的,死的也要。
  (一三三六)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交换密函
  霍天云道:“如今方维峻已死,西门化则已知道是在和林,你打算怎样?”
  穆大雄道:“愿聆霍大侠高见。”
  霍天云忽地笑道:“这两封密函我和你交换好不好?我得到的这封汪直通番卖国的证据给你,你把‘圣旨’给我!”穆大雄已经猜到几分,说道:“霍大侠的意思是——”
  霍天云道:“我替你到和林办案,你替我把汪直这封密函拿回去呈给皇上。”
  穆大雄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汪直这次是要动摇皇上的江山,不管皇上怎样宠信他,见了这封密函,料想也不会让他当权了。我的御林军统领大概也可以保住啦!”
  他藏好那封密函,说道:“霍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霍天云想起一件事,说道:“西门化可认得你的笔迹?”
  穆大雄怔了一怔,说道:“他是见过我写的字的,是否认得我的笔迹,那就不知了。”
  霍天云道:“好,他见过就行,在似曾相识之间更妙。有几行字我想请你写给我看,不知你可肯帮这个忙?”
  穆大雄折下一根树枝,说道:“我的性命都是霍大侠饶的,但请吩咐,敢不遵命?”
  霍天云道:“好,先写西门先生几个字。”跟着他念一句,穆大雄就用树枝当笔,在地上写一句。他功力颇深,刻划得清清楚楚。写完了穆大雄才懂得他的计谋,笑道:“霍大侠端的妙计,他不是十分熟悉我的笔迹,霍大侠只须模仿得有几分相似,一定可以骗得过他。”
  霍天云道:“我还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穆大雄道:“请吩咐。”霍天云道:“请你把两匹坐骑唤来。”
  穆大雄撮唇一啸,把他和方维峻的坐骑从树林里叫出来。他们的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御厩良驹,颇通灵性。
  霍天云道:“我想早日赶到和林,借你们的坐骑一用,你舍得麽?”
  穆大雄当然心甘情愿,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回去问格老借一匹坐骑来。霍大侠、风女侠,祝你们此去和林,马到成功!”
  霍天云与风鸣玉并辔下山,风鸣玉笑道:“咱们有这两匹好马,穆大雄就是後悔,他也追不上咱们了。”
  霍天云道:“他和方维峻不同,他倒是对皇帝颇有忠心,并非只知趋附汪直的。再说,我替他保全官职,他如何还会跟来和林破坏咱们的计划?”说话之间,天色已经亮了。
  (一三三七)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擒人易服
  晨光熹微中忽见两骑马迎面而来,霍天云耳朵尖,远远的就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一个说道:“听说打死咱们三条灵獒的人是个女贼,是真的吗?”似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带几分童音。
  另一个人道:“是那两个汉人官儿说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是壮年人的声音。
  那少年道:“如果真的是个女子,我倒很想见得着她呢。人家都说汉人女子弱不禁风的,但这个女贼,本领却大得出奇。”
  那壮年人道:“小格勒,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也省得格老担心。说不定那两个汉官早已把女贼抓回来了。”
  那少年道:“那两个汉官本领很大吗?”
  那壮年人笑道:“他们一个是御林军统领,官职等於咱们瓦剌的龙骑都尉;一个是大内总管,等於是金帐武士的首领,要是他们没有惊人的本领,怎会做到这样大的官儿?”
  原来这个少年乃是格老的儿子(瓦剌称为格勒),壮年人则是格老的侍卫长。小格勒喜欢趁热闹,随众追查贼踪,大家都回去了,他迟至最后,才肯跟侍卫长回家。
  风鸣玉心里暗暗好笑:“女贼就在你的面前,且看你知不知道?”
  说话之间,双方已经接近。小格勒“咦”了一声,说道:“你看,这两个人的坐骑是不是那两个汉人大官的坐骑,但这两个人却不像——”
  话犹未了,霍天云一马当先,已是来到他们面前。
  侍卫长发觉霍天云并非他们的“贵宾”,“啊呀”一声,拔出月牙弯刀就劈过去。霍天云夹手抢了他的兵刃,轻轻一拖,就将他拖下马来,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小格勒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你是——”一个“谁”字还未吐出唇边,已是给霍天云点了穴道,拖下马来。
  风鸣玉道:“何必和他们为难?”
  霍天云道:“天色已亮,不须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他们,决不至於有什麽危险,我是用最轻的手法点了他们的穴道,两个时辰之后,就能自己解开!”
  风鸣玉道:“为何要他们躺两个时辰?谅他们也阻止不了咱们前往和林。”
  霍天云道:“我要借他们的衣裳一用,咱们改了装束,到了和林可以避免受人注意。”说话之际,已经剥了那两个人的外衣。
  (一三三八)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有人埋怨天道不公
  两人到树林里换了外衣,风鸣玉穿那小格勒的,正好合适。霍天云穿那侍卫长的衣裳,则稍嫌阔大一些,也还将就得过去。
  风鸣玉道:“服装改了,可是咱们的相貌恐怕还是瞒不过别人的眼睛。”
  霍天云笑道:“不用担忧,在白鹤观的那几天,我已经跟韩乱草学会了改容易貌之术。他还送了我几颗易容丹呢。”
  经过化装,风鸣玉变成了一个〖蒙古〗【哈萨克】的小伙子,虽然还是稍嫌清秀,有点脂粉意态,但若冒充富贵人家的儿子,料想别人也不会怀疑了。
  霍天云拔了一撮马鬃毛贴在唇边,叫风鸣玉运剑给他修削,务求像是天生的须子。风鸣玉笑道:“你不害怕我削破你的嘴皮?”霍天云笑道:“即使在你未得于师叔指点之前,这点功夫,在你也只是雕虫小技。”
  风鸣玉道:“多承谬赞!”运剑如风,果然把那撮鬃毛修削得疏密有致、长短合度,活像生成的须子。剑锋连他的脸皮都没沾着。
  两人快马奔驰,平常人骑马要走两天的路程,他们当天晚上就到达和林了。刚好是入黑时分。
  霍天云会讲蒙古话,风鸣玉在瓦剌长大,但因自小住在荒林之中,与师傅相依为命,少见外人,蒙古话说得反而没有霍天云流利。不过一般惯常的用语,她是应付得了的。
  他们到一间客店投宿,踏进店门,刚好有几个客人聚在一起谈论,其中一个,正在说到“阿璞将军”!
  霍天云连忙竖起耳朵来听,另一个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真是老天爷不长眼睛,坏人偏偏得势,好人偏偏……”
  刚说到这里,他们已经发现来了陌生的客人,登时停止谈论。
  掌柜的见他们服饰华美,坐骑都配银鞍,岂敢怠慢贵客,连忙殷勤招呼。
  霍天云要了一间上房,掌柜的亲自带他们进去。
  霍天云进了房间,忽地向那掌柜的低声问道:“阿璞将军出了什麽事情?”
  掌柜的吃了一惊,讷讷说道:“没、没有呀。你、你们是他的旧属还是相识?”
  霍天云道:“非亲非故,不过我自小听得阿璞将军的大名,对他甚为钦佩,刚刚我听得那些人好像在说……”
  掌柜的慌忙摇摇手掌,说道:“那你们就别要多管闲事了!”
  (一三三九)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阿璞出了事?
  霍天云掏出一锭银子,说道:“他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你说给我听,我不讲出去好了。”
  不料掌柜的却不肯接收,把银子推回给他,说道:“你是远方来的吗?”
  霍天云道:“我们是从瓦纳来的。”
  掌柜悄悄说道:“那就无怪你们没听见风声了。这几天,谁都不敢谈及阿璞将军的。我劝你还是别要打听的好!嗯,我已经说得太多了,银子你收回去吧。”
  看他这副惶恐的神气,他肯稍稍透露一点口风,确实已是算得给了霍天云天大的面子了,若然要他“细道其详”,只怕给他金子,他也不敢!
  霍天云道:“多谢你的忠告。我这一问,纯粹是为了好奇,既然可能会惹灾殃,我当然不敢打听了。不过,这锭银子我是想你替我加意照料坐骑的,你尽管拿去,不必客气。”
  掌柜见他不提阿璞之事,这才放心要他的银子,说道:“客官放心,我马上亲自去马厩监督,要小厮把你们的坐骑洗刷得乾乾净净,用上好的饲料喂它。”
  掌柜走开之後,风鸣玉甚是担忧,说道:“听他透露的口风,阿璞将军恐怕、恐怕已经遭到不测之祸,不知是不是慕容珪害他?”
  霍天云道:“现在不必胡乱猜疑,过了三更,咱们亲自去看。”
  阿璞的将军府在和林西郊,额尔金山下,面对斡难河的一条支流,是一个风景幽美的地方。
  三更时份,霍风二人悄悄离开客店,来到将军府前面那条河边【燕注:前文中阿璞不是已经逃离和林了么?上官英杰等人还曾助他抵挡追兵的。难道上官英杰等人都不曾告诉过霍风二人么?否则他们怎么还会到和林将军府去找阿璞将军。看来,梁公忘记了前面的情节啦。】,两岸绿树成阴,可供他们隐蔽身形。
  风鸣玉忽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看见门前有四个卫士交叉踱步〖吗?〗【了。】”
  霍天云道:“看见了,怎麽样?”
  风鸣玉道:“里面住的主人,我猜可能不是阿璞将军了?”
  霍天云道:“为什麽?”
  风鸣玉说道:“阿璞将军不会摆这样官架子的,以前咱们也曾经在他的将军府住过两天,那时门口是根本没人把守的。”
  霍天云笑道:“玉妹,你比以前精明多了。实不相瞒,我也早有疑心。这四个卫士我还可以断定他们不是阿璞将军的卫士。他的随身卫士一共不过十多个人,我都曾经见过的。”
  风鸣玉道:“那怎麽办?”
  霍天云道:“既然来了,总要进去探探。”
  话犹未了,忽见有人朝着他们藏身之处走来了。他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那人喝道:“鹰爪孙,出来吧!”
  (一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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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发现登马诺
  风鸣玉听得声音好熟,蓦地想起一人,便即跃出去低声说道:“登大叔,阿璞伯伯怎麽样了?”她说的是汉语,而且恢复了少女的口声。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阿璞将军的管家登马诺。
  隔别不到一年,登马诺已经苍老许多,而且发如乱草,衣衫褴褛,要是在别处突然碰上,而他又未出声的话,风鸣玉一定不敢认他。
  登马诺正在一刀向风鸣玉劈下,听她这麽一叫,不禁呆了一呆,问道:“你是谁?”说话的声音轻许多了。
  风鸣玉道:“登大叔,你忘记了我吗,我是风鸣玉!去年在你们的将军府住过的。”
  登马诺吃了一惊,连忙小声说道:“别再说话,快快离开此地!”
  但风鸣玉还是说道:“别害怕,我的霍大哥也来了。”
  霍天云现出身形,用传音入密的内功,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登马诺耳中:“你先走,在那边山上的鹰嘴岩下等我。”
  登马诺离开不久,那四个卫士已是跑上河堤搜索。
  一个说道:“好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咱们可要小心点儿,免受人家暗算!”
  一个说道:“你仍然怀疑是登马诺?”
  先头那个道:“不是他还是谁?他恃着与慕容将军曾有八拜之交,捉住了他,他也可以免死。”
  第三个道:“他昨晚刚来过,加上以前两次,要是今晚再来,就是第四次了。我不信他还有这个胆量。”
  第四个武功最低,胆子也最小,心里想道:“登马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何况他是慕容将军的把兄,我们又不敢杀他,捉住他得到的好处不多,万一命丧他手,那就太不值得了。”他打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便即说道:“不错。俗语说事不过三,我想他也不敢再来的。今晚风大,说不定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第一个道:“我刚才曾经留心细听,不像是风吹树叶的声音,那是比风吹树叶更重的声音。”不过他也不敢确定就是说话的声音。
  此时刚好刮起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霍天云默运玄功,在身旁的那棵树上按了两掌,迅速与风鸣玉离开。他们轻功卓绝,四名卫士毫无知觉。
  “轰隆”一声,那棵大树突然倒了下来。
  (一三四一)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将军府易主
  四名卫士吓了一跳,连忙闪开。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停了。
  为首的卫士说道:“这事可有点古怪!”
  “什麽古怪?”第二个卫士问道。
  “刚才刮的这阵风虽然不算小,按说也不能吹倒大树。”
  第三个卫士是个比较细心的人,说道:“咱们不妨去瞧个明白。”
  第四名卫士立即擦燃火石,拾起枯枝,烧起来作火把用。看了一会,笑道:“赫大哥,你多疑了。你瞧树心都已经枯朽了的,即使没有猛烈的大风,它也会自己倒下。”
  原来霍天云刚才在树身按了两掌,乃是默运玄功,震伤树心的脉络,木质松散,水份也给他强劲的内力“挤”得流向别的部份,看起来就像枯朽一般。
  第三名卫士心里想道:“别的部份并没枯朽,只是树心枯朽,除非是受虫蛀,否则不会如此。但似乎并没虫蛀的现象。”不过,他心里的疑团可不敢说出来。“但若是人力所为,这个人的武功可是到了难以思议的地步,我又何必多事惹他?”
  其实不只他一人有此怀疑,第一个卫士的武学造诣比他高明,早已看出是一种极霸道的内功造成的。但也正因为他看得出来,他比其他的人还更吃惊。当下只好打了个哈哈,装作毫不怀疑的说道:“你说得不错,这棵大树是因为树龄太高,经不起风吹雨打,自己倒下来的。我确是多疑了。咱们回去吧。”
   ×    ×       ×    ×
  霍天云与风鸣玉此时早已到了山上,在鹰嘴岩下与登马诺重新相见了。
  “鹰爪孙没有追来?”登马诺问道。
  霍天云笑道:“我稍稍弄了一点玄虚,纵使他们看破,谅他们也不敢追来。登大叔,请你老实告诉我——”
  他早已猜想得到阿璞将军定是凶多吉少,说至此处,不忍出之於口。
  “嗯,你要知道什麽?”登马诺语调低沉,其实他不用问,也已知道霍天云要想知道的是什麽了。
  “你怎的不住在将军府中,却变成了这个样子?”霍天云思疑不定,只能这样引起话头。
  “这座将军府早已换了主人了。如今是龙骑都尉的府邸,不是我家主人的将军府啦。”登马诺沉声说道。
  霍天云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说这座将军府给慕容珪霸占了?”
  登马诺道:“不是慕容珪,这个奸贼早已当上更大的官,是兵马大元帅了。”
  (一三四二)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阿璞给害死了
  风鸣玉道:“新主人是谁?”
  登马诺道:“是赫连勃。他以前是慕容珪的副手,水涨船高,如今他已经当上了龙骑都尉!”
  “那、那麽阿璞伯伯呢?”风鸣玉不能不问了。
  登马诺眼泪滴了出来,说道:“我〖憋〗【蹩】了半天,你们不问,我也要说了。霍大侠、风姑娘,你们骂我打我吧!”
  风鸣玉道:“为什麽我要打你?”
  登马诺哭道:“主公是我害死的!”
  霍天云大吃一惊,说道:“你别胡说,你怎会害死将军?定一定神,把真相告诉我们!”
  登马诺哽咽道:“是慕容珪他们害死的。但这也不等於是我害死吗?慕容珪是我的结拜兄弟,我受了他的骗,主公因为相信我,也受了他们的骗,你说我是不是罪该万死?”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霍风二人这才知道,原来阿璞本来不想回京城的,慕容珪执政之後,卑辞厚礼,求他回去。阿璞不知他的奸险,见他除了右贤王,而且取消了若干扰民的执政,又不再打仗了,以为他当真是同意了自己对国事的主张,同时又因为他是登马诺的八拜之交,对自己处处以晚辈自居,一想回去帮他整顿期廷,兴利除弊,对百姓也未尝没有好处,这就上了他的大当!
  登马诺含泪说道:“本来在出事之前,这奸贼的阴谋亦已有人透露给主公知道了。这个人大概是慕容珪的亲信手下,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他在前一天晚上,送来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有人要害将军,将军快逃!我马上想到这个‘有人’的‘人’,多半是慕容珪,我劝主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主公却因我和慕容珪的关系,叫我先去打听再说。最后主公虽然接受我的劝告,同意双管齐下,一方面由我去打听,一方面他先离开和林,但可惜已经迟一步了!
  “结果是他被赫连勃所领的追兵所杀,其时我还在慕容珪的元帅府,受他佳肴美酒招待!他向我发誓没有害阿璞将军之意,我也居然相信了他!待我酒醉饭饱出来,方始知道业已发生了弥天大祸,你说我该不该死!”【燕注:此说与前文矛盾。前文的情节是:阿璞回到和林后,被新大汗等人猜忌闲置,遂派登马诺代自己向慕容珪请辞,慕容珪明里答允,暗向大汗密告。登马诺随阿璞将军同行归隐。赫连勃率兵追杀,被上官英杰刺瞎双眼,追兵退去。】
  霍天云忍住悲痛,问道:“小将军阿坚呢?”
  登马诺道:“不幸中之幸,小将军总算逃出毒手,他业已平安逃至冰宫了。”
  (一三四三)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西门化的下落
  霍天云听说阿坚已经脱险,心里好过一些,说道:“登大叔,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是瓦剌土生的汉人,约有六十左右年纪,以前被你们的右贤王暗中收买,派他到我们的京师,投奔汪直,他名叫,……”
  他尚未说出名字,只见登马诺已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的是西门化这个老贼吧?”
  霍天云道:“不错!怎的你也这样恨他?”
  登马诺道:“他就是亲手杀死阿璞将军的凶手!半个月前,他偷偷跑来和林,他以前的主子右贤王为了与慕容珪争权,早已被慕容珪暗中害死……”
  风鸣玉心头狂跳,急不及待地说道:“此事我们已知,你只说最近的事。”
  登马诺道:“他改投慕容珪门下,那晚他奉命与赫连勃一起追杀主公,主公武艺高强,倘若只有一个赫连勃,主公尚未至於被害的,这老贼为了向慕容珪邀功,狠追不舍,主公终於给他一掌打得重伤,未曾逃出和林,便即毙命!”
  风鸣玉道:“你可知这老贼住在那里?”
  登马诺道:“可能就是住在这座将军府里!”
  风鸣玉大喜道:“真的吗?”
  登马诺道:“我暗中打听,他有时住在慕容珪的元帅府,有时住在如今给赫连勃占了的将军府。今晚住在那里,我不能断定。”接着说道:“我自知本领远远不及慕容珪,要杀慕容珪替主公报仇,只怕是难於登天。不得已而思其次,要是能够杀掉赫连勃和西门化,这两个是直接行凶的〖人〗【入】,也可以为主公稍泄冤愤……”
  霍天云心里想道:“你可有所不知,西门化的武功,如今只怕已是在慕容珪之上。”
  心念未已,登马诺继续说道:“我行刺慕容珪不成,其后曾经来过这里两次,想不到西门化这老贼的武功,亦是超乎我的估计,我、我……”原来他第一次被西门化所擒,第二次被赫连勃的武士打跑,这些倒霉的事情,他可是不大愿意说出来。
  霍天云道:“登大叔,你不必蛮干,杀西门化这老贼之事,你交给我们吧!”
  登马诺道:“我怎能要你们冒性命之险,替我的主人报仇?”
  风鸣玉道:“登大叔,你不知道,这老贼和我的冤仇更深,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霍天云接着说道:“他和我也有深仇大恨,不只一次想要害过我的。而且你的主人也是我们尊敬的世交长辈,还分什麽彼此?”
  (一三四四)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登马诺做送信人
  登马诺道:“慕容珪目前无法杀他,能够杀掉西门化这老贼也好。不过要杀这老贼恐怕亦不容易。他有时在元帅府,有时在将军府,即使你们武功高强,能够闯进龙潭虎穴,也不能够立即找着他。到了羣殴之时,敌众我寡,那就难操胜算了。除非能够把他单独引出来。”
  风鸣玉道:“我们也曾想过这层,我们倒有个办法把他引出来。”
  霍天云连忙向她抛个眼色,示意叫她不要说下去,但她已经说了。
  登马诺喜道:“既有办法,请你赶快告诉我吧!”
  风鸣玉道:“这个、这个——”
  登马诺道:“别这个、那个了。你要报父仇,我也要报主公之仇。办法先说出来,有甚为难之处,大家再商量。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
  他说到这样的话,霍天云不能不说了:“这个办法,要有个人给我们送一封信。……”
  听罢霍天云的计划,登马诺道:“依我看此计可行,就让我送这封信吧?”
  霍天云道:“我们怎能连累你丢了性命,不如让我去玩一套密室留书。”
  登马诺道:“你根本不知他住在何处,怎能‘密室留书’?你们不必为我担忧,慕容珪答应过不杀我的!”
  霍天云道:“慕容珪的话怎能相信?”
  登马诺道:“赫连勃与西门化无论如何不敢便即杀我,对付慕容珪我也会说另一套说话的,你们放心让我去吧。”
  霍天云心想:“刚才听那几个卫士谈话,登马诺也曾被他们擒获两次又放出来的。说不定慕容珪真的多少有点顾念结拜之情。”他没法可想,只好让登马诺替他执行计划。
  他那里知道,不错,慕容珪是曾答应过不杀义兄,但却只是以三次为限的。登马诺并没有如实的告诉他们。
  三人又再回到将军府前的河堤上,登马诺放声大嚷:“你把我当作什么人,慕容珪这贼子与我有何相干,哼、哼,你们到底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这我不管,……”
  他这麽一叫,将军府的卫士当然跑出来了。这次出来的有个赫连勃的副手,此人是以前右贤王的心腹武士,名叫赫天德,武功和赫连勃也相差不了多少的。右贤王死後,他改投慕容珪,做了龙骑副都尉。
  霍风二人早已溜走,赫天德追上来,三招两式,便把登马诺擒获。
  他在登马诺身上搜出两封信,惊疑不定,立即将他押去见赫连勃和西门化。西门化今晚刚好是在赫连勃的“将军府”。
  (一三四五)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信了几分
  西门化看了那两封信,思疑不定,说道:“登马诺,这两封信是谁给你的?”
  登马诺装作怒气冲冲的说道:“我怎麽知道,我还正要问你呢!”
  西门化道:“因何你要问我?”
  登马诺道:“那人把信给我,叫我转交与你和慕容珪,是什麽人你应该知道!”
  赫连勃道:“那人什麽模样?”
  登马诺大声说道:“他要我给两个奸贼送信,我已经火起来了,黑夜中谁还耐烦仔细看他的模样?”
  西门化道:“是汉人或是蒙古人,你总应该听得出来吧?”
  登马诺道:“听口音似是汉人,但谁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
  西门化道:“你既然不愿意替他送信,为何不毁掉它?”
  登马诺道:“我还没有跟他说清楚,你们的人已经来了。再说,我也想知道信里到底说的是什麽呢,这样鬼鬼祟祟!”
  西门化心想:“幸好他未曾拆开来看。”当下说道:“好,你下去吧。这次你已经是第四次犯禁了,饶不饶你,我可得请示慕容将军再说。”便即命令武士把登马诺暂时收禁。
  密室中只有西门化和赫连勃两个人了,赫连勃道:“这一封信我认得的确是汪直的笔迹。他倒是比我们还更害怕新大汗与明朝皇帝讲和。嘿嘿,不过,这对我们倒真是好消息了。”
  西门化道:“写给我的这封信也似乎是穆大雄的笔迹。”
  赫连勃道:“穆大雄不是明朝的御林军统领吗?”西门化道:“正是。”赫连勃道:“何以他不亲自把信送来?”
  西门化道:“据他信上说,皇上另外派有一个人跟他一起来的。他不想那个人知道汪直与我们私相往来的秘密,故此要在正式谒见慕容将军之前,约我单独见一次面。”
  赫连勃道:“唔,也有道理。明朝皇帝虽然不敢和我们打仗,但他到底还是不想拱手把江山送与我们的。另外那个使者大概是忠於皇帝的,你熟悉明廷内情,可猜得到那人是谁?”
  西门化道:“起初我猜是大内总管方维峻,现在则可以断定不是他了,因为他比起穆大雄,更加是汪公公的心腹。”
  赫连勃道:“穆大雄约你何时何地见面?”
  西门化道:“明天一早,在後山鹰嘴岩下单独见面。但见不见他,我正在踌躇未决呢。”
  (一三四六)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西门化赴约
  赫连勃道:“你顾忌什麽?”
  西门化道:“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字迹虽然不假,我到底还是未敢放心。赫连都尉,明廷派来密使的消息,你可听到风声?”
  赫连勃笑道:“原来你怕有人冒充。我正想告诉你,三天前我们已经得到确实消息,有两个汉人官员,正在前来和林。只不知他们姓甚名谁罢了。”
  西门化去了一半疑心,说道:“那麽登马诺这个人呢,他疯疯癫癫,我也不敢十分相信他的话。”
  赫连勃道:“你忘记了他是慕容将军的结拜兄长麽,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们知道,穆大雄可不知道,穆大雄把汪直写给慕容将军的信托他转交,一点也不奇怪。西门先生,要是你害怕的话,我陪你去。”他想刺探明廷机密,自是要怂恿西门化赴约了。
  西门化怕他看轻自己,哈哈笑道:“我怕什麽?就算穆大雄要暗算我,他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只不过因为兹事体大,多加几分小心而已。”
  赫连勃笑道:“对,西门先生的神功早已练成,莫说穆大雄,当今天下恐怕也难找到你的敌手了。为策万全起见,咱们还可以如此如此、这股这般安排……”
  西门化听了他的计划,大喜说道:“此计妙极!那麽事不宜迟,你马上去请慕容将军。”
    ×      ×      ×
  霍天云和风鸣玉在鹰嘴岩下等候,不知不觉已是天亮时份,他们和西门化的约会时刻到了。
  风鸣玉道:“这老贼不知敢不敢来?”
  霍天云伸出食指摇了一摇,风鸣玉凝神一听,已是隐隐听到脚步声了。
  西门化大声叫道:“穆兄,穆兄。”霍天云和风鸣玉从隐蔽处走出来,压低帽檐,使得西门化在晨光熹微之中,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孔。
  他们扮成蒙古人,西门化一时间果然未能识破,但也知道他们不是穆大雄了。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是谁?”
  霍天云变了嗓子,说道:“我们是受穆统领之托给一封机密文件与你!”
  西门化暗暗嘀咕:“穆大雄怎的搞这麽多花样?”把那封“文件”拆开,一看之下,登时跳起!
  那封“机密文件”正是明朝皇帝给穆大雄的“圣旨”,叫他可以捕杀西门化的“圣旨”!
  与此同时,霍风二人齐声喝道:“老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
  (一三四七)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西门化功力精进
  霍风二人,斥骂声中,一抹脸孔,露出庐山真貌。
  假如他们在西门化拆阅“圣旨”的时候,双剑合璧,立即出招,西门化焉能还有命在?只因他们是名门正派弟子,不屑於使用偷袭的手段,出剑之前,先喝一声。这就给了西门化以反击的机会了。
  西门化一声怒吼,把那张“圣旨”从手中飞出。他新近练成的内功,也委实是非同小可,一张薄纸飞出,居然能够稍稍挡了一下风鸣玉的剑势。虽然瞬息之间,这张“圣旨”已是在剑光中化成片片蝴蝶,但这一剑毕竟还是给西门化避过去了。
  霍天云心头一流,暗自想道:“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这老贼虽然未曾达到这个境界,亦已不逊於我了。奇怪,相隔不过数月,他怎的就能精进如斯!”
  心念未已,风鸣玉已是唰唰唰的连环三剑,向西门化展开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叫道:“师哥,请让我手刃此獠!”
  西门化双掌齐发,呼呼风响,荡开风鸣玉的剑尖。风鸣玉使出从于承珠学来的“穿花绕树身法”,倏地斜身扑上,穿过西门化掌力防御的圈圈,剑气如虹,直指心窝!
  西门化身形不动,小腹内陷,好像整个人平空挪后几寸。就这毫黍之差,他的左臂已经圈了回来,双指一弹,在这性命呼吸间不容发之际,“铮”的一声,弹开了风鸣玉的宝剑。
  这一招兔起鹘落,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看得霍天云都不禁暗暗吃惊!
  霍天云道:“好,师妹,我让你亲手杀他。不过,咱们是为国除奸,也用不着和这老贼讲什麽江湖规矩了。”
  西门化冷笑道:“你们并肩子上,我又何惧?”其实他口说不惧,心里却是惧怕得很。霍风二人双剑合璧,在他的冷笑声中,化成了一道银虹,横卷过来。西门化施展平生所学,掌力尽数发挥,兀是抵档不住。笑声未毕,嗤嗤声响,他的衣裳已是穿了七八个小孔。霍风二人的剑并未刺到他的身上,剑气却已戳破他的衣裳。西门化又是吃惊,又是暗中自鸣得意:“想不到他们的双剑合璧,比以前更加厉害,幸亏我早有安排!”
  双方都是暗暗惊奇於对方的武功进境,眼看西门化已是给剑光罩住,忽听得哈哈大笑,有两个人同时来到。
  (一三四八)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再斗阳宗海
  这两个人,一个是赫连勃,一个是阳宗海。原来那日阳宗海败在他们双剑合璧之下,跑到和林,业已投奔了慕容珪。
  赫连勃哈哈笑道:“我道是谁这样大胆,原来又是你们这两个小贼。嘿嘿,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那日在皇宫给你们侥幸漏网,我正要缉捕你们归案!”
  霍天云冷笑道:“没胆量我们也不敢再到和林来了。嘿嘿,赫连大人,你想追随你们的右贤王於地下,那就请上来吧!”
  赫连勃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气死我也!”
  阳宗海见于承珠没有与他们同来,放下了一半心,说道:“赫连大人莫生气,谅这两个小贼插翼也难飞!”
  霍天云笑道:“阳老先生,你忘记了于女侠对你的教训了吗?嘿,嘿,你的吹牛本领更胜从前,佩服,佩服!”
  风鸣玉笑道:“他还有一样本领你忘记说,那天他逃跑的本领也很不错啊!”
  阳宗海怒道:“我不与小辈斗口舌之利,看剑!”他是和霍天云的师祖张丹枫同一辈的人物,虽然所谓“齐名”之说乃是他的自我吹嘘,但数十年功力,确也非同小可,长剑一抖,嗡嗡作响,一招两式,同时攻击霍风二人。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闪电之间,双方的长剑已经碰击了七八下。他想冲过去与西门化并肩作战,兀是未能如愿,反而给逼退三步。而且要不是西门化的劈空掌相助,只怕他还难免受伤。不过他的功力是足以和霍天云抗衡的,只是还抵御不了双剑合璧而已。他一加入战团,西门化所受的压力大减,已是可以有攻有守了。
  赫连勃见他们双战不下,他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得出西门化和阳宗海二人虽然破不了双剑合璧,却不过是稍处下风,心里想道:“对方只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个黄毛丫头,倘若还要慕容将军亲自出马,我可是太失面子了。”他自忖有取胜的把握,拔出月牙弯刀,便即加入战团。
  赫连勃的武功在瓦剌仅次於慕容珪,他一加入战团,果然挽回了颓势,渐渐占到一点上风了。
  霍天云道:“目中有敌,心中无敌!”这是于承珠所传的口诀,风鸣玉心领神会,不但把生死置之脑後,甚至把胜负也不放在心上。双剑合璧的威力,自然而然的大大增强,于承珠所授的上乘剑法,此时也自然而然的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三四九)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拿登马诺作人质
  百招过後,主客之势再易,霍风二人的双剑合璧再度占到上风。激战中赫连勃中了风鸣玉一剑,幸亏还不是伤着要害,只是皮肉之伤,但亦已令得赫连勃够受了。敌方气焰大挫,眼看他们已是胜券在握了。
  忽听得有个人阴恻恻的说道:“登马诺,我还顾念结拜之情,你却毫无兄弟之义。我已经饶了你三次不死,你竟然变本加厉,还要勾结汉人来和我捣蛋,你想想,你对得住我吗?”
  这个人不用说,当然是慕容珪了。
  此时他正在押着登马诺一步步的走近斗场。
  登马诺武功远不如他,给他抓着,无力抵抗,气得破口大骂:“你阴谋诡计,杀了我的主公,我只恨当年有眼无珠,结交你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禽兽!”
  慕容珪居然并不动怒,冷冷说道:“登马诺,你虽然未曾做官,也算是在和林有头面的人物,怎的还是像乡下人一样不懂事?你的主人颇得军心,却又不肯为我所用,我不将他除去,怎能放心?不过,你好歹是我的结义哥哥,我可还不忍杀你,你叫这两个人归顺於我,我答应决不为难他们,而且仍然将你当作兄长看待,与你共享荣华,否则哼哼!”
  【“】登马诺几乎气炸心肺,喝道:“放你的屁,你杀了我吧!”
  霍风二人怎忍连累登马诺送了性命,但目前形势,可又没法救他。
  风鸣玉略一分心,阳宗海一剑刺来,几乎擦着她的鬓旁削过。
  慕容珪“劝服”不了登马诺,转过来吓唬他们,喝道:“霍天云,你自命是侠义道,你能够眼睁睁看着登马诺为你而死吗?我数到十下,你们立即放下兵刃!否则我立即当着你们的面杀了他!”
  登马诺忽地叫道:“霍大侠,风女侠,别上他的当!只盼你们能够为我报仇,我虽死犹生〖。〗【:】我、我先…………”
  原来他是想自断经脉而亡,免得霍风二人受慕容珪的要挟。霍天云看出危机,不待他把话说完,蓦地叫道:“比翼双飞!”与风鸣玉同时“飞起”!
  他人在半空,长剑已经脱手飞出,闪电般的向慕容珪掷去!
  慕容珪做梦也想不到他有此一着,百忙中只得把登马诺一掌推开,拔刀迎击飞来的长剑。
  登马诺一声惨叫,滚下山坡!跟着只听得“噹”的一声,慕容珪的宝刀和“飞剑”碰个正着!
  (一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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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6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双剑合璧被拆开
  “比翼双飞”乃是一招配合双剑合璧的绝顶轻功,霍风二人的身形同时飞起。
  他们在强敌包围之下,冒险用这招轻功,本来是想冲出去抢救登马诺的,想不到虽然“飞”出了圈子,登马诺却已被慕容珪推下山了。
  霍天云听得登马诺的惨叫声,料他性命难保,又惊又怒,脚尖才一沾地,立即又似离弦之箭,向慕容珪冲去。
  阳宗海身法也是快极,霍天云掷剑击敌,稍一迟缓,〖他〗【也】已是拦住去路。
  霍天云【,】舌绽春雷,一声大喝,脚步不停,双掌齐发!
  阳宗海一剑刺空,只能以左掌举掌接他双掌。
  两人功力本来不相上下,但霍天云乃是豁了性命的,新练成的般若神功尽数发挥,猛不可当;阳宗海单掌接他双掌,也不免吃了亏,如何抵挡得住?阳宗海被他掌力一震,倒纵出丈许开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慕容珪的宝刀和“飞剑”碰个正着,“噹”的一声,火花飞溅,他的宝刀损了一个缺口,霍天云的那柄长剑却也给他〖碰〗【吓】得倒飞回去。
  霍天云身似离弦之箭,几个起伏,就到了慕容珪身前,刚好接下倒飞回来的长剑。
  霍天云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招“白虹贯日”,疾刺过去。慕容珪横刀一挡,“噹”的一声,宝刀又损了一个缺口,人也不由自己的再退两步。并不是他的宝刀不如霍天云的宝剑,而是因为霍天云的功力在他之上,同等质量的刀剑相交,受到损伤的就只是他的宝刀了。
  赫连勃连忙上前助战,以二敌一,方始稳得住阵脚。
  风鸣玉却给西门化拦住了。西门化呼呼连发三掌,劈空掌力阻止她难以向前奔跑,跟着迅即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她手中的剑。
  幸亏风鸣玉得到于承珠指点剑法,这几天她也练了般若真经的内功,虽然还未说得上有什么成就,内功和剑法已是胜於从前。她使出攻守兼备的大须弥剑式,西门化在急切之间,亦是未能得手。
  霍天云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风鸣玉被西门化所困,心中大急,连忙以进为退,急攻慕容珪数招,想把强敌逼退,回头援救风鸣玉。
  阳宗海吐了一口鲜血,但内伤还不算很重。赫连勃叫道:“阳老先生快来,不能让他们双剑合璧了。”阳宗海瞿然一省,心道:“不错,只要他们不能双剑合璧,我就可以报这一掌之仇!”
  (一三五一)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生死恶斗
  阳宗海有数十年功力,当下默运玄功,气沉丹田,消除了胸口的疼痛,重新振作精神,朗声说道:“将军放心,西门先生足可以对付那个丫头,这小子独木难支,本领再高,谅他也是插翼难逃!”
  他这番话倒不是吹牛,他一加入战团,霍天云果然便只有招架的份儿了。要知他和慕容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一个本领不过略逊於他们的赫连勃,已是足以和两个霍天云相当。倘若不是他和赫连勃都受了一点伤,霍天云只怕勉强支持也支持不住。
  霍天云力敌三大高手,无法冲出去与风鸣玉会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受西门化的强攻猛打。他本来就已处在下风,这麽一分心,更是迭遇险招。风鸣玉叫道:“霍师哥,目中有敌,心中无敌,你不必顾我!”霍天云一咬牙根,心里想道:“也唯有如此,拚着与敌人同归於尽了!”
  他抱了必死之心,不但把生死置之度外,连风鸣玉那边也不再望一眼。目中所见,只有敌手的刀光剑影。见招拆招,见式拆式〖,〗力透剑尖,把内功和剑法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围攻他的三大高手,一时间倒也难奈他何!
  风鸣玉被西门化攻得透不过气来,不觉也是和霍天云都抱着同一心思,暗自想道:“我拚着与这老贼同归於尽,也好让霍师哥减少一个强敌。”
  激战中风鸣玉飞身掠起,唰的一剑凌空刺下,这是她父亲所传的三招绝招之一,但西门化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招,笼手袖中,挥袖一卷,喝道:“撒剑!”只听得声如裂帛,西门化露出光秃秃的臂膊,但风鸣玉的宝剑毕竟也是给他卷去,随着断袖飞上半空。
  失了宝剑,风鸣玉自知更难抵敌。眼看西门化狞笑扑来,心想:“我决不能落在这老贼的手上。”打定主意,无法躲避之时,唯有自断经脉而亡。
  她施展穿花绕树身法,避了十数招。但西门化好像越打内力越强,不过片刻,她已是被笼罩在对方掌力之下。西门化一抓抓来,狞笑道:“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
  只听得“咔嚓”一声,西门化一抓抓裂一块石头。风鸣玉又是吃惊,又是奇怪。原来她只道这一抓是决计躲避不开,幸好她尚未自断经脉,西门化已是抓裂了她身旁的石头。
  “怎的他会抓不着我呢?”风鸣玉正自奇怪,忽听得西门化纵声狂笑,笑得怪异之极,好像是发了疯!
  (一三五二)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西门化走火入魔
  西门化纵声怪笑:“我练成了般若神功,我练成了般若神功,天下还有何人是我敌手?”状如中疯疾走,东踢一脚,西打一拳,拳脚所到之处,岩石碎裂,不消片刻,他已是遍体鳞伤,仍在狂呼不已。
  风鸣玉给他吓住了,只好静观其变,远远的避开了他。
  西门化的叫声渐渐弱了,“哈哈,我练成了般若真经,天下无敌,天下无,……”忽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动也不会动了。风鸣玉大着胆子上前踢他一脚,发现他果然是真的死了。
  原来他在灵鹫峰的石窟中的确是得到了一部“般若真经”,但那却是假的“真经”。只因假得十分巧妙,九分是真,只有一分是假,故此连他这样的武学行家也看不出来。那一分假经是在练功的关键之处作假,功夫练得越深,祸害越大。最後的结果,就是走火入魔。倘若他不妄用真力,还可以拖延数月方始发作的,这一场恶斗下来,走火入魔之难提前发作,立即就要了他的性命。
  风鸣玉叹道:“自作孽,不可活!”踢开西门化的尸身,回过头来,助霍天云杀敌。
  慕容珪等人见西门化惨死,早已吓得慌了。阳宗海便想逃跑,说得迟,那时快,双剑合璧已是将他罩在剑光之下。
  阳宗海受伤在先,功力已是打了折扣。霍风二人这一招双剑合璧,又是全力施为,他如何抵挡得住。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他的身上添了两个透明的窟窿,骨碌碌的滚下山去,当然是活不成了。
  赫连勃拔足飞奔,慕容珪也向另一方逃走。霍天云无暇兼顾,三十步开外,猛发劈空掌,把赫连勃震得也是骨碌碌的滚下山去,不再理他死活,如影随形的急追慕容珪。
  慕容珪反手一刀,给双剑合璧绞断,此时他已给逼到悬崖,大叫一声,就跳下去。但饶是他跳得快,肩头的琵琶骨已是给剑尖戳穿。
  霍天云不放心,说道:“慕容珪是罪魁祸首,咱们必须杀了他替登马诺报仇!”
  他们下去寻找慕容珪,风鸣玉忽道:“咦,你听,好像是登马诺的声音!”
  霍天云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听得登马诺的〖声音〗骂道:“奸贼,你也有今天!”霍风二人喜出望外,赶忙跑去。只见登马诺骑在慕容珪身上,双手扼他喉咙!【”】
  (一三五三)


第十二回 恩仇了了 之 武林三绝得传人
  原来登马诺只是给慕容珪的劈空掌力所震,以致滚下山坡,受的伤并不很重。慕容珪则已是给戳穿了琵琶骨,从悬崖上跌下来,恰好跌在他的身旁,功力已是全失。
  慕容珪喉头咕咕作响,叫道:“大哥,请念往日、往日手足之情,饶、饶……”声音断续已是气若游丝。登马诺喝道:“你还有脸求我饶你!”十指用力,登时将他〖扼〗【握】毙。
  霍天云道:“你快逃回冰宫去吧,将来若有太平之日,我们再来访你。”无暇与他多说,给了他上好的金创药与功能固本培原的小还丹,便即匆匆分手。
      ×   ×   ×
  到了天山,已是初夏时节,山下的冰雪早已溶解,山坡上披盖着浓绿的野草,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风鸣玉喜道:“天山倒没有我想像的那样荒凉。”
  霍天云忽道:“咦,师父和师叔都来了。”风鸣玉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来得快似御风而行,果然是她的师公霍天都和师叔于承珠。
  于承珠听得她已经报了父仇,大为欢喜,笑道:“我们正在等待你们回来呢!师哥,你和他们说吧。”
  “你们回来得正好!”霍天都道:“天云,我正要和你的师叔到石林探望师祖,有两件事向你交代。”
  霍天云道:“请师父吩咐。”霍天都道:“第一件由你继任掌门;第二件,你们的婚事可要多等一年,待我明年回来,再替你们主持婚礼。”风鸣玉低下了头,红晕双颊。
  霍天云道:“弟子年轻识浅,只怕担当不了掌门的大位。”
  霍天都笑道:“你虽然年纪较轻,但学到我的本领却是最多。更何况武林三绝学你们已占其二,我已经和你的几位师兄商量过了,他们都一致拥护你做掌门!”
  风鸣玉天真未泯,好奇心起,不禁问道:“什么叫做武林三绝学?”
  霍天都笑道:“你自己都未知道吗?这是武林中人公认的三大绝学,第一是你家传的风家快刀;第二是咱们本派的双剑合璧;第三是上官英杰得自师传的玉箫点穴功夫。”说至此处,想起一事,笑道:“上官英杰与本门有点小小的过节,但亦早已化解了。我知道他是你们的好朋友,这次我到中原,准备请他和谷飞霞也来天山,与你们一起,料想他会应承。”
  霍风二人无限欢喜。正是:可喜有情成眷属,武林三绝得传人。
              (一三五四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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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6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连载结束了诶,一三一五期是怎么回事肿么没人来顶,好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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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6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多年以来的夙愿总算一偿了,尽管还是有缺节的地方,但已是十分满足了。再次谢谢各位为之辛劳的兄弟姐妹们!!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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