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0【第一轮阐教诛仙帖】邙山之战

[17杀]精卫

    1、

    那天夜里，风很烈。四周静寂无声，仿佛野兽们也都怕了这黑夜，恐惧安静地缩在巢穴里。高峻的岐山上，一座巍峨肃穆的高台矗立；一名妙龄少女倒伏在高台中央，鲜血从全身各处欢快地喷涌，流向高台四角。
    鲜血流不尽似的，几乎浸透了整个高台；殷红得刺痛了眼睛，只是看着那一幕，就想要流泪。一名须发皓白的仙人，悲悯地望着少女的尸体，口中朗声吟诵着咒文，挥动的手势坚定、冷酷。
    良久，整座岐山震动着，映出了旭日般的红光。照彻天地。那景象，既壮观又异常地悲伤。她受不了地闭上眼睛，避开了。
    等她重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混沌的迷雾。她在迷雾中走着，走了很久，始终找不到出口。迷雾中有许多可怕的不明生物，蠕动着，觊觎她年轻的生命。她心里很害怕，但不敢哭出来，也不敢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伙伴们都不在身边。  
    过了似乎无尽漫长的时间，她绝望得快要放弃了，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仙人，仙风道骨，风神潇洒，却向她滑稽地打了个招呼：“小姑娘，等等我！”
    后来，她跟着那名仙人走了。仙人带领她来到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大门高耸入云，散发着团团不祥的气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伙伴们就在门后面，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然后，她看到了大门内，堆积如山的尸体。
    地狱的业火在熊熊燃烧，尸体下面翻滚、汹涌着腥臭的血海。她认识每一张脸孔，只是他们已经死了，表情凝固，尸体慢慢地腐朽、化灰。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想哭，却哭不出来。


    精卫醒来时，发现土行孙正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守卫。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神识中残留的惊悸便悄悄地退散了。这个矮小却坚毅的男人，一直是她最可靠的伙伴和朋友。土行孙见她醒了，咧开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又做噩梦了吧？听见你哼哼唧唧的，可我没忍心叫醒你。”
    自从精卫无意间得到了角先生的秘法，就会时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境离奇又没有结局，却是一些过去曾发生过的事，或未来将会发生的预知梦。但因为梦境支离破碎，没有线索可循，精卫只能承担着噩梦的恐惧，并没有办法改变或干预任何事情。
    “嗯。”精卫答应着，起身伸了个懒腰。睡了一觉，力气恢复了不少，但全身上下仍然疲乏酸痛。她又问土行孙：“我睡了多久？”
    土行孙说：“没多久，半个多时辰。”
    精卫四下看了看，无头鬼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左手抱着自己的头，面朝远方的地平线，傻兮兮的摇晃身体，不知道在想什么。另一边，一对僵尸母女相依偎着，坐在一棵枯树下。母亲用她露出了骨质的、枯朽破败的手指，在替女儿梳头。
    时刻正值黄昏，日头已西斜，再过一会儿他们就可以上路了。
    精卫问土行孙：“情况如何？”
    土行孙说：“还好。”
    还好的意思是，没有遇到直接的危险，但情况不妙。两人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现在又多了三个麻烦的家伙，他们支撑不了多久。山上明显找不到任何吃的东西了。丢下他们自己走，显然也行不通。这里是战场，那三只妖怪没有什么战斗力，将他们单独留下，三人必死无疑。
    就在一天前，邙山发生了一场非常残酷的鬼神之战。神界因为与东海巨妖的恩怨，发愿剪除天下诸妖魔鬼怪。危急关头，一个名叫韦护的少年，身背玄黄谱，手执降魔杵，站在了弱小的鬼族一边，成为鬼王。率领鬼族十二长老，与昆仑山众仙人对抗。
    结果，鬼族惨败，死伤无数。身为鬼族十二长老之一的精卫和土行孙，也与其他同伴失散。当时情势危如累卵，数千鬼兵被一扫而空，十二长老战死七名；韦护独力抵挡昆仑长门弟子，给部下下了最后的命令。命令他们逃离战场；拼命地逃，一定要尽力活下来。
    精卫与土行孙竭尽全力摆脱了追兵，然后就发现身边除了对方，再无旁人。他们一边小心地躲避神灵的猎杀，一边试图寻找失散的同伴。但找了一整天，毫无所获。邙山之上一片死寂，树林中鸟兽绝迹，林木花草迅速枯萎，片片凋零；偶尔有风吹过，风中便会传来死亡的味道。
    鬼魅没有实体，被杀死后就会化为一缕烟消散，连尸体都不会留下。若非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没有人会知道在这片山岗上，曾有多少生命拼搏、挣扎、求生，却终究死去，化为飞灰。尽管付出了那样令人哀伤的努力。
    那天傍晚，他们在一片阔叶林遇到了无头鬼。那片林子也像别处一样枯萎凋敝，无头鬼在铺满黄叶的树林里，陀螺似的盘旋。无头鬼也看到了他们，便停下来，拖着哭腔可怜兮兮地问：“怎么办？我把自己的头弄丢了。”
    精卫当时心情很坏，但看到他那副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无头鬼说他失去了记忆，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莫名其妙地卷入了战争，突然冒出来好多神仙，凶巴巴地要杀他。他吓坏了，仓皇逃跑，结果就把头弄丢了。如果不把头找回来，无头鬼很快就会死。精卫和土行孙无奈，只好暂时停留，帮他找头。
    他们在林子里找了好久，最后在一个土拨鼠洞里找到了。两人怎么也想不出，无头鬼是如何把头丢进了土拨鼠洞里的，也亏了土行孙会土遁，轻松取回了头，还给无头鬼。之后，无头鬼就像狗皮膏药的赖上了他们。理由是他自己呆在林子里很害怕。两人没办法，只得带上了无头鬼一起上路。
    再然后，他们在月夜的荒原找到了一对僵尸母女。她们手牵着手，在荒原里孤魂野鬼般游荡，脆弱又无助。那是一对低阶僵尸，以生血喂食，但是怕光、怕火、怕雷电、也怕人；只要几个人用棍子一顿猛打，就能打死她们。于是他们又带上了那对僵尸母女。
    同行的伙伴多了，对于精卫和土行孙而言，只是增添了麻烦，并不算好事。如果遇到了猎杀他们的神灵，那几只家伙是完全指望不上的。精卫的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安慰，并不觉得讨厌。
    月亮升起来时，他们又上路了。为了照顾那对僵尸母女，他们现在选择在黑夜里行路。母女俩在队伍后面蹒跚地跟随，虚弱得仿佛随便捅一捅就会倒。也不知她们饿了多久，此时邙山上找不到任何生物，自然也无法取生血进食。无头鬼倒兴致颇好，黏在精卫身边，跟她絮絮叨叨讲述旅途的见闻，哪里的山岗青翠优美、哪里的小溪甘甜清凉、又哪里的人类和善温柔，对妖怪也和和气气地说话，并赠送食物。
    这家伙记得很多事情，各种传说典故也张口就来，偏偏不记得自己是谁，又来自何方。精卫大声嘲笑他，他就腼腆地笑，毫不生气。无头鬼的头安不到脖子上去，他试了很多次都不行，便用一只胳膊抱着。与精卫说话时脖子扭向她，巴拉巴拉地诉说，臂弯里的头便同时做出喜怒哀乐、丰富滑稽的表情。惹得精卫不时发笑。
    土行孙在前面引路，同时注意各处的响动。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示意后面的同伴有危险。精卫拔出了腰间的双刀戒备着，无头鬼则一下子闪到精卫身后躲了起来，僵尸母女行动迟缓，慢吞吞地还没有藏好。月亮已升得老高，将四周景物照得清清楚楚；原本阴冷的夜风，却忽然变得炽热了。
    前方来的不知是什么神灵，似乎带着烈火属性，或者他正在施法，迫使躲藏在树林中的鬼怪们现身。随着他的接近，树林加快了死亡的速度，脚下的土地也寸寸地干裂，只是几个眨眼的瞬间，方圆数里的地方就变成了一片沙漠。
    精卫和土行孙对望一眼，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旱魃。”


    2、

    没多久，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形状一如古书上记载，身长八九尺，袒身露体，一只独眼生在头顶，行走如风，所过之处赤地千里。
    旱魃是一种凶恶的妖魔，生性暴虐，喜欢给人带去厄运，也十分难对付。不知怎么竟会出现在这里，而没有被神灵诛杀。旱魃行动迅速，他们此刻想逃是来不及了；现在整片树林都消失了，想躲藏起来也办不到。只能一战。
    精卫和土行孙很快达成默契，土行孙念动口诀，矮小的身躯顷刻钻入地底。精卫的双刀则化为一双刀翼，振翅飞上了万里高空，转瞬便无影无踪。
    旱魃大步流星地接近，须臾便移到了近前。无头鬼和僵尸母女以为那两人抛弃了他们，独自逃走了。母女俩抱在一起，缩成了一团；无头鬼则急得在原地团团乱转。但下一刻，他无意间仰望天空时，看到朗朗的夜空之中亮起了一道耀眼的光，闪电般飞速掠近。同时旱魃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矮小的男人，他抓住了旱魃的双脚，想要将他拖入地下。
    精卫在天空劈出了一刀，刀光向下暴涨，延伸至十余丈长，落向旱魃的头顶。这招他们用过无数遍，鲜少有人躲得过，但这次，情况出乎他们预料。土行孙的手刚接触旱魃那赤红而布满褶皱的皮肤，双手便寸寸地干裂、枯败，土行孙急忙撒手退开，精卫的刀光落下时，旱魃便瞬间移动，逃开了。
    精卫没有想到这一刀会落空，还没来得及换招，下方的旱魃独目之中射出了贪婪凶悍的光芒，猴子似地弹跳起来，去抓半空中的精卫。精卫及时拧转身形，躲开了，但衣服被旱魃抓住，扯掉了一片衣角。
    旱魃看到他们显得很兴奋，这只怪物大概也饿了很久。他敏捷迅速地与两人斗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又去攻击土行孙，土行孙及时遁入地底，逃过一击。等他再出现时，受伤的手中多了一条黝黑的铁棒。旋即，与高大魁梧的旱魃战到一处。
    精卫在天空看到了地面的战况，再次转身飞向了云海深处，待她返回来，陨星一般落向地面时，全身燃烧起了一层朦胧的白光；凛冽的风刀子般割裂着精卫的皮肤，刺得她的双眼仿佛要瞎了。她仍坚持着，专注精准地，以全部的力量瞄准了目标，将刀光凝聚成针尖似地一点，刺向了敌人。
    地面上，土行孙与旱魃战得很辛苦，发怒的旱魃，全身好似岩浆一般地赤红滚烫，铁棒打到他的身上，瞬间传来的热度，足以烫得土行孙手心糜烂。土行孙咬着牙，仍旧一招一式攻击旱魃，力道不减。他的攻击也起了效果，旱魃在后退，一步一步被他打得后退，但暂时并无败像。
    旱魃以他敏捷的动作，和非常具有破坏力的肢体，尽力触碰土行孙，以求重伤敌人。但对手十分小心，短小精悍的男人，耗子一样在地里钻来钻去，稳健地进攻旱魃的同时，总能千钧一发地避开他的攻击。旱魃也时时留意着天上，那个长了发光的翅膀的女孩儿，很不好应付。
    精卫看到了赤红的旱魃，将刀光利箭般射了过去。以她此刻的速度和力量，就算是神仙也很难躲开。旱魃也看到了精卫，看到了那道刺眼的刀光，身体被烫到了似的跳开，却还是慢了一步，刀光在他的胸膛和左臂上，刻出了一条深深的伤口。鲜血流淌出来，也像岩浆般赤红滚烫。
   无头鬼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况，没察觉臂弯里抱着的头，口水都淌出来了。僵尸母女也停止了发抖，望着正在厮杀的三人，满眼的诧异与不安。那边三人翻翻滚滚战了许久，旱魃赤红的皮肤慢慢暗淡了下去，眼看要输了，他低吼一声，发出了嘶哑而带着硫磺气息的声音，对土行孙与精卫说：“我认输了，饶过我吧！”
    见对方迟疑，又补充了一句：“在旁人诛杀我们时，我们自己就不要互相残杀了吧。”
    这一句话，让精卫和土行孙同时住手。望着用独眼偷偷打量他们的旱魃，不知该怎么办好。
    后来精卫和土行孙商量了许久，决定带旱魃一起上路。精卫并不相信旱魃，认为他狡猾不可信。但土行孙说服了她。他们的队伍现在很不安全，急需帮手，而旱魃离开他们单独行动，也同样面临被神灵诛杀的危险。六个人合在一起是比较好的办法。精卫听从了土行孙的建议，接受了旱魃。
    路上多了一只旱魃，就多了许多麻烦。旱魃不敢去招惹精卫和土行孙，却对僵尸母女和无头鬼虎视眈眈，饥饿凶残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转悠，肆无忌惮。在一次半路休息时，他甚至公然向精卫和土行孙建议，吃掉那三只妖怪，补充力量。理由是，他们这种低级弱小的妖怪只能拖累大家，不如就地解决掉，还能充分利用资源。
    他的提议惹恼了精卫，不顾触碰旱魃时皮肤枯败的危险，走上前一拳打倒了旱魃。并警告旱魃：“这里是我说了算，你要是敢胡来，我就会杀了你。”
    旱魃表面上收敛了些，实际并无改变，独眼仍旧每天滴溜溜在三人身上转，吓得无头鬼更加粘着精卫，几乎寸步不离左右。而僵尸母女像是吓坏了的野兽，变得更呆了。在精卫看不到的地方，旱魃就向土行孙抱怨，说精卫的脑袋被人类的道德伦理弄坏了，弱肉强食原本是这世界的法则，没什么对或错。
    土行孙无奈地苦笑，说：“你说过在旁人诛杀我们时，我们不能自相残杀，却又惦记着要吃掉比你弱小的妖怪，她揍你是轻的。”
    旱魃不以为然地嗤笑。
    他们在一起行动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尽管他们努力节省，身上带的干粮还是告罄了。旱魃再一次提出了之前的建议，也再一次被精卫果断地否决了。旱魃想寻求土行孙的帮助，但他显然是站在精卫一边的。没有别的法子，一行人只能尽快赶下山去。可邙山之大，并非他们想要尽快下山，就能达成的。
    无头鬼无心再给精卫讲故事了，每天蔫头耷脑地跟在精卫身后，经常一整天都不说话。僵尸母女越来越虚弱，每次一停下来休息，她们就在地上刻画奇怪的图形，然后遥望西方，吟唱让人听不懂的歌谣。精卫和土行孙弄不懂她们在闹什么玄虚，但既然帮不了她们，便也由得她们去。
    第四天夜里，趁精卫和土行孙一时疏忽，旱魃吃掉了僵尸女儿。当他们发现时，小僵尸已经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僵尸母亲在和旱魃争抢女儿时，扯掉了一条胳膊，那条胳膊干枯的指间还挂着几缕小僵尸的发丝。精卫怒极，拔出了双刀追杀旱魃。旱魃心知打不过精卫和土行孙，转头逃跑。
    旱魃一步跨出去，抵过普通人的十步，飞跑起来更是两腋生风。除了会飞的精卫，没人能追得上。一眨眼工夫，两人已一前一后消失了踪影。其他人只好在原地等候。追了片刻，眼看就要追上了，精卫翻转身形，想要打出一记刀光，突然看到远处一团红光飞速地袭来。那速度连精卫看到也觉得骇然。
    红光骤然停在旱魃前方的上空，现出了原型，团团烈火裹挟的身影英姿飒爽。精卫认得他，那是昆仑山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哪吒。这个容貌俊俏的少年，性格骄傲而狠毒，身上带着风火轮、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等一大堆法宝。比昆仑山的众长门弟子还要可怕，鬼族十二长老中有三人都死在他手上。
    精卫立刻收起了刀翼，落到地上躲藏起来。旱魃不晓得哪吒的厉害，试图上前与之一战。哪吒抖动火尖枪，脚踏风火轮，只一回合，就将旱魃挑在了枪下。风火轮烧灼着旱魃，旱魃岩浆似的身体也终敌不过仙家法器，在烈火中慢慢扭曲变形、融化，化做了一滩黑水。冷却之后，那副魁梧的身躯，就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3、

    哪吒轻易杀死了旱魃。精卫趁隙逃回去，通知同伴们危险的来临。土行孙还站在原地等着她，满脸的担忧。终于看见了精卫的身影，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但等看清楚精卫仓皇的神色，眉心又拧成了疙瘩。
    土行孙语气平静地问精卫：“出什么事了？”
    精卫大气也没喘，便急匆匆说道：“我看见哪吒了。他杀了旱魃。距离这里不足十里，以他的速度，转眼间就可以到达。”
    土行孙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打不过他。”
    精卫同意道，“试都不用试。逃吧。”
    土行孙看了看旁边天真无辜的无头鬼，和刚刚失去了女儿，痴痴呆呆的僵尸母亲，说：“怎么逃？我们逃不掉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只是精卫和土行孙两个人，或许还有机会逃脱。带着那两只妖怪一起逃，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大家都必死无疑。但是他们一路同行到这里，要抛弃掉也很难。难道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吗？
    土行孙扯出了惯有的笑容，对精卫道：“没办法，咱们是鬼王的手下。”
    精卫也默契地笑了，说：“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我去引开哪吒，你们三个先一起下山去。等我摆脱了追兵，再去与你们会合。”
    “不行，”土行孙立刻反对：“这太危险了。我们逃跑，让你去犯险，这是什么道理？”
    精卫反驳道：“这是现在最安全的办法，总好过大家抱着一起死。忘了鬼王最后跟我们说地话吗？”
    土行孙沉默了。虽然他宁愿自己去当诱饵，去引开哪吒，但他也清楚，以他的行动速度是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只能精卫去做。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这么久，虚伪的客套话是不能说的。良久，土行孙才艰难地憋出了一句：“那你一定要小心！”
    精卫看着土行孙皱成了一团的丑脸，爽朗地大笑，道：“大哥你不要摆出这副表情，好难看。”又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之后，两人说好会合的地点，精卫便展开了刀翼，嗖地一下飞到了云天之上。
    土行孙站在地上，望着天空高喊：“妹子，一定要小心！”天空上，姑娘娇小的身影已然无影无踪。
    无头鬼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这时，对土行孙说：“你们很好！”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有点羡慕你们。”
    土行孙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道：“我们走吧。”
    无头鬼又问：“去哪儿？”
    对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土行孙可没有精卫的耐心，遂简单扼要地说：“逃跑，尽快赶去约好的地点，等她回来。”
    无头鬼于是搀扶起僵尸母亲，随土行孙一起寻路下山。
    精卫刚刚升到天上，哪吒就发现了她，旋即脚踏风火轮，追了上来。两人在无垠的夜空展开了追逐。精卫因为有一双刀翼，飞行的速度比一般仙人的飞行术要快许多，但哪吒也有风火轮这件法器，可以在高空中风驰电掣，来去自如。两人棋逢对手，都尽情地施展，距离咬得非常紧。
    哪吒十分开心，许久没有遇到这样带劲的猎物了。之前杀过的很多鬼怪全都是废物，有些还不等他动手，自己就先吓瘫了。害他杀起来也索然无味，全当是在执行师门之命。哪吒并不在乎妖魔鬼怪们之所以该死的理由，对他来说，任何理由也全都是借口，反正总有原因的。师父让他杀，他就去杀了便是。
    于是，尽管他之前杀了那么多妖魔鬼怪，但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想打败，并杀掉前面那个长着一双刀翼的小妖怪。
    精卫只是在逃命，同时尽力为同伴争取逃生的时间。两人一前一后掠上万米高空，又从云端直飞下来，飞进月下黑暗的树林里。他们像两道闪电划过空旷的荒原，又盘旋着上升、上升，直达空气稀薄的云天之外。
    哪吒并非只是追逐着玩耍，几次三番将乾坤圈和混天绫丢出去，攻击精卫。精卫也有好几次险些被击中，但她只能专心地逃跑，并没有余力反击。如果这时候，地面上有人看到了他们，只会以为是划过夜空的两道流星，美丽而梦幻。
    在天上，却有两个人为着莫名的原因，展开了一场残酷的生死角逐。


    土行孙等一行三人连续走了一夜，中途都没敢稍作停顿。天亮时，他们走到了邙山以北的洛水河畔。三人都已经很累了，于是停下来歇歇。只见面前的洛河，幽暗浩淼，滔滔向东流逝。河边的巨石上坐着一名老翁，正在垂钓。老翁须发皓白，看样子已有八九十岁，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中握着竹竿，上面悬系的鱼钩，却是直的；并且距离水面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三人正看得纳罕，老翁开口道：“前方已无去路，三位朋友可以止步了。”
    听他这样说，土行孙心里已知道糟糕了。果然，老翁收起了竹竿，起身向三人施礼道：“在下姜尚，已在此等候各位多时。”
    对方一说完，土行孙已经感觉透心凉了。姜尚是昆仑山玉虚宫原始天尊的弟子，哪吒的师叔，他们在这里遇见他，是自蹈死地，绝无生路了。这时，身后的僵尸母亲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以僵尸特有的、迟钝含混的声音说：“我们终于做到了。我们不用死了。神仙全都说话算话，我们不用死了。呵呵呵。”
    土行孙蓦然醒悟，僵尸母女一路上涂涂画画，又唱歌，是为了引来神灵诛杀他们。这对母女原本是低级的妖怪，根本不值得一杀，所以有人诱惑她们，以放过她们的生命为条件，拿她们做饵，去钓其他的妖魔鬼怪上钩。说不定哪吒也是被她们的图画和歌声引来的。想到此处，土行孙心中怒极，上前想杀掉僵尸母亲，却被无头鬼拦住了。
    土行孙转头去看，看到无头鬼臂弯里的头，面目宁静，眼睛里含着一丝悲悯，默默注视那个可怜的生物。土行孙也渐渐平息怒气，收回了杀意，看僵尸母亲呵呵地笑着，不停重复‘我们不用死了’那句话。后来，也许她说累了，也许她的生命早已耗尽，忽然就那样停住不动了。
    土行孙苦笑着叹气道：“这回我们真的逃不掉了。”问无头鬼，“你害怕吗？”
    无头鬼诚实地点头，“害怕。”
    姜尚仍站在河边，十分礼貌地，没有在他们背后动手。土行孙又问无头鬼：“今天我们会死在这里，你愿意跟我一起作战吗？”  
    无头鬼再次点头，“愿意。”
    土行孙拿起了铁棒，转身面对姜尚，心中暗暗祈祷：妹子，你千万不要回来……
    精卫此时正往洛水河边赶。昨晚她与哪吒斗法，天上地下斗了无数回合，直斗到差不多天快亮了，才好不容易摆脱了哪吒的追杀。精卫筋疲力尽地刚藏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她知道那是什么，这是她第一次醒着时所做的预知梦。梦里，土行孙和无头鬼，被一个须发皓白的仙人，在洛水河边用打神鞭打死了。尸体鲜血淋漓，殷红刺目，一如她在另一个梦里见过的。
    精卫被脑海中的景象吓坏了，不敢稍作停留，立刻腾起升上天空，向洛水河直直飞去。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哪吒发现，再度追杀。
    耳边的风在呼啸作响。速度太快时，就连风也像是一道幕布，在阻挡和推开精卫。精卫不管不顾地向前冲，一心只想快些，再快些。当她飞到了洛水河上空时，正看到姜尚举起了打神鞭，落向已然伤痕累累的土行孙，和躲在他身后的无头鬼。精卫俯冲下去，拉起土行孙和无头鬼，拼尽全力飞向天空。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打神鞭的鞭梢追上来，打在了脊背上。脊背裂开一道口子，精卫的三魂七魄被打掉了一半，从半空中颓然掉落。  
    土行孙没料到精卫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插入战局，替他们受了一鞭。这时见她身受重伤更是又气又急，眼瞳赤红。无头鬼原本见到精卫，欢呼雀跃，等看见她负伤倒地，他就变得安静了。从空中跌落以后，默默地爬起来，伫立着，安静地望着她。周身慢慢地、慢慢地，腾起了团团黑气。


    4、

    远处，一团红光正飞速掠近。哪吒老早就发现了精卫，但她飞得那样快，比昨晚逃命时还要快得多。整个人化成了一道白光投向北边，哪吒居然短时间内追不上。
    洛水河边，神魔鬼怪各自立场分明地对峙着。无头鬼起了奇怪的变化，身上的黑气越聚越多，黑气翻腾着，如乌云浓烈，如烈火熊熊。他一直静静注视着精卫，又看了看土行孙，之后向天空打了一声哨子，响亮穿越云霄。旋即天空中出现了一匹巨大的黑马，奔腾而来。无头鬼跨上去，模样就变化了。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长袍，手持一把黑色镰刀。威风凛凛地，挡在了精卫和姜尚之间。
    看到他那副形象，姜尚不禁问道：“阁下不像是东方的妖魔。”
    无头鬼以一副低沉冰冷的声音答道：“我是来自爱尔兰北方的死神，克利克塞斯。因为不喜欢死人，所以封印了自己的记忆，游荡到这里。”
    姜尚道：“既是来自远方的客人，此间的恩怨与阁下无关，便请退下，回到故乡去吧。在下无意多伤无辜。”
    无头鬼冷冷地说：“你伤害了我的朋友。”
    姜尚轻叹了一声，道：“如此，便别无他法了。”手中的打神鞭再度举起来，挥动卷向了无头鬼。无头鬼骑着黑马，风一样驰向姜尚，黑色镰刀与打神鞭撞到一起，黑气汹涌翻滚，打退了姜尚的攻击。
    无头鬼的变化吓了土行孙一跳，他想不到那个胆小羞怯的家伙，竟然是一个这样厉害的角色。趁无头鬼和姜尚对战，土行孙抱起了精卫，检查她的伤势。虽然她性命暂时无碍，但无力再战了。精卫逃不了，土行孙也无意独自逃走。现在只有看无头鬼能否战胜姜尚了。他正打算上前助无头鬼一臂之力，一抬头却看见远处的天空，哪吒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正飞驰而来。转瞬既至。
    这时候，半空中又出现一个白衣仙人，向他打招呼道：“这位朋友，在下有礼了。”
    土行孙没有理他，转身回到了精卫身边，对她说：“妹子，我们能一起死在这里，我很高兴。”
    精卫痛苦地皱着脸，扯出了一个笑脸给他，说：“有人做伴儿，是死得其所。很好。”
    哪吒已到达他们头顶上空，挺起火尖枪刺向土行孙，白衣仙人连忙喝止，“贤侄且慢！”但哪吒不听他的，枪尖继续递向地上的人。白衣仙人瞬间于指间凝出一发闪电，打在了哪吒身前，逼退了他。又道：“贤侄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哪吒叱骂道：“申公豹，你想干什么，给我闪开！”
    被哪吒无礼冲撞，申公豹愕然地愣了一下，又道：“贤侄何必如此，虽然我与令师不睦，但这与贤侄无关，我对贤侄只有好意，绝无恶意。何必如此决绝？”
    哪吒道：“我管你是好意还是恶意，你不闪开，我就连你一起杀。”
    申公豹遗憾地摇着头，叹道：“孺子不可教也，算了。”遂大袖一挥，将躺在地上的精卫拘走。转身腾云驾雾，自顾离开了。
    姜尚望见白衣仙人的作为，大喝道：“申公豹，你要做什么？”言讫，想要前去阻拦。
    无头鬼旋风般策马上前，拦截了姜尚，说：“我是你的对手！虽然我不喜欢死人，但，不管人神鬼怪，都休想伤害我的朋友分毫，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精卫被装进白衣仙人的袖子里之前，最后转头望了一眼。看到土行孙被哪吒的混天绫捆住了。在河畔与姜尚大战的无头鬼，全身笼罩了团团浓黑的云雾，黑色镰刀无声而气势夺人地，割向了敌人。打神鞭皎白的光芒与黑色云雾纠缠、撕咬、挣扎，终于挣脱出来，撕裂了那片肃穆的黑暗。
    那一霎，天地为之一暗。


第二天夜里，精卫才清醒过来。看到白衣仙人正守着她，并替她疗过伤。精卫问对方：“我在梦里见过你，你是谁？”
白衣仙人道：“在下申公豹。”
精卫又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申公豹回答：“因为我想救。”
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了，各自思索。月下的原野，荒凉寂寥。申公豹燃起了一堆篝火，又在外面画下了结界，所以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精卫坐在火堆前，安静地望着篝火出神。
这个女孩儿，失去了很多朋友吧，在短短数日之间。昨天，又刚刚经历了和同伴的生离死别，但她现在却没有任何表现。不哭不闹，也不多问问题。仿佛很多事，她都了然于心，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篝火随着夜风在摇晃着，女孩儿幽暗的眼睛跟着火光明明灭灭，让人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申公豹在暗中注视着精卫，良久，问她：“如果有办法，能够解救鬼族的危难，你愿意去做吗？”
精卫想也不想地回答：“愿意。”
申公豹牢牢地注视着她，说：“也许会丢掉性命。”
精卫抬起头，看着申公豹的眼睛，坚定地说：“我愿意。”
申公豹带精卫走到朝歌附近，找到一片空旷无人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大大的圆阵，然后站在圆阵中央，吟唱起了一篇长长的咒文。在他缓慢而清楚的吟唱声中，圆阵中央渐渐起了变化，最后，一扇空间门凭空出现。精卫曾看见韦护这样做过，所以认得这个场景。
申公豹打开了空间门，带领精卫走了进去。门后面，似乎是一道向下延伸的梯阶，梯阶崎岖坎坷，蜿蜒不平，不知道会通往何处。申公豹在前面引路，同时叮嘱精卫：“这里不能举火把，否则会把一些不好的东西引来。你小心些，跟着我走。”
精卫答应了，小心地跟在申公豹后面。少刻，问申公豹：“我们这是去哪里？”
申公豹答道：“地下。”
精卫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申公豹道：“我并没有在帮你，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路好像没有尽头，两人走了很久，感觉也越来越不真实，仿佛置身梦境之中。精卫一念既起，忽然发现身处的环境很熟悉，似乎曾在哪里看见。周围渐渐起了雾，白茫茫粘腻腻，飘渺而神秘。大雾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忽明忽灭地眨着眼睛，盯着陌生的来客。或许它们接近过、触摸过自己，因为精卫有时能察觉到异样，同时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
精卫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申公豹：“我们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申公豹道：“去释放九幽之狱。”
“九幽之狱？”精卫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申公豹答道：“九幽之狱里，囚禁着上古神明之长，天帝。天帝曾发大誓愿为世间众生背负痛苦与罪孽，此刻天帝即将行功圆满，若破劫出狱，这世上的格局只怕就要变一变了。届时莫说王朝更替，就连昆仑山的道祖仙师们也难得周全。”
精卫道：“你不就是昆仑山的仙人么，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讨厌姜尚！”申公豹道，“姜尚自师尊处得到了一条打神鞭，便自以为是，妄图拨乱反正，匡扶正义。但试问，世间事如何清楚分辨何为正，何为邪？姜尚用打神鞭打死了灵珠子，以其血开启封神榜，试图为诸神正名，清除邪魔外道。然则天地混沌之初，又何者是神，何者为魔？真真可笑之极。我就偏要扰乱这段历史，释放九幽之狱，也好让那些狂妄自大之徒尝尝苦头。”说到兴奋处，申公豹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
精卫听不懂申公豹说的话，只是隐隐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他们在大雾中走了很长时间，精卫心中的恐惧感却在点点滴滴加深，缓缓地刻入骨髓，无法驱除。直到走到了地底深处，精卫终于看到了预想中的那扇青铜巨门。
青铜巨门巍峨高峻，令人敬畏地兀立着，毫不在意世间众生的喜怒哀乐。精卫走上前，抚摸门上斑驳的铜锈，不说话。申公豹道：“你得到了角先生的秘法，你自己就是开启九幽之狱的钥匙，只要你想，便能推开这扇大门。”
精卫扶着大门，久久不动。申公豹便提醒道，“打开了狱门，鬼族的麻烦就不存在了。届时天下大乱，没人会在意小小的鬼族。”
待精卫转过身来，申公豹看到女孩儿已是满脸泪水。梦中压抑着哭不出来的眼泪，此刻决堤般滚落。精卫哭得泣不成声，哽咽道：“我在梦里，看见过这个地方……打开门救不了我的伙伴，只会害了他们……我不会开门的。你杀了我吧！”
申公豹又那样认真注视精卫，最后确认了精卫的心意不可动摇，终于遗憾地叹息，道：“如此，休要怪我下手无情了。”言讫，申公豹催动起法术，侵入了精卫的神识。
精卫感知到有人侵入了意识深处，将所有角落都蛮横残酷地搜刮，记忆像潮水猛然涌入脑海。曾经的经历，像一幅幅图画，飞快地一一闪过眼前……
那时的海水冰冷、黑暗，仿佛深不见底。还没等她弄清楚，整个人就陷了下去。陷到了大海深处。但是死亡倒也没有想象的那样可怕，反倒是有一点……无聊。她的精魂在山海经世界里漂泊，漂泊了几千年几万年。一个人，孤伶伶的漂泊。漂泊了太久，她自己都厌倦了这样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那个坚定温柔的少年。
少年收集起她的三魂七魄，重新赋予了她一个可以行动，可以欢笑、哭泣的形体；将她带回了烟火人间。后来，他们又认识了好多人。大家一起战斗，一起生活，一起经历困苦。有的同伴战死了，他们也遇到过异常艰难的困境，但她总是爽朗地笑，没有人会了解她心中深沉的眷恋。
她喜欢那个温柔的少年，怀着那样羞怯而朦胧的情愫；她也喜欢朝夕相处的伙伴，虽然他们时常以捉弄她为乐，但在危难时刻，却都可以性命相托。她喜欢的心意那么沉重，结果没有一个字可以诉诸于口。她从没有想过要与他们分开，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他们的幸福。
所以，当她把心上人和伙伴们，相继抛弃在了战场上，也决不是为了与他们生死永诀。而是怀着热切的希望，期待有一天能和他们重聚。再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一起欢笑。


5、

申公豹尝试了许久，但有一处角落，他无论如何也侵入不了。这女孩儿心中的执念如此之深，仅以他的道法，无法左右。他可以杀了她，却不能控制她的意志。
申公豹无奈地收手，看了看女孩儿。她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透，一双漆黑的眼睛坚定地望向他。倔犟得好像荒原里，柔弱却坚韧的野草。
申公豹笑了笑，坦率地道：“我输了。”说完，转身离开。
女孩儿满心疑惑地目送对方离去，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活下来了。这时，远处传来了那人悠远的话语：“有本事，就好好地活下去吧，在这个乱世里。”


完。

许鸿哲

“有本事，就好好地活下去吧，在这个乱世里。”

黑白

好文，希望这只鸟越飞越高

凤栖于梧

仿佛于凌晨时分打开一部毫无名气的西片，赭红色的基调，灼热，充满死亡气息。一群相貌平庸、表演滑稽的演员行走在屏幕上，一起向生的希望靠拢。

本文的节奏感几乎无敌，读过之后几乎说不出任何写作上的缺憾。在充斥着大头小尾、小头大尾式文章的群杀游戏中，各位，这个是范文。当然，本文的情绪稍微收敛，还不够爆炸，本文的腔调不是群杀中一贯受宠的痞子腔，但我看到了一个成熟写手该有的素质——有字，有致。

喜欢无头鬼，也私心地希望他有更多的戏，当然更喜欢杀手精卫，期待接下来的精彩文章！

卡其

赞  这才是群杀文的态度

黑白

引用第3楼凤栖于梧于2013-06-17 13:31发表的  :
仿佛于凌晨时分打开一部毫无名气的西片，赭红色的基调，灼热，充满死亡气息。一群相貌平庸、表演滑稽的演员行走在屏幕上，一起向生的希望靠拢。

本文的节奏感几乎无敌，读过之后几乎说不出任何写作上的缺憾。在充斥着大头小尾、小头大尾式文章的群杀游戏中，各位，这个是范文。当然，本文的情绪稍微收敛，还不够爆炸，本文的腔调不是群杀中一贯受宠的痞子腔，但我看到了一个成熟写手该有的素质——有字，有致。

喜欢无头鬼，也私心地希望他有更多的戏，当然更喜欢杀手精卫，期待接下来的精彩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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