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 有趣]略观武林小人物“万事通”申公达

天山游龙

略观武林小人物“万事通”申公达

    梁羽生先生小说一向予读者以典雅庄重的感觉，常见的观点为“诗情画意，文学性强，但相对太过严肃，甚至是古板，缺少一点趣味。”其实以梁羽生先生的创作功力，完全能够描述趣味性强情节，同样也能够塑造一些谐趣的人物，就这方面而言其实很多读者乃至评论家都有注意到。如武侠评论名家陈墨先生在其评论梁著的文章就特意提到《白发魔女传》两名迹近于无赖的小角色，即是在嵩山少林寺山门前挑战的“陆上仙”胡迈和“神手”孟飞，出场让很多读者以为是绝顶高手，结果却是不堪一击的小混混，整个人物、情节和对话足让读者为之捧腹一笑，记得之前风继续吹兄也曾在家园文章中评论过，还专门提及过神手孟飞的大作《少林拳法十弊》，这样的典籍相信会勾起很多读者的兴趣。更让人佩服的是，梁羽生先生书写这两名人物不是只为搞笑，而是将情节和人物更直接同历史上明宫“红丸案”联系起来，推动了情节发展，成为整部小说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而体现了梁羽生先生的创作功力。而除此之外，陈墨先生还专门提到《云海玉弓缘》的冯琳，从人物形象、妆扮，再到戏弄孟神通和灭法和尚的情节都显得趣味性十足，其实小说还有一个趣味性很强细节，就是邙山比武大会，冯琳同赞密法师比“坐禅”，恶作剧将花粉吹入赞密法师鼻孔而使得本来“法相庄严”的赞密法师大打喷嚏，让读者为之发笑。至于《侠骨丹心》开篇金逐流以小叫化形象游戏江湖戏弄敌手，这个模式也可看作是八九十年代一度比较流行的“顽童闯江湖”风格的先声。总的来说，梁羽生先生不缺少创作趣味十足章节和谐趣人物的功力，只不过其严肃的创作态度和自身小说的特点使其不会偏重于此，但是在其武侠小说创作生涯中，很多趣味性强的章节、谐趣型的人物和引人发笑的言语对白都会不时涌现出来。以下试重温一名梁著中的小人物，《剑网尘丝》中的“万事通”申公达，体味一下这种趣味性。

    江湖中从来不缺少“万事通”这种角色，一般来说武功都不是特别强，而是依靠自身的见闻和交游为武林中人提供信息情报，在江湖占据一定的地位。不过这个队伍也是良莠不齐，部分是确实有真材实料，凭借自身的学识行走江湖，赢得武林中人尊敬。典型人物为古龙先生大作《陆小凤》的“龟孙大爷”孙老爷，另一面却是专为武林人物解答难题的大通、大智，堪称武林中的智者。而还有一部分则是学识欠缺，专靠吹牛拍马混迹于武林的小人物，如《剑网尘丝》的申公达即是一个典型的人物。

    在《剑网尘丝》整部书中，申公达出场不多，人物也没有什么份量，但是从书中不多的出场和对话对这名小人物的特色给予充分表现。虽作为“万事通”的形象出场，书中给出的介绍是“交游广阔，最喜理人闲事，是江湖上出名的“包打听”，外号“顺风耳”，江湖上的事情远远近近，大大小小，问到他他几乎无有不知。即使他真的不知，他也有本领捕风捉影，口沫横飞的说上大半天，说得你不能不相信他是“权威人士”。但是前半部分评语基本没有体现，而主要集中表现在后半部分。申公达首先是缺乏必要的学识，开篇中州大侠徐中岳的婚宴典礼前，洛阳“金谷园”中，铁笔书生楚天舒赏花，评论“花之隐逸”‘、“花之君子”和“花之富贵”时，申公达就表现出一脸懵懂，直问“慢点、慢点，你说的这两个人陶什么、周什么，我听不清楚，他们是哪一派成名人物？”而他也自认“我西瓜大的字识不够一箩“，足可以看出其学识欠缺。之后从其口中透露出的信息，基本也都是捕风捉影，夸大其辞，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其学识和”万事通“的定位形成了一个绝妙的讽刺性对比。

    在欠缺真正学识乃至见闻的情况下，申公达混迹江湖靠的是吹牛、捕风捉影、依附豪强。

    先说“吹牛“。书中直接评价” 若依申公达平素的脾气，只要有一分交情，就可以吹成多年老友；有三分交情，那就更是非得吹成生死之交不可。”从他不多的言语对话中，徐中岳、姜志奇、剪大先生、楚劲松乃至”武林第一高手“齐燕然都跟他是生死之交，每个人都对他透露过个人的秘密，说过类似“申大哥，咱们哥儿俩的交情不比寻常，我说给你无妨，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的话语，而他再用同样类似的话语对别人说；姜远庸（姜志奇）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他找个终身依靠；乃至剪大先生请他出马请齐燕然出山的超级牛皮都是吹得脸不红心不跳，但是即使牛皮吹上天，其真实水平多数人都心内明白，如同楚天舒般抱着“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态度不少，权当为生活增添一点乐趣的人其实很多，而申公达却当人家真正被他所唬作，牛皮吹得多，不觉活在自已编织的幻梦中。以致在谈论姜志奇之死和姜雪君婚事时，楚天舒一句有意无意的调侃，模仿他的口吻接下去说道：“当然是了，因为只有申兄和姜老前辈的交情非比寻常呀！”申公达气得嘶声嚷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这个原形毕露而气急败坏的场景让读者忍不住为之一笑。

    再说“捕风捉影“。由于欠缺真正学识，也欠缺知心之交，他所谓的”独家秘闻“靠的就是捕风捉影，然后再夸大其词。如当年徐中岳与飞天神龙一战，江湖中人已是议论纷纷，只有他当作是独家秘闻，但其实也是半点不知，但他愣是凭借一点不知从那得来的零星消息，编造了徐中岳对他的心腹对话，再活灵活现编造出飞天神龙的年龄、样貌和武功，再将当年一战说得活龙活现。也能凭借着姜志奇猝然死亡，编造出身患绝症、临终托孤的话语，这些都是掌握一点零星信息，然后夸张性的加油添醋，说得活灵活现，煞有其事。

    三是依附豪强。由于缺乏真本领学识，除了吹牛和捕风捉影，在江湖立足，就要依附豪强。徐中岳婚宴典礼上，申公达对于徐中岳的崇拜简直是五体投地，一通吹嘘，几乎将徐中岳吹成了武林第一人，参加徐中岳的婚宴可能成为其毕生最大的荣耀，连读者可能也很多被他骗过，以为徐中岳真的是多么了不起的英雄。替徐中岳的吹嘘也多少体现出他想依附徐中岳，沾点荣光，作为其混迹武林的资本。后来徐中岳在飞天神龙手下一败涂地，申公达对他的尊敬也就减少了很多，因为再攀上徐中岳也沾不了多少光彩。

    除了这三个特点外，申公达还有表现出许多色厉内荏和“识时务”的特点，如飞天神龙与徐中岳比武中，申公达有过两次发言:

    第一次：有一个人终于大着胆子开口了，这个人就是以“包打听”闻名武林的“顺风耳”申公达。
　　他是躲在两个身材比他高大的客人背后说话的。
　　“你是什么人，有胆搞局，为何不敢露出本来面目？”其实每个人都想知道这黑衣人是谁，不过是由他说出来罢了。
　　问这样的一句话本来不算“冒犯”，但申公达却也只敢缩在别人背后，他说那黑衣人“不敢露出本来面目”，等于自我嘲讽！
　　若在别处，他还不敢这样大胆抢着发问的，但在此处，他想剪大先生和新郎徐中岳都还未曾出手，黑衣人纵然厉害，料想也敌不过他们。众人不敢说话，他敢说话，这正是讨好徐中岳的机会。

    第二次：“顺风耳”申公达又在外面嚷道：“姓卫的特地挑选这个日子来捣乱，不但扫了徐大侠的面子，也扫了我们做亲友的面子，这份礼物只能当作赔偿损失，我们还嫌他送得轻呢？”

    可以比较一下两次发言的地点和语言，第一次是躲在人群中，又恃着徐中岳和剪大先生在场，有恃无恐的表现自已，结果吹了大亏；第二次是心有不甘，又想再找点存在感，结果是直接躲在屋外嚷，这回飞天神龙和其他真正的高手都对他不屑一顾，前后两次话语的对比，一个带趣味性的武林小人物的特点活灵活现表现出来。

    同时，书中对于申公达这一人物，也不是一味的挖苦，嘲讽，也挖掘出了他身上不少闪光的地方。突出的是对于他认为是真正的朋友还是相当关心的。如谈及姜志奇时，对楚天舒说道“你今年还未到三十岁吧，我是盼你长命百岁的。那就要再过七十年才能见着他了。”多少也表现出内心对朋友的一种关心。而真正体现出这一优点是听信楚天舒所说的楚劲松和丁勃有过节，而害怕丁勃找楚劲松报仇，如他内心所想的“他想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伤的是丁勃还好，伤的若是楚劲松，他知道此事，事先不设法挽救，那就对不住朋友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申公达直接捏造出楚劲松的后妻是齐燕然的干女儿，楚劲松一家到齐燕然家中做客的谎言，碰巧楚劲松一家和齐燕然还真的有一点颇显尴尬的关系，而丁勃又是齐燕然的管家，这段可以说是申公达内心善意和他超级吹牛皮的完美结合，知悉内情的读者看到他煞有其事的吹牛都会忍不住发笑。另外，申公达虽然表现出种缺点和让人讨厌，但是其为人还是有基本的是非观念，也没有沦为徐中岳的爪牙，也因此楚天舒也未将其当成敌人，丁勃也是薄施惩戒，同时还作了善意的劝诫和提醒，如同丁勃说的：“我虽然讨厌你，但江湖上少了你这样的人，也难免寂寞一些，所以我不想废你的武功；让你以后还可以在江湖走动走动。”江湖需要这样的角色，读者也需要读到这样的角色。

    可以说，对于申公达这个小人物的特点，梁羽生在《剑网尘丝》中用较少的篇幅、场景完整地展示其趣味性同时，也发掘出其闪光点，一个立体式的趣味人物得到展现。遗憾的是，申公达在《幻剑灵旗》的篇幅还有一次出现，但是趣味性大为减少，仅是作为一个惹是生非的“申公豹“式人物看待，单从这个小人物身上，也多少表现出《幻剑灵旗》部分在创作的很多方方要逊色于《剑网尘丝》部分，这方面就不作展开。

    观读梁著，如申公达般的小人物，如《剑网》中所略举的一些引人发笑的情节和话语其实还有很多，如前文所说的，尽管梁羽生先生在创作中不致力于此，但偶尔为之，也足引人发笑乃至笑后掩卷回味，细心的读者朋友在阅读时不妨留意一下。（完结）

佳洁仕

好文，学习学习。

练霓裳

申公达虽然有些讨厌，但还算不得坏人，对他认定的朋友也算有些热心和义气，其实这种人在现实中也不少见，不过是在武侠小说中的非反派阵营中比较稀少罢了。

捣尽玄霜

你确定这很有趣？？

天山游龙

捣尽玄霜 发表于 2021-2-25 16:30
你确定这很有趣？？

我个人确实是觉得这个人物写得很有趣，不过“有趣”这东西主观性很大，各有各的看法，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