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丹枫的抱负说起

兰若闲趣

 

 

 

  “……我是中国人,我绝不会助瓦剌入侵,可是我也要报仇……”云蕾冲口说道:“怎样报仇?”张丹枫道:“我入关之后,细察情形,明朝其实已是腐败到极,要报仇我看也不很难,我若找到地图宝藏,重金结士,揭竿为旗,大明天下不难夺取!”云蕾吃了一惊,道:“你想称王称帝?”张丹枫笑道:“皇帝也是常人做,一家一姓的江山岂能维持百世?不过我抢大明的江山,也不只是就为了做皇帝……”云蕾道:“就为了报仇吗?”张丹枫道:“也不只是就为报仇,若然天下万邦,永不再动干戈,那可多好!”顿了一顿,忽然一阵狂笑,吟道:“人寿有几何?河清安可俟?焉得圣人出,大同传万世!哈,哈,若能酬素愿,何必为天子?”(原书第十回)
 

  短短的一段话,事儿还满多的。第一、“我是中国人,我绝不会助瓦剌入侵”;第二、“我也要报仇”;第三、霸气宏图,夺取大明江山,称王称帝;第四、报仇不是为了做皇帝。若然天下万邦,永不再动干戈,那可多好!若能酬素愿,何必为天子?这样一归纳就发现,一、二、三、四,其间互相矛盾和纠葛的事儿还不少。张丹枫心里还真不是一般的那个乱!
 

  第一和第二的次序暂时互换一下。当然,到后面仍然还得换回来。先从报仇说起。第一、“我也要报仇”。伪周皇帝张士诚在长江兵败,其太子张复初逃入瓦剌。张复初到蒙古之后,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宗周。号为宗周,意在张家的子孙能够继承先帝,毋忘故国,重夺大明江山。朱张之争,一直延续到张丹枫身上,已经是第四代了!年轻的张宗周同样聪明绝顶、雄才大略。有其父才有其子!遗传基因还是满重要的嘛!张宗周复国心切,和瓦剌年轻的国君脱脱不花深深结纳(白云宝剑上悬挂的那块玉佩就是张丹枫出世时脱脱不花送的,当时张宗周和脱脱不花都还年轻,可见关系确实不一般),以便在脱脱不花统一蒙古后替他报仇复国。
 

  这种复国计划,在张宗周年轻的时候就被他一帮旧臣所质疑。梁老没有在《萍踪侠影录》插上一笔把这个问题交待明白,但是他把这种忧患在后来的《还剑奇情》一书做了袒露和补述:
 

  “不想幼主(张宗周)太聪明了,复国心切,我担心他只怕会误入歧途,那脱脱不花年纪虽轻,雄心极大。他便和幼主深相结纳,允许统一蒙古之后,替他复国。其实却是培植力量,压低他叔父的气焰。同时想统一蒙古之后,再问鼎中原。我默察形势,深感危机严重,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借外国之兵,可成帝业的。纵许成了,也不过是儿皇帝而已。可叹我旧日同僚,却无一眼光远大之人,反而人人称庆,与幼主同一心意,梦想将来能借瓦刺之力,再与朱元璋争夺江山!”(《还剑奇情》第四回)
 

  陈玄机暗中偷听,吃惊非小,想道:“张宗周如果真的借了外兵,打回中原,这岂不是开门纳虎,只怕复国不成,中华的锦绣河山先自断送了!呀,我的叔伯师长辈,二十年来,一直怀着孤臣孽子之心,想替大周再打天下,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如何?”(《还剑奇情》第四回)
 

  这个时候的张宗周只有十六岁,正是大好少年,和年青的张丹枫一样,雄才大略、意气风发、雄心勃勃。他派出了旧臣七修道长手执金牌潜入中原招集旧部,可是中原的有识之士对张宗周的做法却表示了异议:
 

  只听得石天铎(石英的老爹、石大姑娘的爷爷)沉声说道:“正因为少主年轻有为,我才不愿你们将他毁了。想当年先太子赐名少主,号为‘宗周’,乃是要他继承先帝,毋忘故国,可不是要他以瓦剌为宗,奉蛮夷之君为主!”(《还剑奇情》第三回)
 

  石天铎叹了口气,往下说道:“幼主的心意无可换回,他已发下先帝的金牌,交给了七修道人,派他与蒲坚潜回中国,召集先帝旧部,都到瓦剌去共图大事。第一个要宣召的便是云舞阳兄!这事情关系重大,我此来便是想劝阻舞阳兄,并请他迅即转告国中旧友,共谋对策。(《还剑奇情》第四回)
 

  年轻的张宗周,确实对雁门关用过兵。《萍踪侠影录》第一回:“谢天华默然不语,想了一想,忽然问道:‘那瓦剌国的张宗周可曾和周总兵交过手么?’周健道:‘你是说那个奸贼吗?十年之前,他曾率领胡兵,入寇两次,后来两边讲和,他也不再来了。’”
 

  张宗周的坚持,换来的是中原豪杰的不谅解。《萍踪侠影》一书中,张宗周府上早已人才零落,旧属、高手,从《还剑奇情》中济济一堂到《萍踪》中寥落到仅剩澹台、石英二家死士,这不能不说是张宗周坚持借瓦剌兵马复国报仇的计划而付出的代价。虽然还未真正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但是,这对张宗周来说无疑是很致命的打击。这种忧悒,一直到他派澹台灭明追遗书归国的张丹枫表露出来:“……你单骑入关,中原豪杰,谁能知你之心,谁能谅你?”而后来张宗周在也先入侵中原的关键时刻终于愿意暗助大明,其心境逐步转变的缘由,不难从中得窥一二。
 

  借兵、报仇、复国,反对声、质疑声,方方面面,点点滴滴,像一张密密织就的网,困扰了张宗周矛盾的一生。正因为这种困扰和矛盾所以给谢天华带来了机会。当然,个人看法,其中还有陈玄机的关系。从还剑看,陈玄机年轻时和张家的关系非常密切。作为陈的弟子,使他能够在张宗周倍感困扰和矛盾时得以顺利进入张府。而张宗周雄才大略、雄心勃勃,他的转变也不可能全是谢天华凭借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得到的。虽则在《萍踪侠影录》第十回有这样的文字:“师父来后,我爹爹的性情也好像有些改变了,我常常见他深夜捶胸,中宵绕室,自言自语他说道:‘报仇,报仇,该不该这样报仇?’神情很是可怕。我有一两次上去劝他,他却又瞪着眼睛说:‘孩子啊,你可得记着先人的如山仇恨!’”这话却不妨看成是张丹枫还不成熟时期的“娃娃家言”。
 

  第二,“我是中国人,我绝不会助瓦剌入侵”。受到这种困扰和矛盾的直接影响的就是张丹枫。张宗周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困扰中、矛盾中,也知道借兵复国之事不可为而在也先兵发中原时最紧要的关头彻底放弃了这种打算,父子俩甚或是谢天华、澹台灭明等在这个问题上先后达成了一致。但是,张宗周的底线是宁死也不回中原,理由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无颜”,隐含了张宗周对年轻时所作所为的愧疚。最终,他选择了自杀的方式了决了命运带给他的悲剧一生。张宗周也是骄傲的,这种骄傲,就是连张丹枫也无法理解的。
 

  父子的分歧,使张丹枫选择了遗书偷偷回归中原。或者说,从小他目睹着父亲的困惑和矛盾,对于父亲的坚持,已经持怀疑态度,从而使他比父亲更早一步作出了决断──放弃借兵。张丹枫自遗书偷偷归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出了和父亲不一样的路子,彻底地否决了借瓦剌兵以复国之念。否则,他不必做得这般绝决。想想,自己的生身老父,这一去,意味着永别,以后的漫长岁月,不再回头相见,这,情何以堪?!此去,如果后来不是因为于谦之请──张丹枫想了一想,慨然说道:“好,我明日便去,本来我不愿再回瓦剌,但为了此事,就是刀锯当前,也当去了。……”(《萍踪侠影》第二十一回),张丹枫这一辈子是否能够再回瓦剌,很难说。走出这一步,就表明了张丹枫决不会再重复张宗周过去走过的老路。
 

  从遗书归国这一刻起,张丹枫就断绝了自己再回瓦剌的后路。在重重矛盾对立中,张丹枫又给自己添了一个对立:也先知道张丹枫雄才大略,怕他将来为瓦剌之患,追杀张丹枫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张丹枫的所作所为,与“乃父的经营之道南辕北辙”(陈墨《萍踪侠影录赏析》),张宗周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明白。这样的放弃,也早在张宗周的认识中。也正因为张宗周在晚年对自己年轻时的种种作为深深的反思过后,默许或认可了儿子的选择。
 

  第十八回,也有类似的话──张丹枫道:“我烧变了灰,也是中国之人,焉能受你国主笼络!”察鲁图大怒道:“我早看出你心怀二志,原来你果真是私逃回来要与我们作对,哼、哼,吃我一斧!”
 

  第二十二回:额吉多听了此言,怔了一怔,道:“你就是右丞相张宗周的儿子吗?太师(也先)正在找你,快快随我回去吧!”张丹枫道:“我正要去见你的太师,可不是随你回去!我是中国之人,谁替你瓦剌做事?”
 

  “我烧变了灰,也是中国之人”──柳耆卿作《望海潮》,金主完颜亮闻之,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让金人动了挥鞭一指渡过长江侵略钱塘的野心,一场战争由此而引发。“谁把苏杭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愁。”张丹枫在瓦剌土生土长,梁老赋予他的却是江南士子也不可多见的风流蕴藉,这浓得化也化不开的江南情节,让张丹枫时时引与为傲,谁又能说这有什么不对?
 

  第三、“霸气宏图,夺取大明江山,称王称帝”──上述的一、二,为了叙述的方便而作了暂时的调换。现在调回来,回过头来看原文,张丹枫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不仅不借瓦剌兵复国,而且绝对不会助瓦剌入侵。但,仇还是要报的。行文到这里,张家父子的心路过程应该是这样“报仇──借兵报仇──放弃借兵、仍要报仇”的次序。
 

  谢天华在对张丹枫成长过程中的引导功不可没,他教张丹枫不可以忘记自己是中国之人,不可以中国为敌,但他并没能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张家父子要向大明复仇的大志。陈墨先生以及费勇、钟晓毅的《梁羽生传奇》都是这样定位,应该没有异议:
 

  “他其实是为报仇而想到中原来刺探军情,以备有朝一日夺取大明江山的。”(见费勇、钟晓毅《梁羽生传奇·萍踪侠影》编中的“家国情仇”)
 

  “他(张丹枫)作为张士诚的后人,即作为一个‘复仇者’,来到故国中原,本意在复仇兼复国……”(见陈墨《梁羽生及其<萍踪侠影>》)
 

  问题在:张丹枫要报仇,或者说张丹枫不借瓦剌兵夺取大明江山,称王称帝,其复国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借助瓦剌兵力报仇复国,而能为张家所用的力量就是江湖人物了。沙涛之流,宵小之辈,张家父子雄才大略,自然不屑与之为伍;另一方面,宵小之辈也难于成就大事,也就不在考虑之中。而张府早期旧属的流散,及至后来江湖义士给张宗周的定位都能一定程度上说明他们对张宗周借兵复国的态度。江湖豪杰之士给张宗周的定位是民族叛徒。张丹枫是张宗周的儿子,理所当然地被江湖义士所追杀。中原豪杰的不谅解和为难,使得张丹枫一踏入中原地带就寸步难行,步步荆棘,步步受困,步步惊心:周山民以追捕瓦剌奸细的名义而广发绿林箭、英雄帖,纠集北方绿林群雄与张丹枫为难,怕的是张丹枫将大好江山奉送给异族。第八回:“张宗周的儿子闯进关来,还能安什么好心,一定是打图谋中国的坏主意了。”第十回:“……这白马少年的父亲张宗周在瓦剌官拜右丞相,瓦剌入侵已迫在眉睫,他单骑入关,不是奸细,还能是什么?只恐比奸细更为危险。试想他若取得那幅军用地图,国中险要之地,了如指掌,献与瓦剌,按图进兵,中国怎能抵敌?”
 

  江湖义士一边倒的误解,就连与张家颇有渊源的毕道凡、与张丹枫多时相处相恋相知甚深的云蕾在不明张丹枫的抱负取向前也各自表露了不同的隐忧和决绝:
 

  (毕道凡)愤然说道:“张士诚竟然有这等不肖的子孙?”……“若他(张丹枫)真是奸贼,我定要亲手将他毙了。”(《萍踪侠影录》第十回)
 

  (云蕾)又想道:“若然张丹枫是为了报仇,而勾结瓦剌胡兵入寇,抢夺江山,那他可就是万古的罪人,我亦容他不得!”思潮起伏不定,手指又抓紧了青冥宝剑的剑柄。(《萍踪侠影录》第十回)
 

  如果不是后来张丹枫出乎众人意表的选择,张丹枫在诸多对立──与中原武林的对立、与朱明王朝的对立、与云家的对立──中走向极端,在这夹缝中求生存,是否是英雄末路仍是个未知数。
 

  我们再来看看以下这些数据,据史书记载:
 

  1、土木堡之变:瓦剌也先1448年(正统十三年)派贡使二千五百人到京贡马,虚报作三千五百人。明廷按实际人数给赏,并将索求诸物减去五分之四。也先大怒,以此为借口分兵四路内犯。正统十四年(1449年)七月,也先自率一路攻打大同。八月,英宗带五十万大军到大同,回师至土木堡被俘。九月,英宗弟景帝即位。十月,也先逼京师,于谦率军民进行北京保卫战,击退也先的进犯。第二年(1450年)春、夏,也先接连进攻明朝,均以失败告终。八月,英宗返京。
 

  2、叶宗留、邓茂七起义:1447年(正统十二年),叶宗留领导矿工正式举行武装起义,自称“大王”。不久,又爆发了邓茂七起义,邓茂七自称“铲平王”。正统十三年(1448年)九月,叶宗留在抗击刘聚、陈荣和都御使张楷率领的镇压战役中不幸阵亡。余部在叶希八等领导下仍然用叶宗留的名字继续战斗,与邓茂七军“互为声援”,起义军发展到五十多万人(据张萱《西园闻见录》卷八《剿捕》上),使得明军两面应战,疲于奔命。1449年二月,邓茂七中伏身亡。明朝政府集中兵力围剿叶宗留起义,叶希八叛变降敌,余部坚持到1450年被明军镇压下去。
 

  从正统十二年到景泰元年(1447~1450)这个时间段,正是《萍踪侠影录》张丹枫最活跃的时间段。这真是一个大好舞台,梁老完全可以让张丹枫长袖挥舞一番。只是,叶、邓二人的起义均以失败而告终。梁老不可能改写历史。张丹枫努力搏一把,做个项羽式的英雄,英雄末路,想来也可以掬得许多同情泪。但,这不是梁老心目中的理想英雄。而梁老有意将叶宗留的起义生搬到距萍踪多年后的《散花女侠》和《联剑风云录》二书中做背景,并给叶宗留的义军作了另一番定义,从另一个角度来塑造张丹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第四、若能酬素愿,何必为天子?──摆在张丹枫眼前的难题,借瓦剌兵复国行不通,即便是倚仗中原江湖绿林的力量对抗大明王朝也是个未知数。中原义士的态度暂时搁一边先且不论,但有一点很明确,借云蕾的话说就是:“……现在蒙古又要入侵。你若与大明天子为仇,岂非反助了瓦剌一臂?”(《萍踪侠影录》第十回)这反助一臂之力,就有可能葬送大明九万里大好河山落入异族,这是张丹枫所不愿为的。
 

  “云蕾在黑暗中虽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可想见他的狂态,忍不往界面说道:‘做不做皇帝,那倒没有什么希罕。只是你若想抢大明九万里的江山,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恐也要弄至杀人盈城,流血遍野……’”(《萍踪侠影录》第十回)
 

  自古以来,想打仗的都不是老百姓,第六回就是这种心声的吐露:“张丹枫饮酒嚼肉,忽而朗声吟道:‘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摇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呀呀,帝王蝼蚁同尘土,世上何人能不朽!’歌声如笑如哭,似是厌恨那终古不息的干戈……”
 

  报仇复国的事尚有可为,但真正让张丹枫放弃复仇的关键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张丹枫遇上了一个尚有可为的朝廷。不说于谦这样千载难遇的贤臣,即便是不讨喜的英宗皇帝细论起来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在必要关头可以硬起头皮撑一撑一国之君的门面。张丹枫对以抗战派为代表的于谦,表现出了超常的信任,即便在英宗被俘的时候也没有动摇过,《萍踪侠影录》第二十回张丹枫假扮瓦剌军官偷偷面见被也先俘虏的大明皇帝英宗时就表示:“我祖先的宝藏地图,我都已取了,日内就可运至京师,我必尽力协助于谦,国事尚有可为,你可以不必多虑。”大明王朝此时一方面抵御外族的入侵,另一方面镇压国内农民爆发的起义,大明朝廷都做到了。换个位思考,也就是说,大明王朝这时还有相当的实力、国力。张丹枫不是为了报仇而报仇,不是为了复国而复国,他想要的是一个清明的世界。而假若大明王朝国事不可为,张丹枫必然义无反顾的再举义旗,虽则他是否也能建立一个清明的王国还有待值得深入探讨。
 

  张丹枫的放弃,是审时度势、权衡轻重之后作出的决定。很显然,在也先入侵这件事上,张丹枫再举义旗或是和义军一起进退,给也先以可乘之机,断送的是整个大明九万里江山;而张丹枫与尚有可为的朝廷同进退,保住的是大明江山。如果大明朝廷不可为,张丹枫再举义旗对抗外族入侵,其目的仍然是保家卫国。此时的起义,已经和为了报仇复国而起义的性质可以说大相径庭,其思想境界有天壤之别,其间的差距不能以道里计。所以,张丹枫的选择,已经摈除了个人家族的复仇私利。张丹枫已经将自己家族的私利上升到关乎整个家国存亡的高度,并将自己个人的行止和整个家国的存亡紧密联系在一起。梁老在张丹枫的抱负这个点切入,让张丹枫完成了精神升华,使张丹枫这样一个惊世绝艳的艺术形象而不可以进行再超越。
 

  借陈墨先生的一段话来作结:“张丹枫意识到了,自己和自己的一家,烧成了灰也还是中国人、汉人。因而,他欲放弃复国的梦想,背弃祖宗的家训,乃是以天下苍生为念,不愿因为自己报复家仇、争霸江山而造成千百万人流血成渠、积尸盈野的悲惨局面;进而,他助明朝君臣,献宝献策,奔波效命,则是将民族大义、国家利益、民众生死置于个人私仇之上,求其大我而牺牲小我,为了大家而牺牲小家,为天下苍生百姓而超越私家恩怨情仇。这是梁羽生心中的真正的民间侠士和历史英雄。也是梁羽生所有书中第一位高标准的大侠英雄。在这侠士与英雄形象中,寄寓了作者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人道主义的深刻的思想主题。”(陈墨《萍踪侠影》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