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之别赋:《七剑下天山》

花无语

 

 

 

  年前去探望亲戚,亲戚家的小朋友拿着一把塑料宝剑玩耍,口中还念念有词:“游龙一出,万剑臣服。”一边的我不禁哑然失笑。虽然没有机会见到小说《七剑》风靡的情景,看到小朋友的游龙剑舞也算是一个补偿吧。你可以认为梁羽生不太擅长讲故事,也可以觉得他的很多小说很枯燥,但应该承认梁氏经常会有一些很不错的书名。比如《七剑》,据传徐克当初也是看到书名而对该书感兴趣的。

  《七剑》篇幅不算很长,却是为群侠作传。梁氏“群传”小说不少,比较出名的自然是《七剑》和《江湖三女侠》。相比之下《七剑》的容量更大,名为《七剑下天山》,其实倒更像是七剑上天山,讲述的是七剑成长的心路历程,天山意味着他们成熟的一个标志。梁氏武侠作品佼佼者当属《白发》,《萍踪》,《云海》,《七剑》。梁氏对武侠创作的看法是:“文学作品能够感动读者,主要的因素是人物性格塑造的生动和内心情感刻画的深入,我个人写小说并不很注重故事的情节,但有时为了迎合读者的口味,也不得不兼重情节的发展,唯在叙述时尽可能避免情理不通之处。使故事合理化而不流于神怪奇诡。”其他三部偏重于个人心灵的刻画,《七剑》更注重讲述世间儿女的悲欢离合。

  提到《七剑》当然和《牛虻》脱离不开关系。作为《七剑》第一主人公的凌未风也是公认的武侠版牛虻。凌未风对牛虻借鉴到甚至是抄袭,耳熟能详的一个耳光引起的生离死别的故事,诸多的细节梁氏也是照搬,比如刘郁芳小名也类似于琼玛的“琼”,刘郁芳像琼玛一样带着穆郎的画像,像琼玛一样推算凌未风在天山的时间。凌未风外形上是如此类似牛虻,但凌未风只是披着牛虻的外衣而已。刘小枫的《沉重的肉身》中认为《牛虻》讲的是伦理而不是革命。而刘小枫对神学的一向狂热使得他的解读,和以前的革命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把革命换成了上帝。《牛虻》不单是革命的故事,当然也不只是伦理,讲述的是很复杂特殊乃至极端的情感。所以凌未风只可能模仿牛虻的故事外形,幸好梁氏也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亚瑟与牛虻是牛虻灵魂的两个极端,而牛虻的肉体承载着两个灵魂极端的残酷冲突。伏尼契的笔法充满了宗教温情与古典柔美,十六世纪肖像画中的意大利少年,没有利爪的驯服豹子比喻出了亚瑟的天使气质,套用流行语就是典型的花样男人。伏尼契的笔法又是极端的残忍冷酷,她可以把唯美的人间天使亚瑟蹂躏成为畸形的地狱怪物牛虻。抛却宗教信仰等众多的复杂原因,牛虻之所以不肯回到亚瑟,恢复与琼玛的爱情,不是他不肯而是他不敢。当牛虻与琼玛看到路边的小丑时,牛虻再也无法承受与他畸形肉体灵魂合为一体的恐惧痛苦。当牛虻与琼玛讲述他在南美的地狱人生时,琼玛宁肯天使的亚瑟死于大海之中,而不愿他是眼前被天下最肮脏耻辱的地狱蹂躏成伤痕累累的牛虻。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牛虻本身,他永远不肯也不敢回溯到天使的亚瑟,因为他已经是坠落地狱的天使,永远不肯不愿回首坠落的极端残酷。

  伏尼契的极端温情与残忍是梁氏不可能具有的,当然梁氏也不可能有伏尼契把天使蹂躏成为怪物又疯狂热爱的极端情感。所以凌未风套用了牛虻的故事,却没有牛虻的巨大精神痛苦,他与刘郁芳的故事其实是有别于后者的。情人误会了他,他是经历了痛苦的折磨,历经劫难再相逢,相爱的双方都是伤痕累累,却不能一笑泯恩仇,徒然继续着各自的痛苦。梁氏给出了两个理由,也是凌未风性格与灵魂的写照。《在草原上谁是最倔强的人》的草原牧歌应该是梁氏赋予凌未风的倔强灵魂。深爱着人伤害了他的尊严,他在爱情与倔强中徘徊,在爱情的执着中依然保持着灵魂的倔强与人格的独立。人格的独立与爱情的献身就构成了永恒的冲突,冲突的顶峰则最终造成了人格与爱情对立融合的悲剧美。《七剑》最为梁氏真正的武侠开端,这首草原牧歌则为梁氏以后的爱情悲剧,定下了始终贯穿的基调。梁氏高明之处也在于此,不一味地美化爱情,把爱情说成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而把人格与爱情对立融合的冲突寓于其中。《白发》可以说是这种思路的经典之作。但在凌未风身上又有不妥,首先误会凌未风并不是刘郁芳的错,凌未风可以被人欺骗而泄密,刘郁芳也可以误会凌未风。其次《七剑》的革命色彩很重,作为大无畏的革命者如此计较未免有失风范。最重要的是凌未风并不真正是如练霓裳那样倔强骄傲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说什么临死之前再说出真相云云的了。

  梁氏赋予凌未风的第二个理由才真正是凌未风性格所在。在平西王府的地牢里,刘郁芳向凌未风述说自己的痛苦,凌未风借孩时旧事来解释。

  “我的母亲很爱我,但有时她也很严厉。有一次有个大孩子欺侮我,我把他打了一顿。我的母亲责备我,我觉得很委屈,我突然偷偷地离开了家,躺在附近的山顶,在那里想:母亲一定以为我死了,这时候她一定在哭泣了。这样地想着想着,孩子的心好像是既感到快意,又感到凄凉。”

  大概是做过青少年男女心理咨询的电台主持人的缘故,梁氏对心理学颇有心得。梁氏这段话说的很精准,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来验证。凌未风的倔强其实是孩子的倔强,那种快意与凄凉是对关爱的渴望。当年还是个大孩子的凌未风身遭误会,怀抱杨云聪的遗孤不远万里上天山,十年间与晦明易兰珠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岁月成就了天山神芒的威名,却弥补不了凌未风关爱的缺失。也许刘郁芳对于凌未风并不仅是爱人,还是心理上的长姐慈母,如同冒浣莲之于桂仲明。凌未风在书中除了晦明禅师与白发魔女之外,可算得上武林第一人。几乎无所不能的凌未风有的还是颗孩子的心。弹指十八年,当年的穆郎成长为名震西北的天山神芒,那时的琼姐也当上了天地会的总舵主,不过依然云英未嫁。少年稚气的倔强隐藏在人到中年的沧桑中,在爱与被爱的快意和凄凉中挣扎。回疆冰河大战中,刘郁芳被大内卫士困在悬崖边上,凌未风则被楚昭南等人围攻,乱战之中两人已然相望却又咫尺天涯。刘郁芳大声叫道:“凌未风!咱们到底见着了!”似乎忘记了眼前生死大战的险境,或许是预感到两人爱情迷局破解的到来。刘郁芳跌下悬崖,人在半空犹自厉声尖叫:“凌未风,你现在还不说实话吗?”惟有凌未风在悬崖上狂叫着刘郁芳无法听到的答案。无限的悲伤痛苦绝望中迸发出超越生死的力量与美丽,梁氏的这种独门绝技旁人是很难企及,即使是金庸与古龙。梁氏虽然没有模仿进行到底,最后改用《双城记》,韩志邦代凌未风而死,但凌刘终究没有终成眷属。相忘江湖的革命道德升华论恐怕只是掩饰,很难令读者信服。“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潮水有信,尘世苍茫,自古皆然。钱塘江头上几度斜晖的不单是苏东坡,也不会只多添上凌未风与刘郁芳。聚散离合之中,悲欢交织着希望与执着。

  《七剑》中凌未风是第一主角,由于梁氏将牛虻的爱情与亲情分别移植到了凌未风与易兰珠身上。易兰珠应该是第二主角,但梁氏对易兰珠的刻画是比较失败的。凌未风虽然形式模仿了牛虻,却有梁氏自己的东西,而易兰珠的模仿太过露骨了。易兰珠冒充老妇人行刺多铎得手时,面对纳兰明慧束手就擒,照搬了牛虻面对蒙泰里尼时被捕以及牛虻扮作老人见蒙泰里尼的情节,甚至连说的话都一样。比如易兰珠低声惨笑道:“尊贵的王妃,我,我冒犯你啦!”,只是把主教大人换成了王妃。而且易兰珠在牢狱里与纳兰明慧相见,基本是照抄牛虻。牛虻与蒙泰里尼有着爱恨难辨的复杂感情,既有亲情也有宗教,并且书中在前面做了充足的铺垫。照搬到易兰珠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而且易兰珠心头上压着杨云聪的血书,几乎成了复仇工具。杨云聪在《七剑》中的形象是很失败的,对比多铎,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为何纳兰明慧会对杨念念不忘。多铎的英雄气概,多铎对妻子的深情大度完全把杨比下去了。易兰珠的爱情也有些拉郎配,张华昭除了有个有名气的老爹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闪光点,武功稀松,又无谋略。和易兰珠打个照面,两人就速配上了。可笑的是梁氏让冒浣莲成为纳兰容若的知己也就罢了,张华昭也成了纳兰的知音。还弄出个什么三公主对张一见钟情。张华昭为了救易兰珠,托冒浣莲带张纸条请求三公主帮助救易兰珠,冒浣莲一通革命大道理,傻兮兮的三公主偷出朱果金符,却送了卿卿性命。书中张华昭丝毫未提及三公主的死。易兰珠的命珍贵,三公主的命就一文不值了。梁氏的这种双重标准令人很反感。

  冒浣莲是个很出色的人物,梁氏自个的版权,没有借鉴别人的东西。除了偶尔会讲一些革命大道理之外,冒浣莲机智聪明,并有着古典女子的善解人意,温柔多情。书中开头鲁王旧部刺杀多铎时,冒浣莲和傅青主上五台山是来寻找冒的生母董小婉的。冒浣莲开始一直有着沉郁忧伤,自幼失去父母,跟随年长的世伯傅青主长大,心中自然会有身世之悲。如同程英,虽然跟随东邪这位大宗师长大成人,温文娴静中有着刻骨的忧伤。这也是冒浣莲会喜欢上桂仲明的原因,看到那个身世茫然的黄衫儿,触中冒浣莲心灵最深处的忧伤与爱怜,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去关心桂仲明,身世孤苦的同命鸟自然流露的同病相怜。而桂仲明在失忆迷茫无知中也会自然而然亲近冒浣莲。除了冒的温柔善良,更多的是相同的身世忧伤使得双方在心灵上找到真正的安慰,以及对生命欠缺的弥补。如同梁氏自己所说,他还是非常注重人物性格与内心的刻画,书中冒浣莲帮助桂仲明治疗失忆症就运用了心理学的相关知识。而冒浣莲以爱怜的耐心帮助桂仲明找回记忆的过程非常的真实细腻,不知道是否梁氏做主持的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例。冒浣莲帮助桂仲明找回了自己,也帮助自己找回生命的缺憾。所以尽管旁人看来桂仲明只是不解风情的傻小子,但冒浣莲与桂仲明在相互的牵手中拥有整个世界。冒浣莲与纳兰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一生一世都会相互怀念祝福,但却与爱情无关。世上能把爱人与知音分得清的智慧女子很少,我看过的武侠中也许只有冒浣莲与燕七拥有这份智慧,相对来说冒的难度更大一些,毕竟她的知音是风华绝代的大众情人纳兰,可贵的是冒浣莲与纳兰是知音而非情人并非是革命道德的要求。其实桂仲明开始还是很不错的,武功奇高的黄衫儿,俨然演义评书中万人敌的英雄少年,甫一出场就几乎可以与凌未风一决高下。书中在武林豪杰与官府的对抗中,冲锋在前当者辟易的必有桂仲明,对比那个一出场必被捉的张华昭,还是相当光彩照人的。只是后来随着纳兰的出场,桂仲明就成了只是武功高强的傻小子了。

  提到《七剑》必然要说纳兰容若了,梁氏自认为是纳兰的粉丝,在书中不惜笔墨再现偶像的光辉形象。对于很多读者来说《七剑》是因纳兰而出名的。但是《七剑》的革命气息比较重,书中的纳兰因此也有些变了位。比如纳兰出场时,向纳兰明慧弹唱自己的新词,而这首新词虽然有名,却是相当凄苦的悼亡词。即使纳兰找姑姑述说心曲,也不会像是现手发表作品那样兴冲冲。书中还交待纳兰当时已经丧偶,此时的纳兰应该已经沉醉在悼亡的精神世界中,书中的纳兰更像是天性真淳的书生。书中冒浣莲还向纳兰灌输革命理论,纳兰俨然成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同情者。包括纳兰与冒浣莲相交,冒虽然聪明伶俐,充其量也只是个文学青年,与纳兰这位大师级词人切磋交流成为知音,还是有些令人不可思议的。后来的纳兰要好一些,藏边的帐幕之中纳兰与冒浣莲秉烛夜谈,相对如梦寐,冒浣莲以词相赠,婉拒了纳兰的一番情意,烛影摇红之中纳兰握住冒浣莲的双手说道:“天快亮了,我送你出去。”此情此景直待成追忆了。冒桂新婚之夜,冒浣莲还是不禁思念起远在京华的纳兰,冒自叹人生没有十全十美,或许内心深处隐隐觉得错过了纳兰。京华倦客,对月怀远的纳兰则是兴起词人的离思。总觉得《七剑》中的纳兰更像是结婚前的纳兰,没有对荣华的彻底厌倦,没有悼亡的刻骨沉痛,有着清纯少年的善良忧伤,以及离别的相思。

  《七剑》中人世间悲欢离合,生离死别随处可见。桂仲明的父母义父恩怨情仇也是如此。

  桂天澜,石天成,石大娘师兄妹三人的故事在武侠已经是很常见了。师兄弟同时爱上了唯一的师妹,师妹选择了一个,另一个只有默默地承受并且衷心地祝福师弟师妹。遭逢兵荒马乱的年代,石天成与妻儿失散,桂天澜带着师妹母子三人辗转于战火中。石大娘在日夜的思念中没能等来丈夫,乱世之中与师兄桂天澜相依为命,石大娘再婚之夜却等来日夜期盼的丈夫。脾气暴躁的石天成与师兄妻子反目成仇,一心要报夺妻之恨。石天成向师兄寻仇,却被自己的儿子用暗器打落悬崖,得知真相的桂仲明痛苦不已离家出走,以至失忆。最终石天成重伤了师兄,导致师兄死于敌人之手。冒浣莲与桂仲明重回剑阁,十几年间历经战乱仇恨,离别失散的一家人终于团圆,石屋内的人述说各自离别之痛,石屋外的凌未风想屋中人悲惨的遭遇,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无可断绝。以及还有一生承载苦痛的桂天澜,少年情场失意,中年与师妹作了挂名夫妻,又遭师弟误会仇恨,老年抗清兵败,背负着李定国的遗愿,在剑阁的茅屋中沉默地注视眼前的大山,内心深处是无尽的痛苦还是饱经痛苦的漠然。后来冒浣莲与桂仲明遵照石天成的遗愿,将他们一个儿子继承了桂天澜的香火,那就是异国娶得公主的桂华生,才有后来的冰川天女。这些算是梁氏对桂天澜的补偿吧。

  当梁氏后来修改《七剑》,写到张华昭遵照卓一航的遗愿,将两朵优昙送到白发魔女面前,不知道作者又是怎样的心情。梁氏最负盛名的爱情传奇,终于在苦苦等待六十年的优昙花开中缓缓落幕。百岁高龄的练霓裳面对眼前代表海枯石烂的优昙花,想起与卓一航几十年的难辨爱恨,所有的情感都凝注到天山无边的云海之中。无惊无惧,无喜无悲,无生无死。在无限的感慨中只有感动。别有深意的是在练霓裳与卓一航几十年的爱情传奇中还一直有一位看客,那就是岳鸣珂,后来的晦明禅师。练霓裳因卓一航一夜白头,卓一航为练霓裳寻找优昙花苦候至死。在这场荡气回肠的爱情之外一直静静伫立着晦明这位看客。他们少年时的爱恨悲欢,姑且不提。想象一下练卓二人天山南北高峰星夜回首,守候优昙花开。中间的晦明袖手天山云海之中,见证两位朋友在年华老去坚守着执着与痛苦,太上忘情长叹一声道出:“情孽”二字。心如止水的晦明旁观练卓爱与痛时,心中是否也会泛起涟漪?当年的岳鸣珂,仗剑熊廷弼幕下,与铁珊瑚许下白首约。故主熊廷弼惨遭阉党陷害,传首九边;情人铁珊瑚身遭不幸,死在岳鸣珂的怀中。从此有了天山独居的晦明禅师,闲看天山的日落月出,见证旁人的悲欢离合。“凭栏一片风云气,来做神州袖手人。”,天山派开山祖师晦明禅师的太上忘情也许有太多的无奈。练霓裳卓一航苦候优昙花开,生离毕竟还有希望;晦明禅师则是人鬼殊途的死别,所有的悲喜苦乐都已随风而逝,只余下见证一场传奇爱情的平静。数十载的天山传奇中,练霓裳卓一航演绎尽了世间爱情的凄艳华美,晦明禅师一旁独自静静见证。

  天山七剑之中多数都是带着忧伤,武琼瑶算是个例外,与七剑中其他人黯尽生离死别相比,武琼瑶的生命与忧伤绝缘。作为白发魔女的关门弟子,武琼瑶的爽朗阳光为师门的忧伤增光不少。阳光的武琼瑶加上白发魔女剑走偏峰的狠辣剑法,成为七剑中一道明快俊爽的风景线。冰河之战中,刘郁芳被打落悬崖,武琼瑶当机立断跳下悬崖救出刘郁芳,白发魔女的关门弟子确实不同凡响。面对含蓄内敛的李思永,武琼瑶大胆直白,心上人手到擒来。本以为,武琼瑶将会为充满忧伤的天山派带来更多的阳光欢乐,虽至后来李思永战死,武琼瑶带着一双儿女隐居天山。

  江郎一篇《别赋》,道尽世间离别的黯然销魂,《七剑》也充满了悲欢离合的喜悦忧伤。诚然《七剑》之中并无如厉胜男,练霓裳,张丹枫这样出彩并且梁羽生喜爱的人物,但注入了梁羽生回首人生感叹境迁的喜悦忧伤。黯然销魂唯别而已,真正离别的滋味也只有经历离别的人才能体味。如凌未风刘郁芳回疆江南的思念,纳兰冒浣莲天各一方的祝福,桂天澜石天成一家的乱世离歌,还有练霓裳卓一航天上南北的相望,天山云海边晦明禅师的平静凝眸。晏几道的《小山词自序》写道:“考其篇中所记悲欢合离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忤然,感光阴之易迁,叹境缘之无实也!”多情人痴情人如小山纳兰,像我辈凡夫俗子多半是姜夔的那句“人间别久不成悲。”,在微漠的希望中天涯海角相互思念,期待有生之年的相逢。

 

 

精品回复
 

  天山游龙:

  羽生先生并未对官方一概否定,至少在写多铎对明慧的痴情羽生先生抱着的是赞赏和同情的态度,并未因多铎是敌人就贬低他对明慧的感情。同样话说回来,历史上还是小说中的多铎,都是清朝血腥征服的执行者,所以汉人对他的仇恨也是情有可原的。正如杨云聪于易兰珠的遗书,要易报仇着眼的是国仇而非私恨,个人倒欣赏羽生先生这一点,每个人心灵深处都有人性闪光的一面,但不能因为此而抵偿他做过的事。

  另三公主对张华昭的爱可以理解,因为三公主曾表述了她对深宫封闭生活的痛苦及对自由的追求,三公主的生活决定了她不可能接触到更为优秀的男儿,而张华昭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他却是三公主所未曾接触到的,爱情本是很微妙的,三公主一死固有对爱情的追求,也有对生活的反抗。

  张华昭并不是书中的主角,除了痴情,作者也没有太多颂扬的笔调,他就是抗清的一份子,也由于他不是主角,作者不能在他身上花太多的笔墨,所以也就没提到他对三公主之死的态度,实际上书中张华昭和易兰珠单独相处的场景少得可以怜,是否怀念三公主不得而知,那么这样只能说羽生先生照应不周,说张华昭对三公主之死表现得漠然而何谈自由斗争似乎过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