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奇士,武林称天骄

 

 

 

  羽生先生在晚年积极求新求变的历程,经历了《弹指》的尝试,《剑网》、《幻剑》的探索,在《武林天骄》又一次实现了一个突破。个人认为,本书应是是羽生先生后期创作中较为出色的一部作品。小说从创作手法、创作观念、人物塑造看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作者在惯用的反抗异族入侵、反抗暴政的创作中更进一步突出民族融合,各族人民和睦相处的思想。以选取的主角檀羽冲独特的身份、曲折的历程以展开本书,檀羽冲的母亲是民族英雄岳飞的外孙女,父亲檀道成是金国的贵族。他身上一半流着宋人的血,一半是金人的血。他心中的理想(也可以说是他一家的理想)是令两个百年相互仇杀的民族走向和睦,至少令两国人民不再视同寇仇。这是多少人的理想?但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这是不可能的,毕竟长期的战争带给两国人民心中的创痛是巨大的,难以愈合的。尽管檀公直放弃王爷的爵位,尽管檀羽冲深爱着母亲之邦,但是依靠个人的行为无法消除战争带来的偏见。自来先知的有识之士多是伴随着悲剧的,因为他们的思想不容于他们的时代,从而为世人所不解。问世间几多知音人?他们往往既不容于宋人、也不容于金人,檀公直先被“亲家”张炎下毒,又死于金宋两国武士之手,而檀羽冲既受金人之迫害,又逢宋人之仇视,可悲的是他们都认为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行为,看张炎不择手段的下毒却口口声声继承岳飞元帅的遗志,而宋人对檀羽冲天生的仇恨以致不择手段杀之,他们的理念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作者通过檀羽冲一家的遭遇写出两国人民根深蒂固的仇恨,而更可悲的是这种仇恨是通过正义的形式表现出来,它让一个完美的家庭破碎,让一个人几度生死,更让多少人惨死于非命。正是在狂热的思想支配下,正义的理念往往会变成了杀人的工具,这才是人类社会中最可悲的事,作者在本书中对此作了反思。

  无论金人,还是宋人,都是他之所爱。因为一方是父亲之邦,另一方是母亲之国。但世人偏不谅他,乃至世人皆曰杀,但却何处是知音。“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是檀羽冲一生的写照。作者创作一这位人物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借鉴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萧峰的形象,个人认为两个人物从创作上各有所长,在气势上萧峰明显比檀羽冲胜出一筹,能够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力,但檀羽冲更让人产生同情。他身处的险境比萧峰更深。萧峰在他不容于一方的时候往往另一方会加以接纳,但檀羽冲却时时受两方的攻击。萧峰更为粗旷而檀羽冲更显细腻。当读者惋惜于聪明精灵的阿朱痛死于萧峰掌下之时,又是否注意到天真活泼的钟灵秀更成为民族纷争的牺牲品。两个人物各具特色,不过金庸笔法更为煸情,梁羽生的笔意较为平淡从容,导致两者在读者心中留下的不同的位置。《天龙》的结局中萧峰为了反战阻止侵略而献出自身的生命无疑予以以最大的震撼,而本书结局带有特定的理想化,檀羽冲选择了金宋交界的翠屏山作为隐居地,也应了他身上一半金人、一半宋人的血统,结局稍嫌平淡,与萧峰壮烈自杀相比更为明显。但萧峰的创作上应该还有一定的不足,因为他生于辽而养于宋,但是当得知养父母死于生父之手的反应似乎过于平淡,脱离了人之常情,而檀羽冲的创作上没有这方面的缺陷。从这也可以看出两位作者创作手法的不同,金庸更多考虑的是予读者以震撼,吸引读者最大的关注,而梁羽生更着重于塑造“平凡的人”而“推已及人”,武侠人物也应有平凡的一面。

  应该说本书从创作理念、文字技法、人物形象、人物内涵方面作者的创作还是取得了较大的成功,取得了一定的突破。为作者晚期的代表作。但是本书还是存在一定方面的缺点,首先本书与作者创作的《狂侠、天骄、魔女》存在一定的矛盾。我一直不明白有这么好的创作思路作者为什么不另起炉灶,塑造出新的人物、新的故事,这以作者才华而论当不是难事,但作者却要借用以前小说的人物创作、背景创作出本书。致使本书在很多方面受制于前作,无法尽展作者之才华。部分小说情节又与前作产生矛盾,如两部小说檀羽冲的身世就大不相同,前书他明显还是金国贵族,是金人武士心目中的“武林天骄”,后书虽冠名为“武林天骄”,但感觉让只是为了对应前书,这个外号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从而让人有点反感。这无论对作者、对读者而言均是很可惜的事。其原因不得而知,或许作者偏爱这个人物,故在后期创作中着意再写一下,或许作者创作精力不足,有偷懒之意,让人无法猜测。另外本书篇幅偏小,有这么好的体裁本可以创作出一部长篇巨著,可惜本书偏于小巧。全书多着力于檀羽冲面临的险境,却没有让他在更强民族冲突中更好表现自我,无形中降低了人物的影响力,比起《萍踪侠影》中的张丹枫,呈现出明显的差距。甚至与《狂侠、天骄、魔女》那个谈笑自若、亦哭亦歌、傲视王侯的檀羽冲相比,我觉得前者更当得起这一称号,因为“天骄”这个称号当让人产生一种脱俗、神往之感,不是尘世之人之感。而明显前者更让人有这种感觉,后者缺少了这种神韵。另外小说一些情节作者有欠交代,如檀羽冲妹妹的下落等作者一直没有向读者说明。尽管本书予人以不完美之感,但本书仍然无愧于一部好的小说,堪称作者晚期的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