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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赠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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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5 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相煦以湿,曷不若相忘于江湖!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接近这句话的故事。一天写了一万字,饿死掉了,喜欢大家能够喜欢。



一  半城烟火

金陵的秦淮河风光旖旎,是六朝的舞女,匆匆忙忙落下的一条飘带。如今这条飘带在历史的更替中,显得有些陈旧,但是有些东西,却越是陈旧,越有味道。这年除夕夜,依傍着秦淮河的朱楼上,一位公子,斜倚栏杆,他眼神落寞地望着半城烟火。那男子正是中原武林的盟主,天极阁的阁主洛尘凡。他在想的,不过也是一些陈年的往事。往事如酒,越陈越香!

“公子!夜里凉呢!烟火的味道也大。早些回去吧!”一个苗条的身影闪了进来,抖开了一件狐腋裘贴心地覆在洛尘凡的身上。“身子可好些了?”

“这会好点了,不像刚才……小然,你不知道,我是年关难过啊!血鸦还是没有回来吗?”

“没有,公子。梅女侠明明知道每隔三年你的病都要发作一次,这回凭的拿乔!到了年尾也不将碧灵丹送来!”

“小然,不要怪她。碧灵丹十分难炼,她有她的难处。我只是怕她在路上,会有什么不测!”

“梅轻雨乃是当今武林剑术第一人,会有什么不测。我看她是故意不赠丹药,以报当年你弃她之仇。”萧然的眼角闪着冷光,满脸的讥诮。

“当年……”洛尘凡眯起眼睛,往事从来是他不愿意提起的痛。“当年,她身怀六甲来中原找我,是我辜负她太多。连我们的孩子,都没能保住……就算她真的折磨我一生一世,我也不怪她!”

“洛郎!”萧然有些无奈,眼泪如同相思红豆般滚滚滴了下来。

洛尘凡轻谓道:“小然,有些事情,你不懂!”

萧然听了,心中大恸:“洛郎,什么叫我不懂。你对她的心,一直都没有变,我懂。你为了武林大义,委身伺敌,是她不懂。后来真相大白天下,她却不谅解你,你还凭的纠缠,是你不懂。你不懂,她的心已经变了!而我对你的心,你也不懂!”

洛尘凡低声道:“小然,不要说了。”他的气息突然急速地衰微下去,片刻已无人色。萧然看到洛尘凡的脸上涌起一阵死灰。
洛尘凡于十年前中了诸神岛主凤鸣原的七阴摧心掌,全靠天山派的碧灵丹续命。但是这十年来,洛尘凡的身体在急速的衰弱,七阴掌留下的病根,由原来的三年发作一次,变成现在的两年出头即要发作。天极阁的阁主已经缠绵病榻半年了。身体也渐渐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来人呐!小如!小月!”萧然抱着恹恹一息的洛尘凡,叫着侍女的名字。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应声的,仿佛四野无人一般。

“来人……”

一个人影闪到了萧然的面前。

“林堂主!”萧然望着面前虬髯短胖的汉子,心下疑惑。

“阁主这是怎么啦?病又发了吗?”林潜山望着半是昏迷,已然委顿的洛尘凡,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是他的眼睛里却闪着精明欣然的冷光。

萧然不置可否,惊异地望着这个脸上写满诡诈的男子。

林潜山根本不容萧然回答,伸出两指在洛尘凡的鼻子下探了探。向身后说道:“上来!”

一个郎中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什么都没有说就帮洛尘凡把了把脉。

“沈先生,洛郎,不,洛阁主怎样了!”萧然焦急地问这位金陵城最好的大夫沈无用。

沈无用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潜山,转身快速的离去。

“这么说,是无救了!”林潜山突然朗声说了这一句话。这句话是他用内力喊出的,宛若龙吟,方圆五里,都能听到。四下里传来呦呦低语声,和佩剑短刀相撞的声音。

“林堂主,你要干什么!”萧然心中已经是雪亮。林潜山向来不服洛尘凡管束,早有野心。只是因为林的势力庞大,洛尘凡一直找不到机会剪除他。两人斗法,已非一日,想必他也知道洛尘凡缠绵病榻已久,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萧女史,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阁主对我猜忌已深,早就有杀我之心。如今他成了一个废人,天助我也!”

“你要篡夺阁主之位!”萧然说道。这时,她突然变得出奇的冷静。

“萧女史,阁主之位,能者居之。洛尘凡同死人无异。我已经控制了整个天极阁,里外都是我的死士。你现在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归顺于我。阁中机密,你知道不少,一时之间也缺你不得,冲着这点,我可以留你性命!”林潜山冷然说道。

“呸!你做梦!”向着林潜山狠啐一口。

“小婊子,找死!”林潜山大怒,一把就把萧然的脖子扼住,拖着就要把她扔到冬天的秦淮河里。

“住手!”一声暴喝,如同炸雷。林潜山心中一凌。一袭白衣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洛尘凡!”林潜山的心里有一丝骇然。他随手丢开已经昏厥的萧然,看着面色雪白的洛尘凡,冷然一笑道:“你骗不了我。你已经油尽灯枯!”

“照样可以杀你!”洛凡尘的身体里似乎真气鼓荡,飘若出尘。眼睛里射出两条骇电,不怒自威!

“那么,为什么还不动手!”这时阴影里凸显出一个瘦高的黑衣人的影子,他的声音是粗粝冰冷的,完全没有温度。

洛尘凡冷冷笑道:“林潜山,没有想到你为了反我,勾结了幽冥城!”

“洛阁主,如若不是你的赶尽杀绝,我们也不会和这个懦夫合作!”黑衣的幽冥使者崔冥夜冷冷地瞟了一眼林潜山,颇为不屑。

“洛尘凡,这几年天极阁连年征讨,排除异己,已经大失人心。其实你身中诸神岛的七阴摧心掌,日日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净。”幽冥使者的言语冷如积雪,但是声音中却有这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不错,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干净。”洛尘凡咀嚼着这句话,心中似有所动。

突然冷光一闪,一把雪亮的匕首已经抽在手中。“但我死也要杀了这叛徒!”说罢手腕一翻,匕首飞出,如同惊电般直扑林潜山。林潜山大惊失色,急忙飞身躲闪。那飞刃一掠即回。

但听得一声惨烈的叫声,林潜山的一条手臂就这样被卸下了,断臂处鲜血狂喷,林潜山差点没有疼得昏死过去。

那幽冥使者却只是微微冷哼,低声骂了句:“脓包!”骈指急点,帮他止住鲜血。

“洛尘凡,我要杀了你!”林潜山虽然虚弱,但是势如疯虎,愤怒地嚎叫!

黑衣一展,将满身血污的林潜山阻住,只听得崔冥夜冷冷说道“强虏之末,你自裁吧!”

说罢对着一脸不甘的林潜山道:“这样的人,只可杀,不可辱!更加不能死于你手!”

洛尘凡对着冷然的幽冥使者报以感激的一笑,茫然说道:“萧然……,我希望你能护她周全。”

“你放心!”幽冥使者眼神一动,嗟叹道:“黄泉夜路,你好好去吧!”

洛尘凡怆然一笑,轻抚短剑,呢喃道:“桃夭,弦歌,可合而不可分。哎,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了。”声音颤动,仿佛包含着一种奇异的惋惜和自嘲。

这时,只听得一缕萧声,由远至近。萧音清远淡然,如同被冰雪洗过。

听到这缕萧声,洛尘凡整个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尖声叫道:“师姐,轻雨,是你么!”焦急地游目四顾。

一条轻烟样的影子,在满城烟火的辉映下,踏水翩然而来。等到众人看清她的身影时,她已经一跃跳上了朱楼。

青光一闪,宛若龙吟。一个女子仗剑护在洛尘凡的前面。淡然的眉眼,却压得半城的烟火都失去了颜色。

“梅,梅姐姐,轻雨,轻雨,是你吗!”洛尘凡喃喃低语,始终不能相信。

“师弟,你好!”淡极的声音,比雪尤冷,似霜还清。


二  潇湘梅雨

“潇湘梅雨?!”幽冥使者崔冥夜望着眼前的女子,不敢相信似的低语。“你一点都没有变!”

“什么?”梅轻雨凝眉问道。

“没有什么,你今天是来救洛尘凡的?!”崔冥夜咬着牙,仿佛在愤恨着什么,低声问道。

“他是我的师弟。”梅清雨淡淡地答道。

“即使他伤你,杀你,你也要救他吗?”崔冥夜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是。”说罢,她偏了螓首,对着洛尘凡道:“你的药,我给你送来了!”一个琉璃瓶子从她的手中跳起,飞跃到了洛尘凡的怀里。

听到这个话,朱楼内外的人心中俱是重重一跳。

“师姐……”洛凡尘百感交集,惨然哽咽。
“快些服下吧。”梅轻雨温言道。只这一句,就让人感到他们之间以往深厚的情意。
“休想!”崔冥夜绝望地暴喝。黑影一展掠向洛尘凡。

弦歌长剑一声龙吟,青光暴涨,梅轻雨一剑挡住了崔冥夜的流云飞袖。
这时,洛凡尘已经将碧灵丹纳入口中,默运玄功。
一只轻软的手掌抵上了洛后背,温热的内力滚滚而来,原来是梅轻雨在帮助他催动药力。

“梅轻雨,你这个傻子!”幽冥使者的脸色变得铁青。

但见梅轻雨一手持剑将洛凡尘护得密不透风,一手始终不离开他的后背,自己却是破绽百出。幽冥使者崔冥夜的流云飞袖几次在梅轻雨的要穴掠过,却也始终不敢痛下杀手。

她美得宛若一梦,他怕自己稍微不慎,就会将梦惊碎。

这时,林潜山觑准机会,一刀插入。他的五虎断魂刀已入化境,虽然在重伤之下,却使得梅轻雨更加左右掣肘。忽见那刀光一引,向洛尘凡要害劈去,落凡尘避无可避,梅轻雨的弦歌长剑被崔冥夜缠住,焦急之下,手臂一曲,手肘撞向了林潜山的手背,将其刀锋撞歪,但是锋利地刀锋还是在她的手臂上划过,顿时鲜血纵流。

这时,但听得一声清越的长吟,一道白光飞出,与梅轻雨的弦歌交相辉映。洛尘凡冲关而出,持剑在手。桃夭,弦歌,双剑交剪,合成一道辉煌灿烂的光圈,将林潜山,和崔冥夜反荡出去。崔冥夜长袖如同流云般再次展开,只见两道剑光,在长袖中翻滚。只一招,就将长袖剪成了片片蝴蝶。崔冥夜骇然急退,但是赤裸的双臂上,却还是被拉出了两道伤口。
林潜山见势不妙,翻身就逃。
洛尘凡高声喝道:“竖子哪里逃!”拔步就追,却不料林潜山拎起虚弱委顿的萧然,疯狂地叫道:“洛凡尘,再往前一步,我就掐死她!”

洛凡尘却悠悠笑道:“林潜山,就是我再走十步,你也掐不死她!”说罢,脚步飘忽,转瞬就荡至林潜山跟前。右手探出,虚浮一剑,左手也不知怎的就将萧然劈手抢过,向着梅轻雨的方向掷去。桃夭刺出,顺着林潜山的全身游走,只一个瞬间,就插入他的小腹。宝剑在林潜山体内滑行,将他的关节软筋之处全部切断。

“啊!”洛凡尘脸上奇异的含着笑,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野兽嗜血时满足的低吟。只是片刻间,林潜山就被他切成了一堆碎肉。
桃夭古剑上绽开出美丽的桃花。那是宝剑吸饱血之后的象征。

崔冥夜在一旁看得不寒而栗,梅轻雨对他说到:“你去吧!”崔冥夜这才醒悟过来,幽怨迷惘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想将她钉如眼中,刻入心里一般,然后一个纵身,在黑暗中消失了。

洛凡尘笑吟吟地拎起林潜山孤零零的人头用力掷出,龙吟般喝道:“林潜山勾结邪教,已经被我就地正法。我念在各位乃是受他蛊惑,暂不追究。夜已深沉,都散了吧!”这几句话悠然说出,内力丰沛,远远传到朱楼下的人群中,密密匝匝的人群顿时如沸。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这群乌合之众慢慢四散,片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等到人都散了,连风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的时候,洛尘凡才转过脸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人色,只是在两腮边泛起丝拉拉的潮红,含笑的脸上闪着奇异的兴奋,显见他是极度的亢奋。他一把拉住梅轻雨的手,笑嘻嘻的说道:“梅姐姐,我等了你好久,这回你再也不离开我了吧!梅姐姐,轻雨,轻雨,你不离开我了吧……”声音甜蜜,那过度的兴奋和热情简直让梅轻雨都有些害怕。

梅轻雨用手轻轻地拍抚着洛尘凡的后背,柔声道:“师弟,没事了,没事了,师姐不走的!这次,不是你的错!”

听得此言,洛尘凡的一口真气才松了下来,他面色灰败,愁容惨枯,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头栽倒在梅轻雨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喃喃低语道:“怎的你还叫我师弟,怎的你还叫我师弟啊!为何不叫我洛郎了,我要你叫我洛郎……”

说着说着,意识紊乱,慢慢昏厥过去,眼角边,滴下了一滴清泪。

三 试心


门外纷纷雪落,萧然刚刚走到洞仙楼前,就闻到一线清绝的香气。她将心里的话又盘算了一番,刚要举步,但听得“吱呀”一声,门内走出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一身旧衣,没有任何装饰,只将一枚紫檀木钗震住满头的冰丝瀑雨,淡然之极,又清雅之极,是梅轻雨。

进得门来,萧然就赞道:“好一盆水仙!“

“天极阁掌管机要的萧女史来,想必不是与我闲话水仙的!我师弟已经好些了吧!”梅轻雨一边沏茶,一边说道。

萧然一愣,没有想到她的话语是如此的直率,倒是把原先的砌词全部打乱,只得硬着头皮道:“阁主虽然虚弱,但是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今番前来,只是想替阁主挽留梅女侠。阁主对女侠爱慕之深,世人皆知。你二人双剑合璧,无敌于天下,即使以前有什么意气误会,也该消除才是!”

“意气?误会?”梅轻雨低声喃喃咀嚼着这四个字,良久,她如同千年积雪的脸上忽然春风一笑,“萧女史,你很喜欢我这个师弟。”

“喜欢,我喜欢他。”萧然面上红了红,微微一垂首,眼光一肃,仿佛下了决心似的低声道:“梅女侠,我也不妨跟你说,我早就已经是阁主的人了。但是,每天晚上,他睡里梦里,都是在呼喊着你的名字!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娶了大小姐不到半年,小姐就伤心远引,修道去了!"

梅轻雨听了这话,本想笑笑,可这笑容还没有绽开,就突然一扭,支离破碎了。

难堪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萧女史,在你眼中,我恐怕是最不通情理,最小器量的女人了?”

“不错,梅女侠,不怕你怪罪我,即使洛阁主曾经为了娶了魔门妖女,在天下武林人士面前伤了你,也是为了大义,江湖上人尽皆知。当年诸神岛凤鸣原凭借蚊须针和天圣奇毒,大肆屠杀武林正派人士。若非洛阁主委曲求全,里应外合,并且盗得天圣奇毒的解药,天极阁也不能够率领武林各派,踏足诸神岛,荡平魔寇,换得武林十年太平。洛城主也正因为这样才被那凤鸣原用七阴掌力震伤了五脏六腑。连当年的天极阁主天极老人也对他青眼有加,临终前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他。如今他已经是天极阁主,统帅武林正义之师,梅女侠还为了当年的儿女私情,对阁主不加言辞,实在是枉称女侠!”

“萧女史,你说得很好。连我自己也觉得我这个女侠实在是名不符实!”

“不过,萧史说起往事,倒是让我十分好奇。当年魔门宗主凤鸣原死了吗?”

“自然是死了!”

“怎么死的?”

“被洛阁主杀死的!”说完,萧然仿佛记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倒吸了口凉气。

梅轻雨淡淡一笑:“你想起了来了!那凤鸣原死时怕也变成了一堆碎肉,就跟昨天的林潜山一样!”

“不错,就连凤鸣原的女儿也……梅女侠,阁主使的那是什么武功?”

“人称萧史是无所不知的女才子,怎的还要问我!”

萧然蹙眉凝思,缓缓地猜测道:“你是说在武林销声匿迹了百余年的驰怀游刃?”

“不错,驰怀游刃乃是取自'庖丁解牛'的典故。游刃之技就是将内家真力灌注于利刃之上,选择人体的关节软筋处下手,一气呵成的将人体肢解,听说游刃练到最高境界,只需一片树叶,或者是一根竹签就能将整个人肢解!不过这门功夫却是大凶,妨主,一旦施展起来,如同发狂,自己都疯魔得无法控制,非要将眼前愤恨之物解成碎肉不可。每次施展完,必然气血大损,精神委顿。也有人说,这种武功,一生只能施展三次,否则,精血尽败。所以练成之人,无一得到善终,驰怀游刃也最终没有流传下来。”

“梅女侠,那么阁主他……”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一人会这‘庖丁解牛’之神技了。但是今生只怕他也无力再施展了。”

萧然听后,不经愕然。思忖道:“若非那林潜山伤了你,恐怕他也不会暴怒之下显露这等残忍的武功!而他昔日在疯狂中杀掉凤鸣原父女,恐怕也是因为他们辱你之故……”想到这里,心中又酸又痛。

“百余年前,洛家挟此神技,残害武林。武林所谓正义之师,也是倾巢出动,才将洛家剿灭,而其中最大的功臣,没过于诸神岛的凤崎言。如今也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而已!”梅轻雨的声音悠悠响起,感兴着那段过往。

萧然抗声道:“梅女侠,不管过去怎样,洛郎,不,洛阁主如今也是代表正义之师,维持武林安定。”

梅轻雨微微一讪,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向着萧然射来,那眼神是绝世的清华,绝代的寂寞。“萧女史,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萧然脸上一红,有点愠怒地说道:“二十有二。梅女侠,难道你是嫌我年纪尚轻,不配说这些话吗?!”

梅轻雨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我是感叹时光如水,后生可畏。我二十二时,虽然和师弟情孽纠缠,却根本不知道情是何物。更加不要说能说出这样的话了。转眼间,十年已过。”

萧然惊讶,这女子,竟然已经三十出头,却更加风华绝代,如果两女并立,恐怕还是人家梅轻雨显得要年轻一点。

“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萧史,你还不知道江湖的险恶。我且问你,如今诸神岛如何?”

“诸神岛这几年死灰复燃,蠢蠢欲动。十年前一役,虽然天极阁完胜,正派人士也是死伤惨重,人才凋零。如今诸神岛卷土重来,数次大战,互有胜负!”

梅轻雨一打响指,道:“这就对了!萧史,你聪明绝顶,难道还是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吗?如今的江湖已经是正非正,邪非邪。”

萧然一愣,突然尖声叫道:“什么叫正非正,邪非邪。”

梅轻雨侃侃而谈:“萧史,正邪如若真是你刚才说的那样的简单,倒是好了。我也将为之欢欣鼓舞。但是倘若正派邪教已经如同一人之左右手,又当如何?”

“你是说……”

“萧史跟随我的师弟多年,他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如今正派邪教已经由他一人控制!正邪相攻,不过是在吸纳人才,聚敛财富,依靠这种相互的攻伐,剪除江湖中的异类而已。江湖中的人物,现在不是臣服于天极阁,就是被诸神岛吸纳,不容于这二者的,自然是要被我这聪明的师弟想办法消灭的,比如幽冥城!”

“这……这……这不是真的!”

“萧史,其实你已然相信了!”

“师父在晚年已经认识到了这点,可是已经晚了。所以才命我隔三年赠他一颗碧灵丹续命,就是希望他能在生死一线之后,好好悔悟,爱惜人命。恐怕师父临终之前的愿望,是要落空了。”

“明晖禅师已经死了?!”萧然惊叫道。

“不错,不然我也不会耽搁这些时日才赶到金陵。”

“梅女侠,不,梅姐姐,你是说,明晖禅师生前是可以治好洛郎的伤的!”

“是!不过,现在……”

说到这里,梅轻雨摇头微笑,向门外走去。

“梅姐姐留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年轻的萧然激动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你就不怕我离开洛郎?!”

“萧妹妹,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知道,不管我这个师弟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离开他的。”

“梅姐姐,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心!”

梅轻雨洒然一笑,“我也是!”说罢,莞尔转身走入风雪中。




四 沧海相忘

那是一个绵延了十年的梦,梦里也是这般的冷,也是这般下着大雪。是的,是的,天山的南高峰,是终年都下着大雪的。

夜已深,但是他还在整理东西,因为明天就要远行了。只听得“嗒嗒”两声,有人在敲打着他的窗子。他推窗一看,一个少女穿着单衣抖索着站在风雪里。

“师姐!”他惊声叫道。说着用手一托,那少女就轻轻跳入了他的屋子。
“怎的你屋子里比外面还冷!”
他拿起一床被子一下子就将梅轻雨裹住,又忙着去点火盆。
“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将就一夜。”说完他看了看如同小兽般在簌簌发抖的梅轻雨,心中升腾起一阵阵恋爱的潮水,那潮水拍打得他的心又热又疼。
突然他惊叫道:“师姐,你怎么连鞋也没有穿啊!”梅轻雨的一双小脚被冻得又红又紫,湿滴滴地在淌着水。
“我睡着想有要紧的话对你说,也没有顾上……”

“你这个笨蛋!”他怒气冲冲的训了她一句,不顾她的反对和惊声呼叫,将她一把抱上了床。又在她的身上覆上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然后他将手伸到被子里,抓住了她冷得快要结冰的脚。
她有一丝慌乱,本来就冻得红喷喷的脸上,更加羞了。
“别踢!我来给你渥一渥!”温热的男子的气息通过脚掌传遍了她的全身,让她迷醉,本来想要说什么,忘记了。

这样过了好久好久。

一灯如豆,门外的风夹着雪在呼呼作响。其他就是沉默。

还是她打破了僵局:“师弟,你----你不要去报仇好不好?”这句话战战兢兢地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说完,她就悔了!不该这样要求他的。
但是他却爽快的答应了。“好!”
仿佛受到了鼓舞,她问得有点热切:“你不要做天下第一,好不好?”
“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惹人怜爱的样子,他觉得什么都能答应她。
她热烈起来,笑语如痴,眼睛也因为欢喜而皱起笑容。“你也不要下天山了,好不好?”
“好!”他勉强压抑着胸中那汹涌潮水的抚摸,激动得说道。
这时,她突然害羞起来,然而又欢喜地说:“师弟,我给你当媳妇好不好!我一辈子都陪着你,好不好!”

他望着她的眼睛,不敢相信她的表白。但是天真的少女用明澈的眼睛望着他。她的眼睛璀璨夺目,里面仿佛有一千颗星辰在闪烁。他醉了,陶醉在那铜仁不可思议的旋转和纵深里,那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他情不自禁的凑过去,扳过了她的身体,吻上了她的眼睛。柔软如同丝绒的皮肤,在他的手下游走,让他如受火炙,他再也忍受不了,俯身压在了她的身上,狂吻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轻雨,轻雨……”一边吻,一边低声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而她也陶醉在这爱抚中。用热切地呼唤还回应他。
“洛郎,洛郎,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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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雨,轻雨,不要走。。。”
他感到怀抱的空虚,用手乱抓着。
“洛郎,洛郎,醒醒,吃药了。”一只温香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被他一把握住。
那人显然有点慌乱,将手中的药盏搁到了一边。轻轻地摇着他。
“洛郎,洛郎……”
“雨儿,雨儿,你不走了罢。不要再叫我师弟了。。。”
那人叹了口气,轻轻地吹灭了蜡烛,放下了床上的帷幔,缩身钻入了洛尘凡的被子里。他的身体如同冰雪般寒冷。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背,用女性特有的气息性很强的声音安抚着他道:“雨儿不走了,洛郎,雨儿一直陪着你。”说完,轻声哼起了一首小曲。
他的思绪一下子远了,心里饱胀着一腔委屈和爱恋的潮水,使得他心口又酸又痛。他哭了,絮絮地说道:“十年了,十年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雨儿,雨儿,我要你一辈子唤我洛郎,我要你……”
他的唇吻上了她的唇,他轻轻在在探索着她柔洁的身体,仿佛她如同梦境一样容易破碎。少女柔软的肢体在他的手下游走,一切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的。他俯身压上了他所有的爱和狂喜,那爱和喜悦来得太迟了,却更加使得他迷醉……

当窗子外的积雪反射了第一丝晨曦的时候,彻夜未眠的萧然小心翼翼地将梦中人的手臂掰开。自己跟了他五六年,从来没有看过他睡得那样的深沉和静谧。他陶醉在自己小小的美梦里,如同世间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萧然望着他英俊瘦削的侧脸,望着他长长的颤抖的睫毛,望着他平稳的鼻息,突然悲从中来,心中大恸。她的身上还有他的气息和味道,但是,他已经忘记她了,他永远不知道,昨晚陪着他的人,是她。她匆匆抹去了眼角的泪,没有惊醒他,蹑手蹑脚地溜下了床来。

“吱呀”一声,最小限度的打开了房门,钻了出来,又轻轻地将门关上,一股冷风吹得她呼吸一窒。

突然,她觉得有一丝异样。猛的转过身子来,却看到一个雪人伫立在庭院之中。

“梅姐姐!”梅轻雨的头上身上积累了厚厚的白雪,她似乎长久的立在那里,一动未动,也许已经站了一整夜了。

她赶忙迎上去帮梅轻雨轻轻拍掉了身上的积雪。却看到她的脸上,也结了层薄薄的冰,那是她流的眼泪。滚烫的眼泪在寒风中变成了冰,变成了雪,凝固在她的脸上,也凝固在了她的心上,她的记忆里。萧然心中酸楚,昨晚的一切,想必她都听到了,都知道了。

“他把我当成了你……”
“他最爱的还是你……”萧然开了几次口,但是都不能将话说完。那些没有说完的句子仿佛被皑皑的白雪吸收了进去,攸然无踪了。

梅轻雨似乎充耳未闻,只是木然地站立了会,就如同突然想起似的向庭外走去。冻得僵硬的身体是行动不便的。但是恐怕更加冰冷疼痛的,是她的心。

“梅姐姐,”萧然恻然,无力地唤了声,“帮我瞒着他吧,这恐怕是他最后一个梦了。”

梅轻雨身形颤了颤,仿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慢慢地挨了出去,消失在冰雪的世界里。

“哎,梅姐姐,你还是爱着他的。”望着梅轻雨远处的身影,萧然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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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金陵的大雪断断续续一直下了好久,那天清晨,难得天晴,梅轻雨骑着头青驴缓缓地走出了城门。到了城门口,她下了驴子,悠悠站定。望着朱雀门口那古篆的金陵二字,干冷的风吹动了她的发,她的衣,她的心,她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感兴。

天空中传来了“嘎嘎嘎嘎”叫声,一只纯白的乌鸦在梅轻雨的头顶上盘旋,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向天空伸出手去,那只乌鸦就停在了她的食指上。歪着脑袋,用血红的眼睛打量着神情寥落倦怠的美人。梅轻雨轻声叹道:“鸦儿,去找你的主人吧!”手臂一震,那乌鸦却不忍离开,依然死死的抓着她的手指,呼唤着,如同一曲荒凉的哀歌。尖锐的鸟爪划破了她的手,鲜血一滴滴滴在雪地上。

这时,远处一骑飞驰而来,有人在高声疾呼:“轻雨,轻雨!”那只乌鸦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向着那声音飞去。

奔至面前她才认出洛尘凡。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扫往日的阴沉和乖戾,面上悠悠地含着笑。雪白的乌鸦停在他的肩上,安静地瞟着梅轻雨和洛尘凡。

他翻身下马,向着梅轻雨迎了过去:“轻雨,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天山!”

“是要向师父禀告我们的事情吗?!我看过了,今年的二月有不少好日子,或者你愿意等一等,等我将师父请来!我已经十年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丝丝的兴奋从他的声音里满溢出来,是难以言喻的奇妙喜悦!

梅轻雨静默地望着他。等着他说完,半晌,淡然说道:“师父他……田园将芜,胡不归?!我只是回去炼丹罢了。”

洛尘凡疑惑地望着她,嘴角和眼角却还牵着笑影:“轻雨,你是不是在怪我这几日冷淡你了。其实那晚之后,我也想了很久,想见你,又怕见你。不过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娶你,要在全天下的人面前娶你……”

听到这里,梅轻雨似乎有些不耐,对洛尘凡道:“师弟,我只是回去为你炼丹。我们三年之后再见。或许,他日你与萧姑娘得成眷属,我也会来。”

洛尘凡脸色大变,尖声叫道:“轻雨,疯了,你怎么还叫我师弟,你怎么会这样想?”说完,他又有疑惑,一把抓住梅轻雨的手臂,试探地问道:“那天晚上,是你吧?!是你,对吧!不是我的梦!我不会记错的,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叫我洛郎,只有你会用那样的声调唤我,那气息,已经十年了……为什么现在又叫我师弟了呢!”说着说着,他心口大恸,眼角也泛起了泪光。

梅轻雨张了张口,想要否认,然而,看着他那样紧张痛苦的神情,想起了萧然的嘱托,那句难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帮我瞒着他吧,这恐怕是他最后一个梦了。”

她轻轻地挣脱了洛尘凡的手,淡然说道:“师弟,你的病要紧,我要回去炼丹。那晚的事情,就当是场梦,忘了吧!”话没有说完,胸臆疼痛,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说了不要再叫我师弟!”洛尘凡咆哮了起来,那只乌鸦也受惊飞走了,他赤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地愤怒:“管他什么病,活两年就活两年,活一天就活一天,哪怕是再活一个时辰,我也要你留下来,也要和你在一起!”

梅轻雨淡淡地笑道:“好,那么你放弃阁主之位!随我返回天山,或者我们浪迹天涯,再也不管江湖中的是非。”

洛尘凡听了这样的话,面色一滞。望着面前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儿,他是多么想要答应她啊。无论是重返天山的静谧,还是浪迹天涯的自在,都是他无数次在清醒时,在睡梦里期盼的。但是真的机会到了眼前,他却又犹豫了。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地求恳道:“轻雨,你知道的,为了得到现在的一切,洛家一门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鲜血……轻雨,你要为我想想……”

梅清雨虽然这样说,但却早就知道答案,她望着洛凡尘疏离的一笑,游鱼般逃离了他的身边,翩然的骑上了自己的青驴。

然后,她侧身回睨,但是那眼神却是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千年万年的荒芜和惨枯,荒凉的万年冰峰,没有人烟,飞鸟罕至。

天上又飘起了片片雪花,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洛凡尘看着她的眼神,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是的,那眼神里有疏离,有惘然,有伤感,是他不能了解的孤绝和冷傲,他被着悲哀和伤感的眼神给吓住,不敢近她的身。是什么时候,梦中的少女拥有了这样一种历尽沧桑浮沉的眼神呢?往事如同雪片,在他眼前纷纷扬扬,他不敢想下去了……

“我走了。”梅轻雨再不看他,双腿一夹,悠悠远去。

雪下得更加密了,她清绝的身影,一瞬间就消失了。
                                       

                                                                   完成于2月25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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