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校园启示录

石 头

 

 

 

  张华昭最近很郁闷。

  他走到镜子前,摆了一个忧郁少男的姿势,看了两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这事还要从他的室友纳兰容若说起。张华昭和纳兰容若同是满清贵族高等学府这一届的新生,可在入学前,年少成名的纳兰容若就已然成为了学校新一代的风云人物:传闻中这个纳兰容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俱佳,骑射也颇有涉猎,更兼有一副好皮囊,引得无数花痴少女为他要死要活。

  当然,同样出身名门的张华昭并不是嫉妒这些,他其实心里对这个少年才子还是有几分感激的,要知道开学时曾经一不小心打破校长室窗户的他要不是有纳兰容若的隐瞒包庇,很可能会创下退学最快记录……

  但悲剧自从两人被分配到同一寝室后就不可避免了。

  张华昭想不通自己一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特招生为什么会和文学系的大才子纳兰容若分在一个屋,不过头脑简单的他很爽快地把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抛诸于脑后;真正让他泪流满面的是,无论男女,几乎所有人都把张华昭当成了纳兰容若的跟班。

  不平衡啊不平衡!

  论家世,自己的老爹张煌言是知名院士,怎么都比纳兰容若他那在学校当教导处主任的老爸纳兰明珠要强吧?当然,县官不如县管,某人下意识无视了这点。

  论资历,纳兰容若年少成名,获过不少文学类奖项,更有好事者给他编纂了一本什么《纳兰词》,可他张华昭也不是一般人:尽管没有继承老爹那优秀的大脑,可他也凭借自己发达的四肢同样闯出了一片天地,田径方面他身兼多项,跑跳投几乎无所不能,大小奖牌家里摆满了整整一面墙;除此之外他在篮球方面的成就也不小,被人称为十大最可期待的篮球新星之一。也正因为此,即使文化课的成绩差强人意,学校还是把他特招入校。

  论长相,咳咳,论长相……

  张华昭咬咬牙,啐了一口:“不就一小白脸么?”咱走的可是阳光健美男路线!

  反正无论如何,让他张大少爷作那个小白脸的跟班,那是万万不可的!

  心怀不满的张华昭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在脑海中YY如何把纳兰容若那个小白脸满清十大酷刑轮一遍,想得正开心之际,寝室门却突然打开了,探进一张人脸,唇红齿白,颇有些男生女相的味道──此人正是让张华昭怨念不已的小白脸纳兰容若。他看见张华昭,立刻脸露喜色,招呼道:“华仔,快出来,有大事件!”

  “大事件?”张华昭一愣,生性喜好热闹的他被这三个字搅得心中有些蠢蠢欲动,也不问情由,就拉开门跟着纳兰容若出去了,嘴中还不时念叨:“哪里,在哪里?”似乎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还在谋划怎样让纳兰容若难堪……

  纳兰容若掏出一把精致的小折扇,缓缓打开,上面赫然是他自己亲手所作的水墨山水画,边上还有他写的一首小词。一副不紧不慢的神态,优雅地摇着折扇,嘴中轻吟着扇面上的那首小词,却就是不回答张华昭的问题。

  性急的张华昭最是看不得纳兰容若这点,劈手夺过折扇,脸上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阿德,你快说,到底什么事?挠得我心里都痒死了……”话到最后,语气还是不由软了下来。

  纳兰容若原名纳兰性德,容若是他的表字,不过没多少学问的张华昭认为这种称呼表字以示敬意的做法就是惺惺作态,很是不屑,至于自号什么什么山人、居士之类的更是全部嗤之以鼻,于是乎自从两人相识的第一天开始,纳兰容若就成了某人口中的“阿德”,而骨子里不羁世俗的纳兰容若也玩笑般地回敬了“华仔”的称呼。

  看到张华昭那副急不可耐、心痒难挠的模样,纳兰容若不由心中好笑:“在云明阁,快走吧,晚了可就占不到位子了。”

  “云明阁?”张华昭念念有词,随即反应过来,“学校大礼堂啊!”

  所谓的云明阁据说是好事之徒根据满清贵族高等学府最有名的两位学生纳兰明慧和杨云骢之间的八卦小道绯闻所编纂出来的名字,这个大礼堂在传闻中就是两人定情以及分手的地方,好事者在两人名字中各取一字,以作“云明阁”之名。当然,八卦之心男女都不能免俗,于是这个名字在暗中也逐渐流传了开来,到如今甚至变成了大礼堂的别称。
 

  张华昭不理解为什么纳兰容若会对“云明阁”如此情有独钟,明明这个好事之徒编纂出来的词和他的姑姑纳兰明慧有着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关系;就像他同样也不理解纳兰容若为什么会那么兴致勃勃地回复每一封情书,甚至于熬夜挑灯夜战。

  当然纳兰容若都有自己的解释,什么“很好听”、“锻炼文笔”之类的,不过张华昭通通不信:就算我神经再大条,也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啊!

  “去那里干嘛?”张华昭撇撇嘴,路上的行人又开始用少爷和跟班的眼光看他们俩了,这让他之前被“大事件”勾起的心情不由急转直下。

  纳兰容若顿了顿,颇为神秘地凑到张华昭的耳边,悄声说道:“据说那里要审判韩志邦。”由于身高略矮张华昭半头,他只好踮着脚微微扬起头,这暧昧的姿势着实让周旁的腐女YY了好一阵。

  “韩志邦!?”张华昭是真的吃了一惊,韩志邦今年研二,原是校学生会主席,上学期才卸任把主席位置交给了师妹刘郁芳。在学生中很有威望,为人敦实稳重,一向来都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会被人审判。张华昭用他那并不是很灵活的头脑想了一下,问道:“审判什么?我们学校可以私设公堂?”

  “怎么可能!”纳兰容若随意地摆摆手,“说是审判,其实还是利益纠纷罢了,两边人各执一词,但不知道为什么会闹到台面上,反正我们有好戏看就是了。”

  张华昭诧异道:“那为什么你说审判韩志邦?”

  纳兰容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了几眼前面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一把拉住张华昭的手就往前跑:“快点,看来消息走漏了,大家都准备赶去那里。”

  “啊!?”张华昭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自己的问题还未被解答,甩开步子就跑了起来。虽说纳兰容若并不是四体不勤、身娇体弱的书呆子,可是和某个运动狂人相比还是逊色不少──之前还是带着张华昭跑的他,在几个大步后就无奈地转变为被张华昭拖着跑的累赘了,如果不是忌惮腐女们无敌YY的眼神,说不定张华昭第一个选择就是背起纳兰容若跑路。

  没过多久,运动达人就拖着气喘吁吁的纳兰容若顺利地到达了云明阁外。此时外围的人群还是稀稀落落的并不是太多,两人顺着人流进去随便找了两个还算靠前的位子就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纳兰容若才勉强把气喘匀了,耐心地给张华昭解释起来。

  其实,韩志邦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他犯了什么错误,而在于他站错了阵营。满清贵族高等学府原本就是收购了当年名声显赫的大明士人院校后才成立的,如今的校长康熙最为忌讳的就是有人试图复辟:在他看来,学生中富有声望的韩志邦显然和那帮子暗中谋划“反清复明”的人走得太近了,这点是绝对不允许的。

  当然在这件事上,康熙也没有摆明什么态度支持任何一方。只不过相比较于韩志邦,他对另外两个当事人楚昭南和张天蒙的立场更有兴趣罢了。楚昭南和张天蒙都是吴三桂一系的,说起吴三桂,这个老狐狸从大明时期一直到满清时代一直屹立不倒,在学校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连康熙也不敢小觑。不过最近看来,他们这一系的人似乎都有墙头草的潜质,楚昭南和张天蒙原本都是吴三桂的得力干将,可如今看到这只老狐狸年事渐长,他俩已经暗中有了投靠到康熙这边的打算。

  其中楚昭南的态度更为明朗一些,张天蒙却还在观望。康熙本人很是看好学校中最年轻的教授楚昭南,以他的能力和野心以后肯定可以帮助康熙在校长的位置上坐得更稳;当然,他的投靠还可能会改变另一个势力对康熙的态度,作为满清贵族高等学府中最富盛名的博士后导师晦明的得意弟子,楚昭南的立场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提起晦明,康熙就只能头痛得猛按血管直跳的太阳穴,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是学校唯一不可或缺的人物。满清贵族高等学府可以不是自己当校长,也可以没有吴三桂那只老狐狸,却万万缺不得晦明──作为全国知名的老资格院士,他几乎就是这个学校的活招牌,只要有他,满清贵族高等学府就永远不愁没有生源。

  康熙其实是很想和这个老顽固搞好关系的,但晦明似乎对大明的感情很深,虽谈不上亲自动手“反清复明”,却也不会帮他对付自己的那些旧识好友。说到这,康熙就来气,你晦明亲“明”就算了,怎么还能教坏自己的学生?当初和纳兰明慧闹绯闻的杨云骢原先比楚昭南更有希望当上那个什么“最年轻的教授”,可就是因为他立场不明,最后被康熙暗中使了手段拉下马来,不仅和恋人苦泣别离,更是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讯。

  如今的韩志邦似乎就是当年的杨云骢,形势已然岌岌可危。而且他也没有像杨云骢那样的背景,无论是康熙还是吴三桂动点手脚,他怕是都无法招架,唯一可以期待的或许就是他在学生中的威望──所谓的民意了。

  听纳兰容若解释完其中的来龙去脉,张华昭只觉得头大如斗,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最多只理清了一两分,至于各势力暗中的角斗,他更是本能地拒绝多想。到最后,他故作不屑地撇嘴:“你们文人就是心眼多。”

  纳兰容若被他这话噎得差点没憋过气去,张华昭这一网撒得可够广的。不过他心中隐约也有些羡慕这个头脑简单的朋友,“无知是福”这话还真没错。

  就在两人说话间,大礼堂已经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人,前台也泾渭分明地分作了两边。张天蒙坐在左手边,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平时相熟的几个同事,不过楚昭南没有到现场,似乎是刻意避免了这个和“民意”对立的局面。韩志邦则和刘郁芳一同坐在右手边的位置上,当年校学生会他的几个得力助手杨一维、华紫山等人也来帮忙助长声势,仅以人数而言,确是压了张天蒙那边一头。

  突然广播一阵噪音,众人循声看去,原来这时最中间评判席上也坐上了三个人。

  这三人张华昭都认识,或者说只要在学校内稍有见识的都应该认识这三人。左首坐的那人一头白发,却有一张娇美容颜,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傲,正是赫赫有名的女博导练霓裳;右首那人头上九个围棋棋子大小的戒疤很是显眼,他神情淡然,低眉耷眼的很是低调,可所有人却绝不会轻视这个作风低调的老人──康熙的老爹,前校长顺治。正中央的那人神态最是慈和,也最得在场众人的爱戴,他虽不在学校中担任实务,可这个名誉校长却比现任校长更有威望;他处事公正是向来出了名的,康熙这回接受了上次处理杨云骢事件导致余波难平的教训,才把他请出来,为的就是以这名誉校长的名望安抚两边的人马,即便出了什么纰漏,也不至于再把火烧到他康熙自己头上。

  哦,忘了提这位名誉校长的名字──陈文统,人称“梁羽生”。

  在众人的等待下,这场所谓“审判会”,实际上的“扯皮大会”终于开始。

  张天蒙一方首先发难。

  席末站起一人,戴着一副金丝平光眼镜,笔挺的棕色中山装胸口处别了一支略显古旧的钢笔,正是满清贵族高等学府中小有名气的书法高手古天亮。他平时就唯楚昭南马首是瞻,这回楚昭南虽然本人不来,却也让古天亮作为他的替身来帮张天蒙一把。

  古天亮轻扶了下那副金丝平光眼镜,侃侃而谈:“不知大家是否记得,当年有一位名校学生向狗熊泼浓硫酸,引起舆论一片哗然。不言而喻,这样的事绝对是毫无同情心,甚至于丧心病狂的!”他微顿了下,目光转向对面席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我万万想不到,我们满清贵族高等学府中竟然也有人步其后尘,举起了那把血淋淋的屠刀,毫无人性地宰杀了一只金钱豹和梅花鹿。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接受众人的审判么?”

  张华昭扯了扯身旁纳兰容若的袖子:“这书呆子在说谁?”

  纳兰容若皱起秀眉,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是韩志邦那边的人。”他心里隐约有些明悟,这人恐怕就是韩志邦本人了,张天蒙那个性急的家伙可不会白花工夫去针对一个不痛不痒的对象。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身旁好友低声劝阻之下,韩志邦还是毅然站了起来直面此事。他身高并不出众,一张方正国字脸,浓眉明目,颇有几分威势。语速不快,但其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魔力:“我不想作违心之言,我的确是动手杀……”

  “嘿嘿。”古天亮试图用冷笑打断韩志邦的话语,造成既成事实让他无从辩驳,可不知为何,一对上韩志邦那平实冷静的目光,他却再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是不住干笑。

  可即便如此,听到韩志邦直陈确有其事,已让席下的学生一片哗然。

  “……我确是动手杀了那只金钱豹,但事出有因,只为救被恶豹猎食的梅花鹿。”听到席下学生的议论声,韩志邦也未改变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地将事实一一道来,这样笃定的神情反而让在场大部分人更倾向于他的解释。

  “救鹿?大自然弱肉强食,又与你何干?”张天蒙看古天亮已被韩志邦的气势所夺,也顾不得自恃身份,直接对上韩志邦,“何况你说是为了救下小鹿杀了金钱豹,可那只鹿怎么也死了?”

  韩志邦一脸沉痛,眼神中透着几分恼怒,沉声道:“那还不是张教授你下的手!”

  “你、你胡说!”被韩志邦一语点破,张天蒙有些慌乱,他注意到席下的学生似乎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自己,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明明是你宰杀了两只无辜动物,却还要无端编造故事,诬陷于人。”顾不得和韩志邦继续对峙下去,张天蒙转向评判席,“几位老师也听到了,韩志邦他承认自己杀了金钱豹,这样的恶劣行径还不足以引起公愤么?希望几位老师秉公处理。”

  听到张天蒙如此胡搅蛮缠,韩志邦那几个火爆脾气的好友可坐不住了,纷纷出声谩骂。评判席上几个老头儿都是持重之人,见此情形只是微微蹙紧了眉头,却也不加以制止;可另一边却恼了那位鹤发童颜的练霓裳,她斥道:“做什么!?一切自有我和另外两位老师评断!”声音虽是娇柔百媚,可其中透出的那股冷厉立时让几个喧哗之人安静了下来。

  这边刚静下来,却另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张教授说是韩师兄杀了那两只动物,不知可有目击证人?”众人循声看去,说话者正是坐在韩志邦身旁的刘郁芳。她容貌虽不及练霓裳,可眉宇中自有一股英气,别具动人韵味。

  “我就是。”看到局势逐渐进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中,张天蒙颇有些得意洋洋。

  “哦?”刘郁芳看了张天蒙一眼,“那为何张教授不在现场制止?”

  张天蒙一愣,他倒是把这茬忘了,他支吾着:“韩、韩志邦当时那样子太凶残了,我、我、我不敢上去。”

  他的话顿时引起席下学生一片哄笑,无论真假,张天蒙以后的形象恐怕和软弱怕事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刘郁芳轻笑了一声:“就是说,除了张教授你之外没有别人了?”

  张天蒙想了想回答道:“是这样。”

  “可你如今也是当事人之一,你的话并不能作为证据。”刘郁芳终于打出了她的最后一张牌,这才是她的真正用意。

  “为什么?”张天蒙有些莫名其妙。

  刘郁芳看了一眼身旁的韩志邦,眼中满是笑意:“你说韩师兄残杀动物,可韩师兄也指说你杀了那只梅花鹿,我们可不知道你这是不是故意打击报复。”

  评判席上几人听到这话,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张天蒙急了:“我没有打击报复!当时他把那只死绝的金钱豹抛进洞里,真吓了我一跳,差点没一刀割到自己腿上……”

  “你在割什么?”韩志邦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鹿茸……”张天蒙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脸的尴尬,不知如何自处。

  古天亮见状连忙补救:“只是割鹿茸而已……”话没说完,已经被张天蒙摆手打断了,这种事已经无须辩解,他如今更想知道的是评判席的那三位会有什么样的判断。

  整个大礼堂沉寂了一阵后,才由顺治开口,他双掌合十诵了一句佛号:“我佛慈悲。诸事种种,尽皆罪孽。张施主为利杀生自是不妥;韩施主虽为救生,却杀一生而救一生,又岂是道理?需知众生平等,绝无……”

  听到顺治眼看着就要开堂说佛论道了,身旁的练霓裳很是不耐:“老校长说的是。你们俩都有过错,各记警告处分一次。”她这话就算为韩志邦和张天蒙两人这件事下了定论。

  韩志邦算是松了口气,可张天蒙哪能乐意,原本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没想到石头没扔下去,自己却掉井里了。再说了,他和楚昭南不会只为这虐杀动物的事大动干戈,两人其实别有所图。

  张天蒙和古天亮打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再次充当先行兵:“虐杀动物一事既然三位老师有了定论,咱们也就揭过不提。但有一事却得另说,韩志邦在那洞里得了一篇论文资料,据说他以此为参考,重新写了一篇,如今已经准备发表到国外知名期刊上。”

  “这又怎么了?”华紫山还是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古天亮下意识地扶了下眼镜:“其实韩志邦拣到的那篇论文材料是我们张教授无意间失落的,其中涉及的大量数据都是张教授独自试验得出的,没有经过他的允许韩志邦是不能私自采用的。”

  华紫山听他每句必带“的”,着实不耐烦:“有什么直说!”

  古天亮用眼神和张天蒙打了个商量,继续侃侃而谈:“当然,韩志邦同学若是要发表论文也不是不可,但必须要在作者一栏中带上张教授的名字,而且必须放在最前。”

  韩志邦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论文中原本带上一个教授的名字未尝不可,为表敬重不少学生也会自谦地把自己名字放到最后;可他张天蒙凭什么横插一脚?

  论说张天蒙早年也是学术界颇富盛名的年轻学者,可近些年来在吴三桂手下忙着勾心斗角,无暇于研究工作,学术上基本没什么建树,已是江郎才尽。如今听说韩志邦无意间得了一篇立意新颖、论点深刻独到的论文和相关材料,并作为参考写了一篇新论文,获得了学界的一致好评,张天蒙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再过一个月就要进行教师考评,志在更进一步的张天蒙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楚昭南在与其商量后也同意了他的计划,现今之计唯有加强两人的实力,才能在康熙和吴三桂两人的势力角逐下走到最后。

  韩志邦强忍着怒火:“张教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篇论文是你丢失的呢?要知道那是我在洞窟中那座佛像底下发现的,难道张天蒙教授早在多年之前就写下了这篇论文藏到佛像底下的么?”

  古天亮对此知之不详,也只有让张天蒙自己应答:“是、是啊。那只是我的初稿,当年在洞窟中写得有些匆忙,在整理思绪后觉得还有很多不足就把那篇初稿废弃了,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一片心血,总不能随手丢弃,就藏到了佛像底下。”张天蒙越来越佩服自己了,跟在吴三桂身边这几年,别的没啥长进,编瞎话的功夫倒是日益精深。

  韩志邦对张天蒙睁着眼说瞎话愤慨不已,可还没等他发作,一个轻盈悦耳的笑声突然在众人耳旁响起:“噗哧。张教授,你还真是个人才!”

  大家循声看去,发现评判席上的白发魔女练霓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天蒙:“我没想到专攻信息工程的张教授竟然对生物微分子也那么有研究。韩志邦的这篇论文是在我手上审核通过的,请你告诉我论文的核心论题是什么?”

  张天蒙一下子愣住了,他虽然在此之前对韩志邦的论文有过专门的了解,可让他非要说出个核心论题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其中要领。

  看到对方一副慌乱失措的模样,练霓裳不住冷笑:“说不出来?那关键词总能想起几个吧?”

  听到练霓裳的话,张天蒙其实很想说能的,可此时他的大脑一团乱麻,明明在印象中有着对关键词的记忆,却怎么也整理不出思绪,最后只能颓丧地低下头。

  至此,整件事态已经很明了了:韩志邦显然是个无辜受害者,而张天蒙如今也是作茧自缚、名声扫地。

  注意到四周纷纷看过来的鄙夷目光,张天蒙一行人又怎能安然坐在原处,当下脸色阴沉地带人离去。而随着他的离开,韩志邦自然也不会多留,和三位评委打过招呼后,在几个兄弟的簇拥下同样离开了大礼堂。

  看完了这出闹剧,学生们议论纷纷地走出了大礼堂。张华昭犹自嘟囔不已,对着纳兰容若发着牢骚:“韩志邦太不给力了,要是我,直接上去就给那个无耻的家伙一拳!”

  纳兰容若笑着摇头:“好啦,别抱怨了。”他注视着韩志邦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突然浮现出莫名的笑容:这以后的校园生活怕是会更加有趣呢。

 

(春水煎茶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