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天骄

 

 

 

世间有奇士,武林称天骄

天山游龙
 

  羽生先生在晚年积极求新求变的历程,经历了《弹指》的尝试,《剑网》、《幻剑》的探索,在《武林天骄》又一次实现了一个突破。个人认为,本书应是是羽生先生后期创作中较为出色的一部作品。小说从创作手法、创作观念、人物塑造看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作者在惯用的反抗异族入侵、反抗暴政的创作中更进一步突出民族融合,各族人民和睦相处的思想。以选取的主角檀羽冲独特的身份、曲折的历程以展开本书,檀羽冲的母亲是民族英雄岳飞的外孙女,父亲檀道成是金国的贵族。他身上一半流着宋人的血,一半是金人的血。他心中的理想(也可以说是他一家的理想)是令两个百年相互仇杀的民族走向和睦,至少令两国人民不再视同寇仇。这是多少人的理想?但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这是不可能的,毕竟长期的战争带给两国人民心中的创痛是巨大的,难以愈合的。尽管檀公直放弃王爷的爵位,尽管檀羽冲深爱着母亲之邦,但是依靠个人的行为无法消除战争带来的偏见。自来先知的有识之士多是伴随着悲剧的,因为他们的思想不容于他们的时代,从而为世人所不解。问世间几多知音人?他们往往既不容于宋人、也不容于金人,檀公直先被“亲家”张炎下毒,又死于金宋两国武士之手,而檀羽冲既受金人之迫害,又逢宋人之仇视,可悲的是他们都认为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行为,看张炎不择手段的下毒却口口声声继承岳飞元帅的遗志,而宋人对檀羽冲天生的仇恨以致不择手段杀之,他们的理念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作者通过檀羽冲一家的遭遇写出两国人民根深蒂固的仇恨,而更可悲的是这种仇恨是通过正义的形式表现出来,它让一个完美的家庭破碎,让一个人几度生死,更让多少人惨死于非命。正是在狂热的思想支配下,正义的理念往往会变成了杀人的工具,这才是人类社会中最可悲的事,作者在本书中对此作了反思。

  无论金人,还是宋人,都是他之所爱。因为一方是父亲之邦,另一方是母亲之国。但世人偏不谅他,乃至世人皆曰杀,但却何处是知音。“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是檀羽冲一生的写照。作者创作一这位人物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借鉴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萧峰的形象,个人认为两个人物从创作上各有所长,在气势上萧峰明显比檀羽冲胜出一筹,能够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力,但檀羽冲更让人产生同情。他身处的险境比萧峰更深。萧峰在他不容于一方的时候往往另一方会加以接纳,但檀羽冲却时时受两方的攻击。萧峰更为粗旷而檀羽冲更显细腻。当读者惋惜于聪明精灵的阿朱痛死于萧峰掌下之时,又是否注意到天真活泼的钟灵秀更成为民族纷争的牺牲品。两个人物各具特色,不过金庸笔法更为煸情,梁羽生的笔意较为平淡从容,导致两者在读者心中留下的不同的位置。《天龙》的结局中萧峰为了反战阻止侵略而献出自身的生命无疑予以以最大的震撼,而本书结局带有特定的理想化,檀羽冲选择了金宋交界的翠屏山作为隐居地,也应了他身上一半金人、一半宋人的血统,结局稍嫌平淡,与萧峰壮烈自杀相比更为明显。但萧峰的创作上应该还有一定的不足,因为他生于辽而养于宋,但是当得知养父母死于生父之手的反应似乎过于平淡,脱离了人之常情,而檀羽冲的创作上没有这方面的缺陷。从这也可以看出两位作者创作手法的不同,金庸更多考虑的是予读者以震撼,吸引读者最大的关注,而梁羽生更着重于塑造“平凡的人”而“推已及人”,武侠人物也应有平凡的一面。

  应该说本书从创作理念、文字技法、人物形象、人物内涵方面作者的创作还是取得了较大的成功,取得了一定的突破。为作者晚期的代表作。但是本书还是存在一定方面的缺点,首先本书与作者创作的《狂侠、天骄、魔女》存在一定的矛盾。我一直不明白有这么好的创作思路作者为什么不另起炉灶,塑造出新的人物、新的故事,这以作者才华而论当不是难事,但作者却要借用以前小说的人物创作、背景创作出本书。致使本书在很多方面受制于前作,无法尽展作者之才华。部分小说情节又与前作产生矛盾,如两部小说檀羽冲的身世就大不相同,前书他明显还是金国贵族,是金人武士心目中的“武林天骄”,后书虽冠名为“武林天骄”,但感觉让只是为了对应前书,这个外号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从而让人有点反感。这无论对作者、对读者而言均是很可惜的事。其原因不得而知,或许作者偏爱这个人物,故在后期创作中着意再写一下,或许作者创作精力不足,有偷懒之意,让人无法猜测。另外本书篇幅偏小,有这么好的体裁本可以创作出一部长篇巨著,可惜本书偏于小巧。全书多着力于檀羽冲面临的险境,却没有让他在更强民族冲突中更好表现自我,无形中降低了人物的影响力,比起《萍踪侠影》中的张丹枫,呈现出明显的差距。甚至与《狂侠、天骄、魔女》那个谈笑自若、亦哭亦歌、傲视王侯的檀羽冲相比,我觉得前者更当得起这一称号,因为“天骄”这个称号当让人产生一种脱俗、神往之感,不是尘世之人之感。而明显前者更让人有这种感觉,后者缺少了这种神韵。另外小说一些情节作者有欠交代,如檀羽冲妹妹的下落等作者一直没有向读者说明。尽管本书予人以不完美之感,但本书仍然无愧于一部好的小说,堪称作者晚期的代表作。
 

 

潇潇看梁书之《武林天骄》

──寂寞天骄,孤独贝子

潇 潇
 

  有一种痛苦刻骨铭心,刺入骨髓,纵使人潮如海,依旧孑然一身,天地茫茫,那是寂寞。

  檀羽冲的一生只怕都是寂寞的。

  “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周。掩泣空相向,风尘何所期。”

  耶律玄元的题诗不幸一语成谶,竟成他师徒两代无从排遣的寂寞最真切的写照。

  全书花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叙写檀羽冲的父辈往事。这一段乱世风云之中无奈错结的姻缘,将两个属于敌对双方原本不可能结合的男女牵在了一起。于是国仇家恨在檀羽冲出生之际便已注定,也注定了他要为出身归属而烦恼。

  作为岳飞的后人,金人以他为敌;而作为金国贵族后代,宋人亦以他为敌,这一种不被人知的寂寞实是与生俱来。

  当檀羽冲与他师父一样,吹奏着低徊的暖玉箫缓缓出场时,潇洒的背影里早已深深地刻上了寂寞两个字。他的一生也总在寂寞凄苦里打转。

  七岁之前,他本不谙世事,然而天赋的聪慧,却让他过早地承受了寂寞,在一个没有玩伴的童年里长大的孩子,想必时时会有遗世独立的感慨,所以,檀羽冲的气质里有高贵更有寂寞。七岁之时,一日之间,外公、爷爷、父亲、三个与他最亲最近的人同时离他而去,留下孤儿寡母忍辱负重、寄人篱下,以一个七岁稚子承受如此家庭剧变,而时时又有冷雨暗箭劈而袭来,纵有母亲的加倍呵护,试想他的心头又如何不横生“天地虽大,何处才是立足之地”的感慨呢?

  耶律玄元亦是一个在情爱红尘里孤独寂寞着的伤心人,师徒之间八年的朝夕相处,正如伤心人对伤心人,想不寂寞都难。“故侣故园都不见,河山非旧我重来。”初恋难忘,结局却也是天人永隔,长留寂寞在人间而已。

  檀羽冲艺成出师,踌躇满志,欲完成父母遗愿,让宋金两国永息干戈,却因身份特殊,反招来连番误解,他本想与江南的侠义道结交,却事与愿违,结交不成反变仇人,重伤之际,身边只有钟灵秀一个小姑娘愿意陪他,寂寞到绝望边缘,甚至只想一死了之。难怪他在翠屏山养伤之时会有如此大的感慨:
 

  檀羽冲道:“我有过一次感到非常寂寞的经验,啊,那个寂寞之感是可怕极了!你想知道是在何时吗?”钟灵秀道:“当然想要知道啦,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檀羽冲道:“是在千柳庄大战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是在江南大侠铁笔书生文逸凡和柳元甲联手夹攻我的时候!”钟灵秀道:“不错,那个时候,当真是你最危险的时候!”
 

  檀羽冲道:“不,那个时候,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根本就不去理会什么危险不危险了。但是我可以不想到危险却不能不感受到那异样的寂寞!”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来江南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和江南的侠义道结交的,文大侠尤其是我想结交的朋友。在临安的那段日子,一度我们也曾经交上了朋友了。柳元甲要杀我,早已在我意料之中,甚至赫连清波要和他串谋来对付我,虽然是我始料之所不及,我也还不是特别伤心。但文逸凡是我尊敬的朋友,想不到他对我的误会如此之深,竟也要来杀我,而且是和柳元甲联手杀我。当我看见他带领的那班江南侠义道都已来到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个世上已是没人能够谅解我了,天地之大,已是无我容与之地!我感觉到有生以来从所未有过的寂寞!”
 

  檀羽冲道:“寂寞在于心境,在千柳庄的时候。满眼都是人,我却如同置身鬼域!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但荒山却好像变成了乐园。”
 

  ──武林天骄·十六回·变生幽谷

  在檀羽冲的生命里,与他有过情爱纠葛的三个女子之中,赫连清波在归云庄初出场时,曾是如此的古灵精怪、惹人爱怜,然而随着身份的一步步揭开,她与檀羽冲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的行事二分正八分邪,与檀羽冲的抱负更是有天壤之别,渐行渐远早已是必然之事,当真如天地间两朵无根的浮萍,有缘相遇无缘相伴;赫连清云最后陪他终老,却未必真正懂得檀羽冲的内心(或许是全书与清云相关的情节未展开之故,我总觉得这两人结合得甚是牵强),只有钟灵秀堪堪称得上他唯一的知己,聊以慰藉他寂寞的心怀。

  可惜他生命中美好的东西总是留不住,钟灵毓秀的钟灵秀终于也离他而去,当檀羽冲将她的骨灰撒向长江之时,江南侠义道和解的喜讯恐怕仍是冲不尽痛失知己的寂寞。

  尽管此后他的身边不缺朋友,他的心却始终是孤独的、寂寞的。这是与生俱来无从逃避的,而他的名号“武林天骄”似乎也印证了他的寂寞,所谓“无敌最寂寞”是也。

  天骄的情,天骄的义,天骄的傲貌似都有人写得粉深刻了,偶就不凑那个热闹,另找看点了,草草写到这里吧,有机会再作修改。
 

 

梁羽生群英谱
御 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不知为何,在我写华谷涵和檀羽冲的时候,就一直想写他。而一想到他,也就想到这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其实,在梁羽生的笔下,对他的着墨并不多。他不是主角,甚至连配角都不能算,充其量不过是一匆匆过客。但是,当我合上书卷的时候,脑海中所浮现出的,不是檀羽冲,不是钟灵秀,也不是其它的任何一个可以称作是主角的人,而是他,耶律玄元,一个只是匆匆出场而又匆匆退场的人。

  在梁羽生的笔下,檀羽冲是个极其优秀的人。而按照梁羽生的风格,能做这样优秀的人物师傅的人,自然也要是极其优秀的。就像张丹枫有谢天华那样的师傅一样,如果是一般的庸才,是没有资格做檀羽冲师傅的,因为,那样的人,没有那样的能力。在这方面,毫无疑问,耶律玄元是极其优秀的。作为辽国的皇子,虽然只是辽帝的私生子,也虽然是生活在末落的大辽,这些都丝毫不影响他所受过的教育。他能文能武,当他出现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不象是来自关外,而是,来自江南的浊世翩翩公子。他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应该在关外的苍莽中,而应该是,落日余晖,西子湖畔,望着那落日,那流水,他手执玉箫,在柳荫下为你吹着那幽怨的曲子。他的身边,有一丛花,那不是普通的花,而是牡丹中的珍品青龙卧墨池。

  耶律玄元是优秀的,只是,也许是上天对优秀的人物都会嫉妒吧,耶律玄元也受到了老天的嫉妒,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也没能逃出情感的束缚。

  她与他的相识、相知、相恋,书中写的很简单,简单到只有小半回的篇幅,可是就从这短短的篇幅中,似见到了那时的她与那时的他,一个是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另一个则是充满朝气的大男孩,他们从相识直至挑明自己的心迹用了三年的时候,挑明自己的心迹只有那短短的一瞬,这一瞬却给了小姑娘一个守候的承诺。

  “但我说的‘暂时’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的!”这是耶律玄元临走的前一晚对齐家的小姐、后来的完颜夫人说的话。他以为她会守着,当十多年后他回来的时候,他是孤身一人,他是带着这句话回来的,只是,她已为人妇。他固守着的承诺对她已经成了过去,虽然她也是身不由己。面对这一切,耶律玄元没有恨,他所做的,只是想见她,见她一面就足够了。而见了面以后呢?书中虽然没有说,因为他并没有能够见到她。可是我却能知道,如果他真的见了她,见了面以后,他会带着这份感情浪迹萍踪。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面对耶律玄元,不由自主的,一声叹息。为这样的人,感到一丝的心痛。
 

 

奇女列传7、连清波

雷 纯
 

  1、赫连清波──《武林天骄》

  金国郡主赫连清波的遭遇,是梁书中最让人不平的一幕。一样被尊为郡主,(虽然清波是养女,但历史上的王保保之妹也不是蒙古血统)一样被正道目为“妖女”,为什么赵敏可以获得幸福,连清波就不可以?

  赫连是辽姓,她行走江湖一般用“连清波”这个名字,自幼被金国王爷收养,自然要为义父做事。她那两个妹妹,清云和清霞,不过胜在从小寄养在侠义道那边,天生就“眉宇间自有正气”。最后居然是郝连清云嫁给了檀羽冲,感觉像把她当成连清波的代替品,(二女相貌酷似)总算找回了些心理安慰。

  二人在擂台上初相遇时,檀羽冲悠然吹箫,言在十招内击败对手,连清波按拍轻歌,唱出一首王之涣的《凉州词》,那一刻凶险中的旖旎气氛,想必永远烙在二人心灵深处。

  檀羽冲不知连清波来历时,既认她为知音,又以“浮萍聚散本无端”、“但愿两片浮萍将来还有碰在一起的时候”对答,都预示二人未来的命运是联结在一起的。至今仍记住那句话:“檀羽冲眼中(清波)的妩媚,就是别人眼中的妖冶。”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大概就是如此。

  然而后来情节急转直下,当檀羽冲知道连清波真正身份,竟然一点也不顾惜旧情,似乎急于要表明自己的正义立场,好让汉人武林接受他。这要怪梁老的正统观念太强,刻意塑造主角的伟大形象,却适得其反,令人感觉他甚是薄情。按理说就算自诩为名门正派,也会给邪魔妖女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何况只要他一句话,连清波就会弃暗投明,到情郎身边来,做他的得力助手。檀羽冲却硬是与之“划清界限”,于情于理,都莫名其妙。

  对方已经表现得绝情断义,接着身受重伤,连清波担心他仍然追踪而至,送他千年人参疗伤,连对她敌意颇深的钟灵秀也有所感动。檀羽冲呢?枉他名字里也有个“冲”字,此冲郎与彼冲郎,简直是天上地下。谁对你最好不知道吗?居然因为“不是一路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跟她分手,以你金国贝子的身世,母亲却是岳元帅的孙女,谁跟你完全是一路人?你后来还不是因为同样的缘故,被抗金女领袖柳清瑶甩了。

  钟灵秀为救他牺牲后,檀羽冲出于歉疚的心理以为自己爱上了这个小妹妹,连清波只几句话就消解了他的伤心,可见她多理解檀羽冲,可檀羽冲居然打她耳光!连清波只能叹息自己为什么生在老梁笔下了。

  说到蓬莱魔女柳清瑶,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魔女,所做所为,都不脱梁派“侠女”的范畴。枉费作者写她“美若天仙”,居然让她使师太式的拂尘,女孩儿家应该用红绸绢带才对啊。真不明白檀羽冲为何莫名其妙去追求她,还是只为了和笑傲乾坤赌一口气?不过檀羽冲身为金国人的缘故被她排除在婚姻之外,我看得十分解气。

  2、真正的武林天骄不是檀羽冲,而是他的师父耶律玄元──暖玉箫的真正主人。父亲是辽国国主,然而母亲未曾入宫,没有名份,只能算私生子。而他王子身份恢复不过三年,辽国就被金国所灭。可惜梁老是大汉族主义,不然以这位辽国王子的经历为主线,完全可以写出一部书,多描写一些辽国的风土人情,一定有趣的紧。

  他因国破家亡,和幼时比邻而居的恋人分离,从此再未相见。也许是“相见争如不见”。这位恋人没写出名字,小时候耶律玄元叫她“野丫头”,嫁于金国完颜氏被称做“完颜夫人”。

  作者没细写恋人容貌之美,但我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幅少年男女并肩漫步的场景,少年手持当世无双的暖玉箫,少女衬着倾城倾国的牡丹花,这一对青梅竹马的风采绝伦,可想而知。武侠中以箫为兵器、最为高雅风流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黄药师的玉箫剑法,一个就是耶律玄元能吹出内家罡气的暖玉箫。

  《武林天骄》书中那大段对牡丹的描绘真叫人大饱眼福,直堪与凌霜华的菊花、段誉所论的茶花相较。武侠小说中很少有这么详细介绍牡丹花的诗词,因为武侠背景多发生在唐代之后,而宋朝人就更加偏爱梅兰竹菊的清傲,不似盛唐诗人讴歌牡丹“名花倾城两相欢”。

  暖玉箫和牡丹花相映,是梁书中最美的画面之一,“东君自有回天力,看把花枝带月归。”连清波刚出场时一身黑衣神秘高贵,也有“黑牡丹”的雅号。这两个女子虽然没有好收场,我却并不为她们落泪。也许因为牡丹花是不需要眼泪浇灌的。

  牡丹人人皆知其富贵,然而极少有人能看到那骨子中的高贵,这一字之差,便是品位之不同。牡丹花开,灿烂绚丽,却几乎没有凋谢的过程。常常一阵风吹,便整朵的飘落。虽美,却不吝惜,即使告别,也要给人留下惊心动魄的回味。──《明灭风痕》

  老梁似乎很爱写这一类女性。和恋人别离后被迫另嫁他人,恋人是与朝廷作对的侠义道,夫婿却是朝廷中的高官。她们本不在意民族仇恨,却是这方面的间接受害者,既无法忘情于恋人,又不想伤害丈夫:一个是鄂王妃纳兰明慧,另一个是这位完颜夫人,还有一个是《飞凤潜龙》里的独孤飞凤,一个故事变了三样,真可以称得上是“梅花三弄”了。(且慢,《李自成》中提及有一种牡丹花叫“芙蓉三变”,初开如雪,渐转淡红,及将落时,色艳如血。更似这三位红颜。纳兰明慧最为纯真,完颜夫人稍通世务,独孤飞凤被金国王爷收养,嫁于蒙古奸细,最后与宋国恋人潜龙双双殉情,场景一片凄艳,如花开尽,染红天际。)
 

 

我是那只等爱的狐狸──赫连清波

情定昆吾
 

  这个题目好奇怪,我也觉得不怎么合适,只是我喜欢。狐狸到处皆是以狡猾出名的,我孤陋寡闻,只知道这个题目的出处中的狐狸是与爱有关的!喜欢,那就这么定了。

  无意中看了《武林天骄》的片段,是“大闹寿筵”的那一章节。刚好有“玉面狐狸”赫连清波的出场,书中对她的描写是这样的:“穿着名贵的黑纱网,腰束红绫,发绾金钗,淡扫胭脂,眉长入鬓。清丽之中又带着几分‘骄纵野性’的味道。”她有值得骄傲的表面,是与生俱来的尤物。而这第一眼,她有实力抢走所有人的风头。只是这么突出的表现,注定了不是进一步的突出,就是红粉成灰,作为牺牲品。就是因为有太多像赫连清波这样的人,才让人得出红颜薄命的感慨,虽然女性的平均寿命比男性长;也会让人叹一句红颜祸水,虽然错的原因是要男方负主要责任。由这份外貌想起她的遭遇,惋惜、黯然不一而足。

  不过,我还想起一个人:杨康!想起了一句话:只缘感君一回顾,愿为杨康做念慈。杨康与赫连清波两人的身世,遭遇都离奇的相似。但杨康是在光明与黑暗之中,自觉选择了灭亡,走向深渊;赫连清波是无奈地看着天上的星星渐渐化为灰烬,接受死的来临。杨康比起赫连清波来,做坏人就彻底多了,也幸福多了。在他这样的人的身边,还有完颜洪烈的父爱,穆念慈的不离不弃,还有郭靖肯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我相信机会对于赫连清波像救命稻草,可以把她拉向光明,不过,由始至终,看到的都是别人给她的打击,机会也没见有人给过她,在一个人的孤独世界里,自己创造机会,珍惜机会,讲了也是白讲,无意义的;而她身边的“念慈”也是无从寻找。所谓的机会,在檀羽冲的一巴掌下被煽走了,她的人生,也在那一巴掌下被永远打死了。

  做了思想准备,愿为赫连清波再看《武林天骄》。结果发现,《武林天骄》该删的删,不该删的也删,支离破碎的情节留给我的是越看越迷茫的内容(以前看时,用飞一般的速度,没发觉的)。所以,有些东西就只能靠内容上起传承的作品《狂侠天骄魔女》了。《狂侠天骄魔女》里面的事件在《武林天骄》之后,但成书却先于《武林天骄》,如此,人物情节的设定上难免留下或大或小的硬伤!我愿意,给两本书中的赫连清波划条界线,用不同的眼光来对待她,减少一些瓜葛。如果,愿意,你也可以;不愿意,我无所谓的。

  话说回来,《狂侠天骄魔女》,我能忘的忘了,不能忘的也忘了。再者这么长的小说,要重看一遍也不是说看就看的,要找与赫连清波有关的段落,也无从入手,只能尽量压榨有限的记忆了。最清楚地记得《狂侠天骄魔女》中的赫连清波很坏很坏,我没有记错吧?但坏得过公孙奇吗?他两人简直没法比的,若说赫连清波遭人唾弃,公孙奇肯定会遭天谴。可惜,他们的待遇却是掉了个个。公孙奇有杨康的幸福,也得到了一次次的原谅,一次次翻身的机会,直到执迷不悟走上穷途末路,幡然醒悟的死去!赫连清波被公孙奇枭首之后,人头被人指东道西,一死百了,只是赫连清波的怨念无处发泄,侠义道对她的恨意还悠悠不止。对公孙奇,他们好像都没话要说,原谅了他了!或许他们在对公孙奇这件事上,心生内疚!虽说这些坏事都是公孙奇干的,可真说起来,柳清瑶等人一次次的放生也脱不了干系,使公孙奇越陷越深。只是谁又原谅了赫连清波?谁又对赫连清波产生内疚了?

  古语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赫连清波是做金国格格的辽人,她做坏事,在中原侠义道眼中是本性如此;而公孙奇是汉人,做坏事是一时失足,“本性还是不坏”的!正是《红楼梦》的那句话:“丈八的台灯,照见别人,照不见自己!”戴着如此厚的色镜,造成了赫连清波的悲剧!柳清瑶不能一口否定了公孙奇,是有公孙奇是自己的师兄这层关系,杀了他,绝了师父的烟火,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的养育教诲之恩,纯属私交而放水。檀羽冲却能“大义凛然”的和赫连清波绝交,不能接受,她可是他的第一位知音呢!

  谁都可以误会、扭曲赫连清波,想来她也不会在意他们异样甚至于仇视的眼光,只有檀羽冲不可以。其他人的立场是鲜明的,体内流的血是单一。檀羽冲的身份最是暧昧:父亲为金国人,母亲为宋朝人,而且师父为辽国人。檀羽冲的身份可以随风倒,但他的方向还是非常明确的,听从母亲张雪波的遗命,为宋金两国的和平而努力,这无可非议。虽然如此,檀羽冲还是不能也没有资格去做伤害赫连清波的那些事,辜负她为他做的事。只是很可惜《武林天骄》中檀羽冲与赫连清波首度反目的情节已经被删除了。根据《武林天骄》后面情节,赫连清波两次救檀羽冲,我的个人想法是,他们大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埋葬以前的情谊,做敌人,也做让对方怀念的敌人。可我却从檀羽冲的话语中读出了厌恶!檀羽冲说着:“但愿两片浮萍,将来还有碰在一起的时候。”就在希冀再度相聚的声音里,他们在洛阳友好的分手。中间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我们大家都不清楚,也就只能说没发生什么了。赫连清波第二次出场,从金国士兵与武林人士为檀羽冲而起的冲突中救了檀羽冲!用的是很卑劣的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杀了几个人。眼对眼,就敌对了,结果赫连清波得到的是檀羽冲的一句话:“你老是缠着我干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是分手前她做的事,没什么好挑剔的;再会后,她做的事很合情理。就只有檀羽冲敌对赫连清波很是突兀,我很是迷茫!

  我猜度,他们两人从知音变成末路,发生的只是一件事而已:檀羽冲知道了赫连清波金国格格的身份,这好像是公开的秘密。然后檀羽冲就胡思乱想,觉得自己被骗了。檀羽冲对赫连清波不停的思念,大概已经中了“一见钟情”这话。他与赫连清云的相遇的情节,更说明檀羽冲对赫连清波的念念不忘。结果他却发现被骗了,难免觉得自己的尊严受损,加上立场问题,就给赫连清波及她以前做的事都赋予了色彩,杀哈必图或许都变成了有阴谋的……

  误会、扭曲檀羽冲应该尝到很多了,个中滋味,他最清楚。《武林天骄》中受文逸凡为首的江南人士的围攻;《狂侠天骄魔女》中,就因为自己是金人身份的关系,在追求柳清瑶的路上,不输而输的输给华谷涵。只要他拿出自己被人误解时心情的十分之一,只要他给赫连清波一点的时间,他就可以毫不困难地想到赫连清波的悲惨。王庭宇、尚昆阳这些江湖泰斗明知檀羽冲不是金国的奸细,却昧着良心不敢为他出头;文逸凡等人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对待他,可悲的是,受害人檀羽冲自己也是这样对待别人的,他应该读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什么在他们的嘴里可以大声的说着:“宋人之中也有坏人,金人之中也有好人。”的话,却在最开始,可以改写一切的时候,没有接受赫连清波呢?道理都懂,只是谁都没有行动起来。话是讲给别人听的,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是要自己做的!

  檀羽冲连百般怀疑他的一班人,要杀他的一班人,他都要努力的使他们接受他。檀羽冲为什么只在宋朝这边的人上努力呢?还千方百计和金国划出明显的界限?大概他发自内心就偏向宋,本身就看不起父亲的族类。他毫无必要这样做,甚至有些“死皮赖脸”,他就是不断的在贬低自己的价值,虽然我觉得檀羽冲是被他们乱七八糟的捧出来的,说到底,他哪里有那么重要的政治地位了?这大概是武侠的定律:江湖只是属于华夏大地的,也只有写这里的事情才是“武侠”!最后他与江南的侠义道终于成为了朋友。对于耶律玄元、耶律完宜这两位辽国人,好像一直是绿灯,根本没有排斥效应。如此看来檀羽冲的心胸应该很广。只是一放到赫连清波的事件上,他的心胸别说不能划船了,连个波浪都吹不起来。男人任何东西也输得起,就是爱情,男人天生下来就没有这方面的豁达。这大概就是人性上的弱点了!他对赫连清波天生就失去了原谅!

  他们身为局中人,都想的太多了。毛泽东的词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这个“只”字真好!从头到尾一根筋,也不会像檀羽冲般,太多顾虑。或许宋朝系列小说中,只有蒙古的成吉思汗和他的国师才是真才实学,明刀明枪的对阵的!赫连清波杀人救檀羽冲,得到无情的回报;钟灵秀杀人救他,是患难与共!难道区别在于赫连清波用的暗器狠毒卑劣,钟灵秀用的是光明正大的刀?还是赫连清波在女性中比较强悍,钟灵秀比较柔软?主要还是想得太多,自寻烦恼!这方面钟灵秀很突出,眼中只有檀羽冲,对檀羽冲好的,她也对他好;敌对他的,她不惜反目。只是她可以接受檀羽冲的血统,碰到赫连清波时,却也不能多花一点心思想想。两个女人一个男人的故事,钟灵秀的所做所为至少比檀羽冲的可以理解。耶律玄元做的也很好:盘龙山上为了朋友,大开杀戒,毫不留情;大闹完颜府,只为见旧情人与接走徒弟的母亲,该出手时就出手。檀羽冲武功内力学的都不错,做人却学不到师父那样!耶律玄元敢爱敢恨,如是檀羽冲该是多好!他们都活的太累了!

  好像这世界没有人愿意去理解赫连清波。即是如此,又何必摆出一副痛心的样子去数她的罪状?比起来,公孙奇是真小人,赫连清波是伪君子;赫连清波是真小人,檀羽冲代表的是伪君子!《狂侠天骄魔女》中赫连清波做的坏事不可以原谅,但所有人都不可以原谅。“我可以原谅他,但这记耳光我是不能让他白打的。他对别的女人,看得比我更加重要,我也绝不能忍受。我不一定要得到他,但我一定要报复他对我的鄙视。瀑布为证,我要像瀑布一样,把阻拦我的,全部冲掉!”这些咬牙切齿的话,又有谁想到,是刚开始那位少女说的呢?赫连清波的人是公孙奇杀的,而心早被檀羽冲杀了。“我也宁愿不再碰上他了。但他却哪里知道,我可并不是随水漂流的浮萍,我只是操纵在别人手里的风筝。不管飞得多高,飞得多远,除非风筝的线断了,否则我总是要回到别人的手中。”说这话时的赫连清波,有无助的抗争,至少心里还存有希望!但整部《狂侠天骄魔女》中的赫连清波已经自暴自弃了,只是行尸走肉一具。奴才,未必就自甘下流,妖冶抚媚的背后,赫连清波也有自己的坚持。最深的爱、最深的伤害都是檀羽冲给的,有赫连清波不幸的结果,是檀羽冲一步一步推的,虽然最后可能是赫连清波自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跳进了万劫不复的火坑,那是檀羽冲在推波助澜的。那一巴掌,打掉了她的灵魂,公孙奇让她的肉体去寻找失去的灵魂。

  华丽的出场,踢了归元龙的场子,联手檀羽冲杀哈必图,多么美好的回忆。赫连清波去洛阳是奉了完颜长之的命令,杀人闹事则没给出原因,大半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为自己被调戏而取回尊严。赫连清波肯定没想过去做在宋人眼里是大功的事,虽然杀哈必图这本来就是“大功”一件。只是大家记得的还是“玉面狐狸”四个字,谁都不曾记下这件事情,好像这是很理所当然一样的。这时,她就被口口声声称为“妖女”了,还好檀羽冲却认她为知己。妙解音律的人难得,没有人站在她的立场上,也就没有人知道这是后果不堪设想的。轻歌箫声是他们最完美的演绎,可惜曲终人散,终成绝响。

  狐狸、妖女,会被人这样称呼,她只是坠落的精灵。中原是异乡,或许对于整个人间,她也是异客呢!可怜,她的心客死他乡;她的人,不知活着有什么意义!赫连清波的意义,正是被檀羽冲剥夺的,而且异乡人掩埋的!

  那只等爱的狐狸,等到了小王子的驯服,却不能阻止小王子的离去。他要去对他的玫瑰负责,因为他为他的玫瑰花费了时间,使他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只是小王子不曾想,他也为狐狸花费了时间啊!

  后记:如果要扔砖头,那就扔我吧。赫连清波的形象早已定型,使你有扔砖头的冲动那是看了我的文章,全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否认,我无所谓的。
 

 

 

钟灵毓秀慰天骄

羽 灵
 

  看到“挑灯夜话女儿心”一回,当真是一霎时天地无光,忽忽若有所失,心中只是为天骄不值!枉自口口声声道是“平生知己”,就那么一席长谈,立时转赠他人?柳清瑶,你真是大方的可以,檀羽冲,你也落寞的可悲。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无恨,奈何,相识满天下,知心无一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天骄身上,一股秋之肃杀之气,哪怕谈笑春风,亦是挥之不去。总觉得翻遍《狂侠》,找不全隐下的霜天剑影。还清楚记得当年正流行一曲《飞天》,“大漠的落日下,那吹箫的人是谁?”只感真是天骄的写照,大漠夕阳,一骑独行,玉箫吹怨,知与谁同?

  带着这样的心结,乍然发现《武林天骄》一书,那份意外之喜就似打开了梦境中,出现多次的珍本,熟悉而陌生。与天骄律己之秋气,处事之潇洒恰恰相反,西湖畔才姗姗出场的灵秀,纯然阳春三月的百合花,含苞欲放,睁着一双纯净的眸子,好奇的探头大千世界。江南,一个美丽的名字;西湖,承载了多少浪漫邂逅?一个纯净娇痴的少女,一个家国飘零的游子(我总习惯自动带入《狂侠》里的天骄),酒楼初逢,打抱不平,本是极为老套的故事程式。却悄然绽放了一段唯美琐细的情缘。钟灵毓秀让西湖,逸兴湍发倩诗酒。

  多年之后的今天,我才发现自己记忆中有一个错误:武林天骄酒楼独饮,楼下传来一曲西江月:“闻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几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世路而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惊起沙鸥一片。”(不但情节有误,连张于湖这首词的个别语句,也出了谬误。但这个错误,却根深蒂固的存在心里,一直到现在。)悦耳的歌声刚随风远逝,放歌之人已步上酒楼,一个拉着三弦的老者,和一个颇为秀丽的少女。接下来,就是那个老套的情节,英雄救美。在天骄是举手之劳,在灵秀,却是救命之恩。

  常常疑惑灵秀对天骄的信任,那般的盲目和无所保留,是不是源于她特有的单纯,不谙世事风险?然而,西湖卖唱,三教九流,孤老弱女,受人欺负的机会还会少么?聪慧的她应该不是随意交友的孟浪之人,那么,只怕真是三生有缘,才会倾盖如故,所以才会问那么一句:“重来又是几年?”其实,灵秀并不是年少无知,那一派嬉笑嫣然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执念,或者说,贪嗔恨痴喜恶欲,七情之中独占了一个痴字。

  张潮《幽梦影》有一句“情必近于痴而始真”,深得我心。柔弱的外表下,是近于执拗的坚持:“我相信你是好人,哪怕天下人都冤枉你,哪怕我不在你身边,或者一瞑不视,我依然会站在你这边。”最初的心中,或许并未想到爱情,只是无怨无悔的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帮助这个大哥哥摆脱困境。可能她没想到会受到连累,可能想过了却不在乎?反正,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假如生活可以再次选择,或者命运可以自主,灵秀满可以按照计划,将天骄送到边界,就此分别。以后还会是那个西湖卖唱的平凡小姑娘,与爷爷相依为命,过着平淡、艰辛却安适、平静的日子。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武林天骄的身份际遇早已注定,就像他自己所说:“你跟着我,这一生就注定是多灾多难的了!”他是鸟中杜鹃,啼唱的是归不得的悲凉无奈。天下之大,连一处容身的夹缝也未留下。唉,想想,若没有千柳庄的劫难,没有翠屏山的相守,他们本可以像两条射线,一次交集,留一份回忆,如此而已。

  偏偏缘证三生,望极遥天,只有她一人可以深信。灵秀也许不明白家国大事,不理解他胸中抱负,可是,对他的孤独却那般的感同身受。浅笑轻颦,笑语解忧,只盼能稍减他胸中块垒,明明就是花中之萱草,对此七窍玲珑的解语之花,还有什么愁闷不能放下?玲珑剔透的心灵,不杂一丝尘滓,心中所想开口便说,甚至想到便做,纯是一片表里皆澄澈。朝夕相处,情愫暗生,朦朦胧胧的感觉直如李商隐的无题。是啊,奇妙的感觉是相互感染的,或者叫共鸣,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道换一种结局,灵秀年龄稍长,阅历渐丰,还会不会对这个敌国贝子情有独钟?好在,这个假设并未出现,稍微有点癖好的人更可爱。灵秀的癖好就是真率二字,蕙质兰心,透着孤僻耿介,又出以似喜似嗔的少女娇痴。

  中秋之夜是尾声也是高潮,当初的我只是为那本能一扑而泪流满面。冷静下来细思,这一扑固然是灵秀短暂年华的绽放,但之前的温言笑语更具性情。《论语宪问》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灵秀对天骄先是感恩,后是患难,再是日久生情,根源都在于古老的准则:以德报德。出身市井的她也许并未听过这句话,但天性的纯粹,却把这个朴素的准则发展到极致。就算面对自己认定的“恶女子”赫连清波,怀疑她狐狸的心思难测,看到那一抹凄凉的微笑,还是忍不住替她着想。庄容告诫武林天骄:“她与柳元甲毕竟不同。”不知道自叹身世浮萍的清波,听到这句话会做何感想?大概会叹一句“小妮子毫无机心”吧?说这是以直报怨或许尚不够格,但从灵秀眼中看到的世界一定美好得多。而这份美好,恰恰是因为她的明净心灵,本能的过滤了那些邪恶和污浊。

  率性而为加上明净纯粹,心灵剔透加上玉雪莹润,太美的事物往往不能久留人世。这样的女子,合受烟霞供养,来自何处,归于何处,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净土掩风流。否则,久留人世,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被俗世沾染,二是被其扼杀。武林天骄何其幸运,在他跌宕的人生中,有灵秀的一段相伴。他又何其不幸,唯一让他展现纯粹笑容的灵秀,太早的被上天收回。就像一场凄迷的春梦,短暂的甜蜜留下茫然四顾的绵绵遗恨。一轮明月,照尽了悲欢离合,却不肯给一个答案:怎样才能阻止月圆月缺的取舍?

  灵秀的一生,像极了那句“生如春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用自己生命的所有美丽,去诠释自己理解的幸福,从容赴死。秋天的枫叶,娇艳欲滴,只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少女心事。刹那芳华,昙花一现,留给人的却是耀眼的璀璨。

 

 

吹花嚼蕊──亦对亦错难取舍

(闲话《天骄》)

羽 灵
 

  美丽的人间天堂,溶溶曳曳的西湖水流淌出多少美丽的邂逅,和平淡如歌炽烈如火的爱情故事。尤其是,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早春季节,多少愁闷多少迷惘都是为了承载一段琐细而又迷离的相逢。
 

  武林天骄的一生,注定了不会平静无波。他的心太广,也太累。金国的雪雨霜风,淬炼出高傲,也折射出冷清的生活。乱世风云的时代,一个心胸高阔的人,自觉地就会把眼神投向远方。无关出身,就算没有岳飞的血脉,只要他是武林天骄檀羽冲,就不是局限于亭台歌榭的翩翩公子,也不会是读书骑射搏一个封妻荫子的王府贝子。他的师父是敌国王子耶律玄元,还是本国草莽中的逸士高人,又有什么区别?两种生活的抉择,在他接受不同于兄弟子侄辈那般,一成不变教育方式的瞬间,在他被国人呼为天骄之时,已经没有了对错。
 

  只有承担,以及承担之后的迷失。
 

  国之逆臣,家之孽子。这是一个很无情很伤人的骂名。对于独立山巅的天骄来说,也是一个自嘲的借口,自失的利刃。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报。空负自己一腔豪情,胸中丘壑。空自注目那场兵戈的草草结束,欲哭无泪的叹息万千子民成为棋盘上的黑白卒子,任人宰割。自己没有能力去阻止,也没有那个理直气壮的立场去慷慨陈词。说什么?说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侵略?说这是完颜亮的野心在造孽?还是,身为金国王孙的自己,无力去挽救这场浩劫的沉默?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去救助宋人侠士剑下的国君?对这期盼已久的结局,怆然无语,悄然别离。
 

  不敢去求一个清晰的答案,只有逃离。逃离的是自己心底的叩问,谁才是这一路上的知己?伴侣?谁才是最不忍伤害的人儿?谁又是,最可以叫我自己,放任的开怀、流泪、戏谑的那个人儿?也注定,她是最后被伤害最深的那个人儿?爱情,真是一个奢侈的字眼。一杯叫人心醉也叫人心碎的美酒,抑或是毒酒?就看身在其中的人,品的是她的甘美还是他的凛冽。
 

  但是这杯酒的力量竟然这么大,好像是人说的无常力量。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相逢、相惜和相离。
 

  幸运吧?遇到的都是奇女子,她们的芬芳都是那么的无与伦比。摇头苦笑,可这也是不幸,因为自己给予她们的只能是伤害。伤害她们之后,自己的心也已千疮百孔。就算强自开解,抹不去的依旧是当日的逃离,不给自己抉择机会的逃离。
 

  归云庄的清波,真的是一池清澈而又善变的春水。他人眼中的妖艳,自己看去却是妩媚。这是因为她展现的是真正的赫连清波,而不是那个江湖人人指责漫骂的玉面妖狐。清波自比风筝,心比天高,却抵不过拉线人的掌控。自由,对于她就是一个敢想不敢求的泡沫。说这话的时候,清波是自伤自怜的。望向自己的目光,含着一丝丝不敢明说的期盼。她的恐惧应该无关爱情,她求的是自己的一笑认定吧?这份理解,本来是可以立刻送给她的,也是乐意看她展眉飞扬的神态。问题是,自己不敢也不能说。瞥见了她的希望太过卑微,卑微的太过热烈,被灼伤的可能就是她本人。而一旦受伤,只怕谁也不能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清波自认坚强心思狠绝,其实,最易于折断的恰是这份坚强。
 

  一直以为清波寻的不是爱情,她找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尊敬。可惜,穷尽一生,没有实现的契机。
 

  由于起点的卑小,注定了她没有厉胜男的决绝。她的赌局透着委曲求全,含着戕害自身的失望透顶。西湖的美丽春光,看在她眼里,就不再和煦温暖,反而成为一场惺惺作态的骗局。清醒的旁观者,偏偏要把自己投进不属于自己的剧情。其中的痛,疼,还有那份凄迷的甜蜜,都化作了漫天的飞絮。洋洋的雪白,清波心中的希望还未完全展现就被扼杀。杀她的是自己的不屑,也是他的侧目轻视。无意的有心的,全部都是隔了真实的倒影。他是自己梦中,闲坐窗前的一棵树,想靠上去体会一份安全,却再也没有走进去的理由。
 

  故事里夺了自己地位的是那个我见犹怜,通体灵透的江南少女。
 

  就像春夜里默默燃烧的蜡烛,灵秀的一生就是为了证明一个道理。武林天骄不肯正视的那个道理,人在局内,身不由己。早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凭着一身绝学,就是不肯相信。固执的认为,只要有朝一日累了倦了就有一个世外桃源,供自己休憩。事实上,没有。那个抽身退步属于师傅,却不属于自己。除非,忘了自己的本心,忘记了走到今日的原因。但那个原因,自己忘了,完颜亮忘不了,甚至自己王府的亲人也忘不了。于是,那些灵秀自幼相熟的江南豪杰也就不会遗忘。
 

  从王宇庭的洞庭山回来,意外的发现那个有着优美歌喉,甜美笑靥的小妹子还在等着自己,武林天骄的心就不再坚硬。不忍伤害,就注定了日后的劫难,无法化解。这里的武林天骄真的很奇怪,一直深怕连累了这个无辜可爱的小姑娘,却又没有力量去拒绝她的关怀,她的相伴。当日对清波冲口而出的“希望两片浮萍,还有相逢那一天”的婉言相拒,在灵秀这里,就是生生溶解在那嫣然微笑之中。清醒的拒绝,深心的渴盼,挣扎撞击,拷问着自己的良知。放她走,是为了她的平安幸福。留下她,就是为了那份奢侈的爱情么?
 

  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是小妹子。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爱情。这些重复的辩解本身就是这么的苍白无力,终究敌不过朝夕相伴的诱惑。如果说逃出临安还是源于侠义本色,灵秀的善良天性。那么,千柳庄的患难,就把这份起初明镜般的朦胧情愫复杂化了。从此,有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理由。彼此都无依无靠,只有身边这个人是值得信任,值得珍惜,值得保护的。对于天骄来说,灵秀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爷爷,放她离开无疑是残忍的不负责任。对于灵秀来说,爷爷不在了,这个大哥哥就是日后唯一的亲人,怎么可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弃之不顾?
 

  说起来都是冠冕堂皇,浑不知这与平日的生活准则背道而驰。天骄的隐忍,不连累他人,成为不再提及的往昔。灵秀的随遇而安,平凡度日成为无暇再去思考的前生。甚至于,师傅娘亲的期望,都被丢与脑后。是的,还是可以告诉自己,如今身负重伤,以往的雄心都成泡影,提也无用。还是可以欺骗自己,我是为了救人,大哥哥是好人,就算他是金国贝子,也掩饰不了这个事实。然而,武林天骄心中真的没有瞬间的犹豫?自此,抛开一切纷扰,与这个不杂丝毫功利目的的小妹子,觅一处世外桃源?灵秀只希望能与大哥哥朝夕相伴,只要二人都平平安安,哪里不是存身之处?
 

  家国纷争,固然匹夫有责。如果,拿来和眼前人的平安相比,到底孰重孰轻?民族大义,和小儿女的呢喃情怀,到底哪个萦绕心间?这不该是矛盾的,却的的确确存在着一个死结。树欲静而风不止,爱情虽然没有对错,时机和人物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爱上了武林天骄,是灵秀的不幸。注定了,她的多灾多难。没有遇到他,却是生命的悲哀,没有了绽放的机遇,只会把对爱情的美好憧憬葬于岁岁年年的消磨。遇到了灵秀,是武林天骄的幸运,知道了这世上真的有人不管他的责任、出身、挣扎,只因为他这个存在而去纠缠自己的美丽璀璨。然而,自己明白没有了这些责任出身挣扎,也就不再是自己,他也许就没有了灵秀爱的实质。但同时,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实质会害了她,一如恐惧害了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就是不忍心早早了断,难道这就是武林天骄的软肋?注定逃不开那个吹花嚼蕊的少女用纯粹的生命织就的爱情──无解。
 

  多年之后,伫立青青一片的灵秀墓前。听到久已忘却的清波消息,嫁给公孙奇是她的妥协还是新的赌局?一次理智的撇清,一次难舍的连累。清波要的是什么?灵秀得到的是不是就是她所求的?还是,自己的取舍造就了三人的宿命。恍惚间,一梦千年,听到一首模范情书,幽幽歌韵,述说着正视自己的迷惑。

  。。。。。。
  我是你闲坐窗前的那棵橡树
  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
  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
  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
  我要你打开你挂在夏日的窗
  我要你牵我的手在屋后徜徉
  。。。。。。

 

 

腐败胭脂

乱世佳公子
 

  去年寒假,整理书架的时候,又把小时候画的牡丹拿出来看了一下。那时画画,有个被老师说了很多次的习惯,非常喜欢用胭脂,哪怕是树的枝干,叶子的脉络,都基本是用胭脂勾勒出来的。我爱上胭脂竟是比接触《红楼梦》整整早上了5年,虽然,不是涂在自己的唇上的。特别是画牡丹时,我总是用调好颜料的毛笔,在笔尖蘸上一块大得出奇的胭脂,然后下笔。于是,每一朵牡丹的中间都有一块娇艳欲滴的胭脂印记,而花蕊全部画在了上面。当我把头埋在干巴巴的凌乱的宣纸上,深吸一口气后,就把我的QQ签名改了,大概是:腐败胭脂,那中人欲呕的迷恋……
 

  这句话语焉不详,却又有点小诱惑,于是,不少人都来问我这句话的意思。只要思想稍微歪一下,就被联想到了红灯区的“腐败胭脂”……在我买的最后一本《百家讲坛》杂志上,有一句话:“风尘中人,未必就自甘堕落,莺歌燕语的背后,亦有自己的坚持。”从此,我再没买过《百家讲坛》,因为我坚信,再不会有哪一篇文章,哪一句话能比这句话更让我感动了。
 

  “这雌儿是前几天来的,在城中卖解的女子,不知道她的姓名来历,人家都叫她做黑牡丹。”
 

  赫连清波的出场,清丽之下难掩野性,风尘背后隐藏高贵,像是把看客心中的各种欲念都激发到了恰到好处,在跷板的平衡点上来回晃动。初见之下,檀羽冲已是矛盾的患得患失。在排斥与仰慕的激战之后,做出的事情是对赫连清波不可抗拒的向往。
 

  此处删节616字。
 

  赫连清波丧失了在与檀羽冲相互追逐过程中的主动,使得檀羽冲滋生了自以为是的高贵。檀羽冲不懂,人的一生,总会出现一个人,使得在他面前可以不要尊严,可以低声下气。而赫连清波的“死皮赖脸”,在瀑布的冲刷之下,幻化成了此生的坚持。就如,我认为厉胜男的死不为爱,不为仇,不为情,由爱生恨的变故,产生的是对于自我的一种独立,和爱恨只有因果上导火线的关系罢了。
 

  当爱与被爱是两个人,檀羽冲已经注定了只能选择被爱。檀羽冲,怎样也好,《武林天骄》、《狂侠天骄魔女》,他从来未爱得深沉,他从来没有真切地爱过!仰慕得死去活来,当真正面临爱的选择的时候,却是退散,说得伟大些是成为了他人,说得不好听些就只是保全了自我。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对心底的爱的逃避与背叛。
 

  昨天,去中山公园看了“中山公园:2010春花暨郁金香花展”,去景山公园看了“景山牡丹花卉暨盆景艺术展”,顺便凭吊自挂东南枝的崇祯,于是想起了《夜访吸血鬼》中文版封面上的那句话:“……浓郁花丛掩埋着腥腐尸骸……”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赫连清波出场时若有若无的高贵,好像真得再未呈现?
 

  花,自当凋零!在瀑布的狂暴之下,模糊了片刻的婉转。
 

  还是未看小说,翻了五分钟找出了《武林天骄》中所有关于牡丹的诗词,但是,一句也没有引用。

 

 

风筝逐流水,浮萍戏清波

乱世佳公子
 

  她实在是太孤独了,孤独到与初出茅庐的檀羽冲倾吐心事的地步。
 

  以前总是认为檀羽冲是可以,也是应该理解赫连清波的,檀羽冲与赫连清波的反目,一方面出于檀羽冲眼中赫连清波的坏,而更多的是檀羽冲对自己的背叛,对于自己也一样遭受,自己尴尬处境的否认,对于造成尴尬的所谓“主流”的向往。类似的遭遇,而,赫连清波却自甘堕落?
 

  苦难,终归是各自不同的。檀羽冲遭受的灭门之灾,有张雪波承受了下来;张雪波的死亡,有耶律玄元帮他度过,还一直有那个似有似无的妹妹在他的精神世界中走来走去。在遇到赫连清波之前,檀羽冲经受了无数苦难,却始终没有直面过惨淡的人生。也正是这份心智上的不成熟,滋生了檀羽冲心中对于分别之后赫连清波的怀念。苦难本身,也像赫连清波一样,充满着诱惑。
 

  赫连清波,是我认为梁书之中最有女人味的角色。一个残存的人,在泥泞中挣扎求生,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只为换得片刻的喘息。金国的格格,就像是《黑礁》中,那“双子”在鲜血的池中央嬉戏,用浑浊的血液中透出的清澈的笑声去博得别人的欢愉。然后,爱上这摊毁了自己正常生活的鲜血的点点艳丽,把自己的美丢弃,任自己践踏,践踏得更加妖冶,更加诱人。那种生活,已经厌恶到无法逃离,已经习惯得过于深沉了……
 

  而正因为,习惯,不是檀羽冲可以理解的无奈。
 

  她的出场,就如厉胜男的死亡般惊艳。她的苦难装点着她人生的忧郁惆怅。忧郁惆怅下与完颜定国的调情,透露出她对于苦难的欲罢不能,那种令人向往的姿态。
 

  她实在是太孤独了,孤独到檀羽冲就算对她怀有向往,也难以接受。
 

  每一个坏人,都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往;每一个非凡成就的人,也同样会有刻骨铭心的经历。梁羽生塑造了张丹枫与乔北溟,唐晓澜与孟神通这样的对立面,难道惺惺相惜只合发生在武学的探求之上?心理层面上,始终少却了孤独的融合?是我们对亲切的人太过于苛求了。付出得越多,伤得越深,留下的遗憾也就越发动人。而当回首往事,深刻的也就只剩下了檀羽冲留给赫连清波的那一巴掌以及赫连清波在瀑布下的歇斯底里。那一刻的愤怒已经汇聚了此生的全部精华,连任何可以反悔的力量都不曾留下。
 

  当檀羽冲换得了以文逸凡为代表的“主流”信任,当他直面了自己不幸的人生,他却对自己太过宽容了。当檀羽冲追求以狂侠、魔女为代表的“主流”,那点曾经追求他的光亮,已经湮灭在长远的距离中。而,当一切都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一巴掌其实没必要那么深刻,就如钟灵秀对于檀羽冲远没有赫连清波来得深刻;那时,赫连清波也没必要把自己置身于瀑布的洪流之中。把过去与未来都集中在了这一刻,然后全部一起表达了出来,于是就成为了冲动。而埋葬过往,买单未来就是冲动的代价。如果,像厉胜男般没有未来,那一刻才值得绚烂;赫连清波的未来,却是此生无尽的误解,过往人生残留的野性。
 

  倾诉,此生的寂寞。
 

  早上,用五分钟的时间有重点地翻看了一遍《武林天骄》,如文章有些地方忠于原著,纯属巧合!

 

 

重读梁羽生之《武林天骄》

──幽僻处 少人行

羽 灵
 

  读书需要心境,契合了可别有人间。
 

  窝在房间发呆,听着雨打窗台,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空山烟雨织新愁…
 

  翻柜子找书只为求证,结果发现那故事开始于已凉天气未寒时,没有风雨却有飘零没有死心绝望却到处都是灰心失望,字字句句,自怜幽独。
 

  岳飞,一个响亮的名字,一个传奇的人物,仅此而已。对于张雪波檀道成来说,他和他的事迹很遥远,可以饮酒品茗唏嘘他的悲剧,可以挑灯夜话奸臣当道英雄末路。
 

  然而,远距离感叹一旦搅乱了自身生活,那他人悲凉乍然翻作生离死别,一夜之间亲友成仇家不是家,悲伤要耗尽力气,生存要依赖习惯,一样风景物是人非…张雪波,一个贪恋安逸的小女子,如何承受突如其来的怆然?
 

  金宋交战,家国纷争,这些该当侠士关心,张雪波只道:“你父亲是金国人,你母亲是宋国人,金宋虽是敌国,你的父母却是恩爱夫妻──”原来,她要的不过是一份平安。
 

  张雪波不仅没有雪风波之冤的壮志,连家破人亡的惨痛也在时间消磨中转为惨淡,脱去了侠之外衣,终究还原了一个俗世母亲的本色,道尽了不幸人受尽磋磨后的低微祈盼。
 

  这句话奠定了整本书的基调,最后传承流转为檀羽冲的一缕箫声:“世事从头减,秋怀彻底清。夜深犹送枕边声,试问清溪底事未能平?月到愁边白,鸡先远处鸣。是中无有利和名,因甚山前未晓有人行?”
 

  父是金国贝子,母是宋国将门之后,师傅是辽国王子,武林天骄的浮名误了一生,煊赫身世是抹不去的原罪,烙进血脉揪扯不开。树欲静而风不止,继承了一个模糊复仇概念的檀羽冲,下山伊始步伐模糊依旧,既无天骄之志又无天骄之势,这血雨腥风的江南行是真正的身不由己,朝堂江湖两不相干,矛头单单指向一个无意于此的路人。
 

  檀羽冲由此成为一个抽象符号,解释了众矢之的其实就是替罪羊羔。
 

  对于金主来说,檀公直曾是政局动荡的隐患,到完颜长之这里,且不说重臣之位,只金国第一高手之名也难容耶律玄元窥伺国门,直到完颜亮欲立马吴山第一峰,沾了长辈之光的檀羽冲自然而然就上了黑名单。
 

  没有人考虑檀羽冲的真实想法,更加不会有人听他痴人说梦。无权无势无勇无智,这一己之力注定沦为双方角斗中的一支杠杆,同时绝不是平衡木,而是拔河时的星盘。金宋亲如一家,这理想委实美好的叫人瞠目结舌,与其相信这份高尚,倒不如质疑其人别有野心来的实在而痛快。檀羽冲若要取信于人,怕是比堂吉诃德枪下的水车变巨人更难上百倍。
 

  最要命的是,总有一天这诸事不顺会成潜意识的定位,遇到磨难不主动化解而要被动等待结局,日积月累的怀疑令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自信从指尖散落,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
 

  大闹寿筵十招诛仇彰显师出名门的潇洒,博得了作为幕后棋手手中棋子的价值;浮萍聚散红颜知己难求难守的困扰,进一步暴露无心无情胆小因循的瑟缩;空有一身武功空具一腔情怀的檀羽冲,竟然对着一匹马悠然而起知己之感,既有这份自诩千里的闲情,何必无所事事随波逐流?
 

  没错儿,从杀了哈必图离开归云庄,檀羽冲就没了目的,若说天地茫茫我欲何之的叩问是叹身世飘零,还不如怪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这江湖之行到底要有何作为。踟蹰茫然,信马由缰到了江南,一时心血来潮之举被江南武林道视为居心叵测,呵,此刻檀羽冲确实该自豪一把,尽管这些个伯乐是要置他于死地,但也显示出人家别具慧眼不是?
 

  绝妙的讽刺!开篇已道了奥妙:“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区区檀羽冲又有何能?武不如乃师,智不如其祖,迂腐远超清波,坦荡远逊灵秀,心机不敌其弟,野心望王侯将相自惭百里…如此之人,偏偏命运多舛,只能可惜他时运不齐,逢其欲罢了。
 

  有了他,檀世英可以金蝉脱壳,柳元甲可以顺水推舟,文逸凡率领群豪蹈于浑水尽显志士之心。金宋交兵的序幕可以因他显得风雨欲来,两国豪杰可以因他尽情表演正邪不两立。
 

  赫连清波,一只美丽多变、风情万种的玉面妖狐,借着一段爱恨难说相近求远的纠缠,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女儿悲欢。蓦然回头那无力自控的风筝,其实引线从来不属于檀羽冲,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不是不肯纠结而是一开始就退避三舍。
 

  清波要的是爱情么?若檀羽冲真给了她一份离开的承诺,她真的会一剑斩断前情,自此随他空中飘泊么?她没说过,大概也没想过。不一定留恋富贵,可世间也不止黑白两色,更何况檀羽冲的迷茫某种程度上正是清波的疑惑。何去何从,在本人没有答案的情况下,最容易苛责他人没有解答,而轻易的放过了自己。
 

  所以檀羽冲给了一个契机,每个人的索求都有望得到回报。金主岂不知檀家不为己用但也没有野心,王宇庭岂不知故友之徒实在冤枉,赫连清波岂不知她用情不比檀羽冲深?明知如此,牺牲区区檀羽冲的生命和声名达到自身目的,又何乐不为?
 

  当檀羽冲仰面慨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刹那,的确是“相识”满天下斯人独憔悴了。一直伴在他身边的钟灵秀,也不过是天下人中的一个,硬要说奇特只在于她“绊”了他一年,或者说他“绊”了她一年。
 

  钟灵秀是代表世俗的,如果檀羽冲是逼上梁山,她就是误入桃源。江湖岁月家国天下,是她西湖清唱的伴奏楼上楼曼舞的调剂,隔了润色就增了神秘,加了油彩就多了凄美,话题转回来:“他人离合,与我何干?”
 

  即便偶然间经了场英雄救美,冲动地报之以琼瑶,尘埃落地后灵秀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俗世美好。新衣服,蒸年糕,茅草屋,再加上亲人朝夕相处。她清楚地守着本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遗憾也权当一种补偿,人不可以贪心,福不可以享足…
 

  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世事无常,在她远距离打量故事的时候她早已是故事中的人,被除她以外的芸芸众生作为了谈资,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胜人之处未必都是高高在上的优点,而是不自觉的走上了羊肠小道,所谓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可巧儿,武林天骄故事的开端恰恰是:“夕照苍苔上,鸟鸣山更幽。”
 

  这幽僻处就是背离了武侠的康庄大道,不去想武林争霸朝堂扬名,而是要父慈子孝追慕安宁,意图回归普通人的想望,却又与题材相向而立,本来的司空见惯也就格格不入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梦若由人何处去?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记:本来打死也不准备重看《武林天骄》,结果一场雨闷出来这个。再看不是心疼而是郁闷,原来这里的人物全无自主,都是拉线木偶,难怪一股子怨气。

 

 

梁书打分排名之天骄

捣尽玄霜
 

  《武林天骄》85.2

  剧情:30(17+13)
 

  其实排除岳飞后人这个看似雷人老套的设定,天骄的剧情都算是内容丰富了。脱离当时的俗套讲诉了一个少年的成长史。
 

  从一个母亲的选择开始,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正直,单纯的少年形象。张雪波和耶律玄元分别从母和师的两个方面影响了少年的成长。
 

  而少年长成之后,踏入了复杂的江湖。他对一个美丽邪气的女子产生的好感,同时自己又被卷入了一个被误解的漩涡当中。
 

  正邪的界定变得困难。然后主角在空山中遇到了更加单纯的妹子,治愈自己的心灵。
 

  正邪两个妹子,虽然立场不同,却有都那么爱他。一个默默守护,自己远走,一个为他舍弃性命。展示了不同立场下,情之一物的力量。

  最后,和清云一起走向江南更是给了这个故事一个遐想。

  现在看起来老套,但是显然自圆其说,而且内容丰富不跑偏,算是不错的作品。

  人物:23(14+9)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里面的檀羽冲比狂侠里面的更加受了。但是抛开狂侠来看,本身的角色设定除了岳飞后人在现在的观念来看有些雷人之外,也是可以接受的。
 

  清波,清云,灵秀三个妹子也很有看点。还有张雪波这样伟大的母心和耶律玄元这样的悲情角色。应当算是丰富且到位的。
 

  感情:17
 

  少年檀羽冲之烦恼~与清波正邪两可的纠结,自己出生就带来的血统仇视,灵秀舍生的痛楚。虽然这个檀羽冲看起来是无力的,但是这些感情却是真挚的。

  武斗:7
 

  旖旎风 赏心悦目

  文艺:4.7
 

  汉子儒雅,妹子清秀,故事虐恋。

  地位:3.5
 

  似乎影响也不是特别大,但是我觉得是一部内容丰满,感情真实的作品,没有跑题啊,啰嗦,剧情空洞等坏习惯。